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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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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之月,火光四起。
刀光剑影,混乱一片,几名赤红瞳仁的黑衣人俨如地狱勾魂的鬼魅,出手狠绝,速度极快,赤手空拳穿透敌人心脏,所经之处,横尸遍野。
院落中央,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披头散发,仰天大笑,十分癫狂。
停下来,停下来,屋檐上吹奏玉笛的白发女子惊慌失措地默念道,她吹奏的笛音时而温和时而急促。
红衣少年双目失神,执剑向院落中央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砍去。
“停下。”
一定不能砍下去...
四处逃窜的人群撞倒了桌上的酒坛子,使得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火星子随着风势攀上屋檐,窜上古树,顿时火光冲天。
女子垂下手臂,握着玉笛的腕子血肉模糊,无助的颤抖着,尽力了,她尽力了...
那巨大的火龙张着血盆大口吞没了人群的嘶喊哀嚎,一抹银发摇摇晃晃的向山下跑去,夜深路滑,下一步重重的摔到了泥潭里...
姬无心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紧紧的贴在脸颊上,她愣愣的看着昏暗的牢房,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她快疯了,这日复一日的梦魇快把她逼疯了,每一日,每一夜都把她拖向更深的沼泽。
细碎的水声传来,药桶里的佐离动了一下,姬无心瞬间清醒过来,她上前探了探水的温度,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
不敢再入睡,又不敢四处走动,她靠着墙壁坐下来,瞧着佐离。
许是刚刚梦魇的原因,又许是她对地牢打心底的恐惧,一些刻意被她遗忘的记忆,断断续续闪过。
“哥哥。”
那日在山下,来接我的人,居然是你。
那天夜晚,她从凤凰山逃出来,未到山脚下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姬无伤就守在床前,她自是认为山脚下那人就是姬无伤。
凤凰山发生的事情成了她心里的禁忌,姬无伤没有再提起过,她也不想再回忆。过了许久,再回想的时候,她便知道,那人不是姬无伤,不过不重要,她并不关心是谁。
她紧紧的环抱住双膝,回想昨夜,白扶渊执起她的右手,询问伤痕时,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曼陀罗花香,她不喜欢曼陀罗,她的浮生居是没有曼陀罗调制的幻香的,自拜别师父之后,再闻到这幽香,许是那天晚上。
“阿离哥哥,原来我与他,不是初见。”
而是...
相识在那么不堪的一夜。
佐离自然是听不到的,那天晚上,他救下姬无心之后,她便虚弱的昏迷了,身子冷的厉害,情急之下,只好去拜托白扶渊出手相救。
姬无心又再次深陷沼泽,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她躲进墙角,哆哆嗦嗦的浑身发冷,一直逃避的记忆如困虎归山般,奔涌袭来,这地牢也换了模样,扭曲成恐怖的水牢...
为什么会是白扶渊,这伤口就是他处理的,那身子上其他痕迹,他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如此...
为何还要再接近自己...
明明清风也都离开了...
影风疾行了几个时辰,终是摸着夜深来到了七都山。他隐掉气息,藏匿起身形,掠过几个屋檐,均无所获,这个时辰,还亮着灯的厢房少之又少,他怀揣着不安的心绪,来到了最后一处院落。
“谁?出来。”
饶是他躲避的再好,功力较白扶渊还是差一些,更何况,七都山毕竟是赤羽宫的地界,白扶渊比他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躲在大树后的影风走出来,他刚一靠近这处院子便发现了屋檐上站立着的白扶渊,及时躲了起来,还是被发现了。
“是你。”白扶渊瞧见他,倒也没有很吃惊,敢只身擅闯七都山,还未有一名堂内弟子察觉,可见胆量和身手非同寻常。
“无心呢?”影风不想生事,只想确认姬无心的安危。
“你竟不是哑巴。”白扶渊意味不明的笑了,似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他跃下屋檐,稳稳的落在他面前几步距离处,上下打量着他。
影风此刻颇有些不自在,他还未参透对白扶渊不明确的敌意是什么,便听到他接着说道。
“阶下囚,自是在她该待的地方。”
“地牢,你竟将她关进了地牢,你不知道她最怕...”影风悻悻闭了嘴,低声问道:“她在哪?”
白扶渊依然是高深莫测的眼神,他慵懒的靠在柱子前,瞧着影风,这个影卫的反应已经超出了作为属下应当有的规矩,也不知这姬无伤是怎么管教下人的,难不成归隐山庄盛行属下喜欢自己的主子么?
影风沉默了少顷,自是得不到回答,转身离去,江南的院落构造他熟悉,能建地牢的也不过几处地方,总能找到的。
“站住,你以为这是何处,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白扶渊抛出袖中的白绫,拦住影风的去路。
这一番动静惊动了别院的柳容兮等人。
“什么人?”柳容兮大喝一声,眼看就要冲进院落。
“无事,退下。”白扶渊制止了几人。
他不知佐离何时会醒过来,自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事端。柳容兮倒还好,若堂内元老再利用影风擅闯七都山一事大做文章,有够他麻烦的。
晨光熹微,院落里的两人还斗个不休,影风被他缠着无半点抽身的机会,他最熟悉的毕竟不是影卫的剑招,只是身不由己,此时愈发心烦意乱,也顾不上太多,他迅速击出几招凌厉的剑势,逼退对方。
这...
“青岩山的剑法,你是...”白扶渊停了手,后退几步,略一思索,愕然道:“慕容清风。”
“你...”同样愕然的还有影风,他记忆中白扶渊不懂剑法,就算佐离是剑客高手,耳渲目染,他略懂剑法,也只是能看出是青岩山剑法,青岩山弟子众多,何至于能一眼认出是谁。
白扶渊道:“青岩山的弟子,和枢牙子的徒弟,还是不一样的。”
与此同时,佐离悠悠醒过来,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他一眼便瞧见了蜷缩在墙角的姬无心,迅速跳出来。他两步走到姬无心身边,关切的唤到:“无心。”
还是有些意外她怎么会和白扶渊一起,还会到这牢里医治自己。
姬无心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猛然抬起头来,待看清佐离之后,慢慢放下戒备,似是呢喃的唤到“哥哥”。
声音微弱,佐离并未听到她说了什么。
还未等他开口,姬无心便虚弱的晕倒在他怀里,他迅速抱起她,疾步走出了牢房。
地牢里看守的这些人都是白扶渊的亲随,自是没有人拦他。
影风和白扶渊对峙的时候,便瞧见游廊上佐离匆匆走过,怀里还抱着昏迷的姬无心,不约而同的不再理对方,一同前往厢房。
姬无心本就身子弱,前些年在水牢落下了风寒的毛病,这么一番折腾,引发旧疾,时不时咳嗽起来,身子发起了低烧,她蜷缩在锦被里,紧皱着眉头,似是还没有从梦魇里醒过来。
白扶渊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忙想唤大夫过来。
与他相比,影风自是冷静许多,这两年来,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熬了多少次药了。
“不必了,我知道方子,我去熬药就好。”影风拦下白扶渊,从怀里摸出一节燃香来,交给他:“此燃香有安神之效,劳烦赤羽宫主帮她点上。”
影风说完退出了厢房,他站在走廊上瞧着东方依稀升起的一丝晨曦,其实哪里用得着现在就去熬药,这燃香足够她睡上两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去熬药也是足够了。他这么早出来,只是因为内心忽然间升起的茫然,他不知道等姬无心醒了,自己有没有勇气告诉她真相。
卧房内的两人,待姬无心平静了一些,也走了出来。
白扶渊瞧了瞧影风,说道:“熬药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你既不放心,那便在这里守着吧。”
他自然不是什么圣人,只是分析利弊,比起了解姬无心,他确实不如影风,忽然身处陌生的环境,身边有一个熟悉的人,或许她也会安心一些吧。
影风从怀里掏出药方,交给一旁的侍女,叮嘱了一些事宜。
他想了想,在姬无心身边隐藏了两年,原是丢掉了慕容清风的一切习性,自认为伪装的很好,白扶渊是怎么认出来的,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先父玉屠仙。”白扶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痛痛快快的答道。
“缘是如此。”
玉屠仙、枢牙子和鹤云子并称三大剑仙,二十年前,三人双双退隐江湖。
枢牙子隐居在青岩山传授剑术,二十年来未曾下山,只收了两个徒弟,一是慕容清风,一是江千俞。
传闻枢牙子剑术中隐藏鸿蒙之势,将毕生所学长空九剑授予了两位徒弟,自然不是青岩山其他弟子可以比拟的。
而鹤云子,不知所踪。
影风接着说道:“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请赤羽宫主不要把火灵芝交给她。”
“你既是慕容清风,那便是我的情敌,我有何缘由要听你的。”
此话一出,惊讶的不止有影风,还有佐离。
佐离一是讶异慕容清风,二是讶异白扶渊又发什么疯。
影风神色黯淡,呆呆的瞧着他,明白过来,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竟是如此,比起白扶渊的洒脱,他确实不占任何优势。
“你既然喜欢她,那便更不应该给她,火灵芝,会威胁到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