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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潭州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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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色微亮。岳州城城门刚开,就见一行脏乱不堪,落汤鸡般的人涌入城门,其中一年纪大的背着一个昏迷不醒华服女子,面色惶恐,又有一女子泪流不止,怀中一锦袍男孩脸色通红。守城的士兵刚想呵斥,就有一小厮模样的人前来讨好,避着人偷摸给他塞了一个分量不小的荷包,这下他便住了嘴,任由他们进了城。
日头完全升起时,岳州城内好不热闹,采买的,吆喝的,售卖的,嬉闹的,行人如织,商队川流不息。而此时的杨家旅店内,空气仿佛凝滞,不时响起抽泣的声音。满头银发的大夫诊了梁婉的脉,面色沉重,仔细思索后回答道:“你家大娘子受了寒,又饱受惊吓,原先身子又未好全,这下怕是雪上加霜了。”
“先生是整个岳州城一等一的妙手,可得救救我家大娘子啊,”寻香泪如雨下,急忙跪下恳求大夫。
“姑娘先起来,你家大娘子还有回转的余地,只是恢复成什么样子就难说了,”大夫起身收拾药箱,“这药方子还需我回医馆细细琢磨一下,你们先遣个人同我回去配药。”
“三喜识字,让三喜去吧,”勇叔在门外听到后立马回道,“寻香在这里好好照顾大娘子,小郎君还发着烧呢。”
随后,三喜身负众人的期望去了医馆。
几日后,天色渐暗,街上纷纷点起了灯。旅店内,烛火顽强地抵抗黑暗的侵扰。梁婉缓慢地睁开双眼,只看见趴在床边守候的寻香,心中一急,便想起身。一动,寻香立马惊醒。
“姑娘你终于醒了,你还生着病呢,快好好躺着。”
“空,空儿呢?”梁婉许久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小郎君的烧退了,之前吵着要见你,哭闹了一阵,已经哄睡下了。”
“其他人可还安好?”
“其他人都安好,除去茉香,王顺和王利两兄弟,他们都,都,”寻香说着哽咽了起来,似是还沉浸在那场噩梦中。
梁婉神色忧伤,眼中泛起泪光。突然,她脑中闪过那夜歹徒们说过的话,神色一凛,“他们是冲我来的。”
“姑娘在说什么,”寻香不解道。
“寻香!眼下这副样子汴京是去不成了,此事有蹊跷,我们得先回潭州。你让三喜修书给主君,只说我们临时有事,得耽搁些日子去汴京,”说着,梁婉不免激动的撑起了身子,“咳——咳、咳——”
“姑娘,你说便是,好端端的起身干嘛,”寻香着急的扶着梁婉,轻轻地拍了拍梁婉的后背。
“此事紧急,你快去办,让勇叔马上准备回潭州,走陆路,再寻些镖师好手一同跟着。”梁婉在寻香的搀扶下又重新躺下后,推了推她的手。
“好姑娘,别急,我马上就去,”寻香立马起身,跑出了房门。
——
九月初的潭州暑气逐渐褪去,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街道上的行人寥寥,一别往日的热闹。几辆马车跑进城内,不时带起地上混浊的雨水。
“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咳——这秋雨一来,天气便寒凉起来了。不知娘的膝盖今年是否好些,”梁婉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夫人的膝盖是老毛病了,每年都从回春堂配着药呢,倒是姑娘你的身体令人担忧。”寻香小嘴一撇,替梁婉盖好毯子。
“娘,到外祖家,我要吃好多的红糖糍粑,外祖家的比糯香斋的都好吃,”空儿热的小脸红彤彤的,手里还拿着三喜给他买的小面人,手舞足蹈地。
“好,你个馋猫,”梁婉微微笑着,看着儿子瘦了一圈的小脸,心中又莫名打起鼓来。
桥风里,梁府门外围了一群人,对着梁府的门指指点点。
“咦,这节骨眼,是谁还来看望梁家噻,”一身粗布的男人看着走来停着马车不禁嘀咕。
“姑娘,咱家门外围了一群人,”寻香看着外面的密密麻麻的人,疑问道。
“这下雨天,这些人围在门口做什么,寻香,你快下去看看,”梁婉越来越不安,一双秀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寻香再次上车时,已是泣不成声,“姑——姑娘,不好了,前几天官府来人把主君和夫人带走,现下还没回来。今早官府就派人来封了梁府。”
这话如雷贯耳,震地梁婉身形一跌,趴在了坐榻上。“娘!”空儿被吓的哭喊道。
“先回渔樵巷,三喜呢?”
“我在,大娘子,”三喜在马车外回道。
“你去城中看看发生了什么,要快些,”梁婉颤颤微微撑起身子,嘴唇忍不住发抖。
“是!”
再回到渔樵巷褚府,看着这个自己亲自置办起来的家,梁婉却涌上一阵心酸。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寻香,你叫人把空儿抱进去睡,三儿回来了叫他立马来见我。咳——此外再叫人去看着驿站,主君来信了立马拿回来给我。”
“是。”寻香一福,便去办事。
梁婉在一小女使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似乎在这里她才能感到一点点心安。
一个时辰过后,三喜突然打滚似的跑进书房,对着梁婉噗通一声跪下。
梁婉猛的起身,“咳、咳——三喜,可打听出什么。”
三喜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娘,梁家不好了。咱们刚坐上船没几天,那王家就向府衙污蔑梁家贪污盐利,贿赂上官。正巧那盐提举巡查到潭州,一听勃然大怒,不辩是非就将主君下了牢狱,后面几天更是将全家抓了进去,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梁婉死死盯着三喜,双手紧紧握住寻香的手。
“全家抄斩。”众人一听皆一震。
梁婉全身发抖,双腿发软。“不会的,不会的,爹爹是个忠直良善的人,是潭州城内有名的义商,三喜——”,梁婉借着寻香的力,微微站直,“快去拿着主君的名刺,备些厚礼去请那些平时和他交好的达官显贵,求他们救救梁家,隐蔽些,别让官府发现。”
“是!”三喜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跑了出去。
三喜一走,梁婉顿时卸力般倒了下去。
“姑娘!”
“没事,我撑得住,你去给我拿药来,”梁婉一只手撑着凳子,慢慢地起了身。
“姑娘,咱们要不再写封信加急送去东京,让姑爷帮忙打点关系,救救梁家,”寻香担心地说道。
“不行,文郎远在东京,本就帮不上忙。咳、咳咳——贪污一事,咳,本不至于一家子赔命,这其中怕另有隐情,贸然送信怕是会给人留下把柄,牵连文郎。”梁婉坐在凳子上,双手死死握住,指甲都嵌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