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初夏》ui喵

3、第 3 章

　　早读课下课的慵懒氛围还没散尽。男生刚出现在门口的光晕里，还没来得及走向座位，一个带着清爽洗发水味道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窜到他面前。
　　“陆景熙！你怎么回事？”对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让你帮我顶个早班，你倒好，直接翘到早读结束才舍得现身是吧？”
　　窜过来的是陆景熙的发小祈乐然。今天早上本该他值勤，结果被老师临时叫去发作业。他想都没想就把值周生袖章塞给了刚好在场的陆景熙，只留下一句“兄弟靠你了”，便跑得没影。
　　陆景熙揽住他肩膀:“你小子属兔子的？溜得倒快，把我一个人扔这儿当门神，这是人干的事？”
　　“我这不是给你个机会嘛！让你在全校师生面前露露脸，展示一下咱们陆大帅哥的风采，这门面担当，非你莫属！”祁乐然说着，非但不愧疚，反而得意地一扬下巴，“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呵，合着我还得谢谢你呗？”陆景熙被他这套歪理逗乐了，嗤笑一声。
　　“那必须的！对了，老大早读时就在巡场，好像找你有事，你去办公室看看。”祈乐然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伸手，将陆景熙左臂的袖章解了下来，“行了，物归原主。”
　　班里的数学陈老师，是大家私下里公认的‘老大’。
　　他总留着寸头，鼻梁上架着副金属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扫过教室时，自带一种沉浸的气场；平时穿简单的黑色夹克，袖口总是随意挽到小臂，走路时背挺的笔直，不说话时的模样，像极了电影里做事干脆的社会大佬。
　　更关键的是，他讲数学题从不含糊，再复杂的函数题到他手里，都能被拆解成几个清晰的步骤。
　　这份绝对的“靠谱”，配上他自带的气场，让‘老大’这个外号，不仅是外形的调侃，更多了几分学生对他的认可。
　　不过，这副“大佬”派头仅是表象。熟悉他的学生都知道，陈老师本人其实相当乐观开朗。
　　陆景熙在门框上轻叩两下，走进办公室。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和纸张特有的气味。
　　听到动静，陈老师从一叠讲义上抬起眼，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笑意从眼尾漫上来，连那副金属框眼镜都柔和了几分。
　　“来了？”他语气轻松，随手将几张印着学校开学典礼通用致辞的纸递过去，指尖在纸页空白处点了点，“这是学校的模板，你不用全读，自己写点真实的想法放进去，毕竟是你上台，说自己的话才像样子。”
　　递过去时的表情，还带着点“你懂的”的意味。
　　作为高三（1）班的班级第一，同时也是年级第一，陆景熙被安排上台发言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而陈老师让他自主撰写核心内容，更像是对他表达能力的信任。
　　陆景熙脸上绽开一个坦然的笑，伸手稳稳接过纸：“明白，明天一定不给您丢脸。”
　　话说得轻松，可当他真坐到书桌前，面对空白的稿纸时，才尝到这份差事的分量。总觉得写下的文字，不是太过火，就是太平淡。
　　灯光下的反复涂抹，见证了一次次推倒重来的纠结。
　　当晨光取代台灯，透过窗棂洒满书桌时，那份最终敲定的稿纸已被他妥帖收好。
　　窗外的晨光漫过走廊时，开学典礼的进行曲已经裹着风，钻进了高三（1）班的教室。
　　陆景熙把叠得整齐的演讲稿塞进校服左口袋，跟着人群往操场走。
　　集合铃响过没多久，操场上就绘成了一片懒散的蓝白绸缎。
　　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在队伍里站得七歪八扭，从主席台看去，像一片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深浅不一的蓝白色拼图。
　　在歪斜的队伍里，许娢和夏苒苒一前一后地站着。
　　夏苒苒像个快乐的音符，一会儿凑在许娢耳边叽叽喳喳地分享刚听来的八卦，一会儿又转身和另一边的同学聊得火热。
　　许娢只是安静地听着，大多时候点点头，扮演着合格的听众。
　　她其实没太听清那些热闹，只觉得异常燥热。
　　那热度并非来自周围，而是精准地来自头顶那片直射的阳光，晒得她思绪都有些迟缓。
　　夏苒苒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依旧活泼地切换着聊天对象，八卦趣闻不断。
　　无聊的开学典礼终于在进行曲里拉开了序幕。
　　许娢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前的一小片空地上。在周遭一片模糊的吵闹声里，她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罩子中，唯有夏苒苒的说话声，能清晰地穿透进来。
　　偶尔，夏苒苒不知说了什么趣事或是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便会引得许娢唇角不自觉地轻轻一勾，在那片静湖上漾开一丝稍纵即逝的笑纹。
　　就在这时，操场广播里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一片混沌的喧嚣里，这声音清晰地穿透进来，像一道清泉流过燥热的石滩。
　　许娢愣了半秒，认出了他。
　　声音响起的瞬间，原本嘈杂的声浪仿佛骤然褪去。周围的同学陆续安静下来，不少人都抬起头，朝主席台望去。
　　陆景熙的目光扫过台下，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和无数道目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聚光灯锁定，原本放松的心情慢慢沉了下来，连指尖都悄悄攥了攥话筒。
　　他握着话筒顿了顿才开口：
　　“我是高三（1）班的陆景熙。很高兴，也很荣幸能够有机会站在这里，在新学期的起点，与大家分享一些我的感想。
　　阳光有些晃眼，我看着台下，仿佛能看到过去里同学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早读时整齐的读书声，课间走廊里的嬉笑打闹，还有考试前互相加油鼓劲的眼神。这些平凡的瞬间，在往后的日子里会变得格外珍贵。
　　我们或许都会有些许忐忑。堆积如山的习题，日渐减少的倒计时，还有父母欲言又止的关切，这些都真实地压在我们肩上。
　　但当我看到身边同学为一道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看到有人默默把掉落的本子捡起来放回别人桌上，看到早读时有人偷偷给犯困的同学塞薄荷糖——我就知道，我们比想象中更坚强。
　　记得班主任陈老师常说，青春不是一段时光，而是一种心境。愿我们都能保持这份初心，在题海里不忘抬眼看星空，在压力中依然能给彼此一个真诚的微笑。
　　其实准备这篇稿子的时候，我改了三版。第一版太严肃，被陈老师圈出来说‘不像你说话’，第二版又太随意，连我自己读着都觉得没分量。直到昨晚对着台灯改到一点，才终于理清想说的话。
　　就像有人说的，‘所有的光芒，都需要时间才能被看到’。之前我总觉得，那些站在领奖台上的同学好像天生就带着光。直到自己为了一道数学题熬到深夜，为了这次演讲反复练习，才明白：没有谁的光芒是突然亮起来的。
　　可能是课间别人聊天时，你多背的那段单词；是晚自习后，你独自留下多刷的那几道题；甚至是今天站在这里，我紧张到忘词时依然没停下的声音——这些藏在时间里的小坚持，终会慢慢攒成别人眼里的光。
　　所以新学期，希望我们都能别怕麻烦、别怕耗时，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当成“攒光”的过程。
　　（笑着抬了抬手里的演讲稿）
　　毕竟，没有谁的光芒会凭空出现，我们要做的，只是在属于自己的节奏里，慢慢发光就好。
　　最后，希望我们都能在新学期里，慢慢攒起属于自己的光。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话音落下，陆景熙后退一步，面向全场深深鞠躬。这个超过九十度的弯腰，将他所有的诚挚都融入了这个无声的动作里。
　　台下静了片刻，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很快连成热烈的一片。
　　许娢仍微微仰着头，视线落在空荡的主席台上。第二次见面，他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比第一次那个仓促的剪影具体了许多。
　　她忘了头顶的烈日，也忘了周遭的喧嚣，直到掌心传来刺痛，才发觉自己也在用力鼓掌。
　　陆景熙鞠躬下台后，校长微笑着走上前接过话筒。
　　“首先，让我们再次用掌声感谢陆景熙同学的精彩发言。”
　　他温和地环视全场，开始了总结致辞。校长从陆景熙的演讲内容延伸开来，谈到新学期的期望与要求，话语中既有鼓励，也包含着对同学们的殷切期盼。
　　随着最后一句“祝愿所有同学在新学期学业进步，健康成长”落下，开学典礼在掌声中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