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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梦境 ...

  •   林墨堂陪着他在床边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期间不停地跟安绵说盼盼从小到大的事。
      他会故意逗安绵说几句话,不过安绵也不是全都会理他,只偶尔简短地应两声。
      直到林墨堂的话题越来越偏,开始追问安绵在国外的生活日常,安绵被烦得不行,脸上的表情终于丰富了一点。
      他一巴掌扇开林墨堂越凑越近的脸,皱起眉让林墨堂滚。
      林墨堂被他不痛不痒地打了那么一下,也不恼。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笑着抓起omega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安绵耍小脾气的样子了,这些年里,再多的相片也拍不出自己记忆中那个鲜活生动的omega。
      他起身将安绵的裤子捡起来拿去洗手间,安绵钻进被子里蒙上脑袋,在林墨堂不厌其烦地催促中烦躁地将衬衫脱掉甩在地下。
      林墨堂洗完衣服晾好时手机已经响了三遍,Omega愤愤地掀起被子坐起来,用眼神让他滚蛋。
      堆了太多事没做,林墨堂确实得滚了。
      临走前他假模假样地东拉西扯两句,随后又不经意地问道:“你一个人住套间,会不会感觉太空?”
      “不是一个人。”
      “?”林墨堂不说话了。
      “不是说闹鬼吗,”安绵说:“还有鬼陪我。”
      林墨堂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将顶灯关闭,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心满意足地离开。
      淡淡的alpha信息素还在床铺周围萦绕着,安绵重新躺下,用被褥将自己包裹住。
      他借着床头的灯光勉强可以看清阳台上衣服的轮廓,安绵听着水滴缓慢落地的声音,轻轻闭上眼睛。
      林墨堂的话大概确实是太多了,他只在这里呆了一个下午,安绵就累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仿佛有一百个林墨堂在安绵的脑海里举着牌子说“请给我打满分”,这让安绵潜意识里开始在记忆中搜寻那些放松又愉悦的时刻。
      他梦到了自己十八岁那年。
      那年的天气,或者其他一切,跟以往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太阳依然很大,安绵依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唯一的不同,是在那一年高考后的暑假,他跟林墨堂在A市再次遇见。
      其实在A市的日子也不全是开心的,但比起安绵从前的生活,他还是愿意将那段时光划分到相对幸福的回忆下。
      安绵是村里唯一一个考进A大的学生。高考后的那个暑假,从A市打工回来的李叔给他介绍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路途很远,车费很贵很贵。安绵用这些年打零工攒下的一小笔钱买了两张票,趁着安怀康不知所踪的这段时间翻遍家里找到了母亲的身份证,带着母亲苏闻清一起离开了安岭村。
      安绵在A市最便宜的地段租了一间破旧的老房子,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即使那只是个阴冷生霉的小房间,他依然觉得很幸福。
      像这样可以独自带着母亲生活,在大城市打工,上学,可以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必担心下一秒会有踢门而入的父亲拿着酒瓶醉醺醺地找他要钱,也不会有二虎带着一帮小混混在某个巷口堵住他骂他小婊子……安绵从未如此心安。
      苏闻清的身体不大好,安绵原本不想让他劳累。但苏闻清执意去街头的小餐馆里找了个工作,工作时间不是太长,苏闻清自己也开心,安绵便随他去了。
      他辅导的学生是兄弟俩,哥哥是个身体不太好的omega,还算比较听话。但弟弟是个性格十分差劲的alpha,他总是很喜欢捉弄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却认真古板的老师,安绵很是头疼。
      兄弟俩月考前那个周末,安绵只是在去洗手间的间隙,又被藏起了备课的笔记本。从桌腿下找到被当作垫脚的本子,安绵一打开,夹在里面的情色图片就掉了下来。
      他其实一点也不生气,这点小把戏对比他从前在村里受到的欺负不过是小打小闹。
      安绵毫无波澜地看着Alpha挑衅嘲弄的眼神,说:“季燃同学,如果你不想学可以出去。”
      “呦,生气了。”季燃哈哈大笑,冲他扬了扬下巴,用揶揄的语气跟一旁的人说:“看见没季涣,小老师生气了。”
      被叫作季涣的omega病恹恹地撑着下巴,淡淡看他一眼说,“无聊。”
      这种幼稚的恶作剧每天都会上演,有时是进门时被绊倒的一跤,有时是回家时怎么也找不到的另一只鞋子。不过这份工作薪资很可观,所以安绵一般都会选择无视。
      李叔是季家的司机,一个憨厚老实的beta。他偶然看不过眼,也会在开车时跟季先生旁敲侧击两句,只是都不会被日理万机的老板放在心上。
      原本故事进展到这里,应该是安绵最后终于做完了暑期的家教工作拿钱走人,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暑期的第二个月初,安绵拿到上个月的工资。他心情很好,所以对季燃难得有了好脸色,季燃反倒很不习惯似的,夸张地抖了抖肩膀,让他不许再笑。
      那天安绵带着他们做英语阅读,这堂课罕见地顺利,季燃也没有再调皮捣蛋。
      气氛比较轻松,所以安绵在解释阅读中的题目时,一不小心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安娜去过好多地方呀,真好。”
      季燃神色古怪地看着他羡慕的眼神,说,“你难道都没有旅游过吗?”安绵摇了摇头诚实地说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准备接受他的嘲讽。
      与想象中不太一样,季燃只是沉默了一两秒,随后咳了咳嗓子,装作很随意地说:“其实……其实旅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好玩的。”
      季涣终于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安绵一眼。后来安绵回想时才明白,那个眼神其实是人性善恶交叉的瞬间。
      那天之后季涣就没有再出现在英语课上,李叔说季涣病得很严重,已经住进了医院。
      季涣对安绵态度一直都很好,安绵想,是不是应该让季燃帮忙带个关照。不过不知怎么了,自从季涣住进医院的那天,季燃就总是躲着他。
      他上课跟发呆的季燃提起这件事时,alpha垂下眼睛,很不自然地应了一声,随后很突兀地问他:“你很缺钱吗?”
      安绵想了想,说:“有一点点吧。”苏闻清的药很贵,安绵做家教的钱应该只够买三个月的量。
      季燃看着安绵手里的老式按键手机,抿了抿唇,第一次尊敬地叫他老师,“可以陪我去一趟商场吗?我的手机坏了。”
      他鲜少这样有礼貌,安绵便陪他去了,季燃买了两部最新款的手机,将其中一部塞给了他,说是买一送一。
      安绵当然不会相信这个拙劣的借口,但季燃不耐烦地说,如果他不要就直接扔进垃圾桶。
      那天晚上,安绵在他的指导下,笨拙地登陆了浏览器,小心地输入“林氏”两个字。很庞统的搜索词,不过也因为这两个字的权威性误打误撞地得到了正确结果。
      安绵点进最上面的一条新闻,在里面找到了林墨堂最新的照片。
      Alpha比记忆中的样貌更成熟了几分,精致锋利的眉目,仿佛能穿过屏幕直直望进安绵的眼睛。
      “这是……”季燃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安绵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白皙的脸蛋和后颈大约是羞红了几分,因而有些滚烫。
      安绵眼睛亮亮地说:“这个人……以前资助过我,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季燃垂下眼,看着屏幕里的人物介绍,低低地“嗯”了一声。
      安绵明白他这几天担心哥哥,见他情绪不高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季涣一定会平安的。”
      季燃却因为这一句话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深深看了安绵一眼。
      他有些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你……你如果缺钱,我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工作,不用来做家教……做家教能挣几个钱。”
      安绵愣了愣,不知道他又要闹哪出,老实说道:“可是我只会教英语呀。”
      季燃喉咙滚动几下,低声说:“随便你吧。”语气里是安绵不太明白的情绪,他挫败似的垂下头,开口道:“谢谢你……对不起。”
      安绵想,他为那些恶作剧对自己说出的道歉,来得确实是太晚了些,不过他还是弯起眼睛说:“没关系。”
      季燃离开之前,安绵听见他很轻很轻的声音,恍惚以为自己听错。
      “抱歉……希望你也可以平安。”
      后来回想时,安绵也觉得其实一切早有端倪。
      只是十八岁之前他从来没有出过安岭村,也没有见过很多世面。自然不会去细想,为什么季家这样有钱,却放着顶级的教育资源不用,偏偏去同意一个司机介绍来的毫无经验的家教。
      季家的所有人,都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新来的家教老师只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omega。
      唯一对安绵比较排斥的季燃,也仅仅在表露过一段时间的叛逆后,就默许了他的常驻。
      不过安绵也知道,就算他那个时候思考这个问题,大概也只会认为是季家太有钱了。
      这笔在他看来不菲的薪水,在季家眼里大约也只是一餐水果或一份甜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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