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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汴京多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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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汴京城内灯火通明,正热闹非凡。俄而一阵风起,春雨细细地下了起来。街道上的行人抬手遮住脑袋,匆匆的赶往家中。
而此时,大内集芳殿。崔淑妃看着殿前黑鸦鸦一片的禁军,心中一紧,但她仍强作镇定,厉声呵斥,“你们这群不长眼的这是想造反吗,胆敢夜闯后妃寝宫,还不退下。”殿前都指挥使张和清抬起右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左手握了腰上的配剑,从士兵中走了出来,看了眼这位千娇百媚的宠妃,朗声道,“淑妃娘娘莫慌,好叫娘娘知道。宫中来了刺客,微臣奉皇上口谕带兵前来保护娘娘。”崔淑妃眉头紧锁,不禁发怒,“刺客,哪来的刺客。抓刺客也用不着这么多人闯进本宫的寝殿。张和清,你好的很,我要见陛下……”突然,殿内响起一阵尖叫,“刺客,刺客!”听到此声,崔淑妃身形一滞,眼中闪过一阵恨意。而张和清却嗤笑了一声,随后正色道:“集芳殿内祸藏谋害皇上的刺客,将刺客连同集芳殿众人全都抓起来,违者杀无赦。”一声令下,禁军蜂涌而入,集芳殿内顿时乱做一团。看着眼前挂着轻蔑笑意的张和清,崔淑妃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却也已知大势已去,任凭细雨在娇嫩的脸上流淌。
“请吧,淑妃娘娘。”
泰兴二十六年,二月,淑妃崔氏勾结外戚崔锦谋害皇帝,人赃具获。帝念崔氏旧情,贬崔氏为庶人,赐鸩(zhen)酒,崔家满门抄斩。次日,崔氏之子,三皇子赵珏封永宁郡王,封地永州,即刻前往,无召不得回京。三月,帝立六皇子平王赵瑞为储。月中,帝驾崩,举国哀痛。八月,太子继位。
次年,新帝改元绍平,大赦天下,开设恩科。
三年后——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融融的烛光下,一名妇人,面貌柔美,双目秋水盈盈,左手抱着一个汤圆般的小娃娃,右手指着矮桌上的书轻声地读着。她读一下,又缓一下,声音却温柔清澈,飘出船舱外,与洞庭的一湖月色融作一体。船内床边,侍女寻香听得正入迷。突然,没了声音。“娘,空儿实在困了,咱们今天读到这,好吗?”,那粉嫩的小圆子用短小圆润的双手止住了妇人翻书的动作,满脸迷糊地说道。“是咧,该睡觉了。姑娘不必心急,要多注重自己的身体,主君定会喜欢小郎君的。再说,去汴京的路还远着,时间多着哩,哪能夜夜这么劳神,”寻香连忙起身,从妇人手里抱出小圆子,把他放到床上,仔细的盖好被子。梁婉看着已然入睡的儿子,心疼地说,“原是我太心急了,只是空儿与他父亲自出生便没见过面,我这身子又不好,便想着让他多记些范文正公的词句,让他父亲多疼爱些。”“大娘子身子好着嘞,主君又疼惜大娘子得紧,便是三年前刚授官时便想回来陪娘子。小郎君出生时更是喜得连着送好几封书信回来,”寻香压低了声音,将轻轻地床帘放下,又去吹熄了几盏蜡烛,准备去给梁婉端药来,“更何况碧云在那里替姑娘照顾着主君呢,此去定是一帆风顺!”“也是我拖累了他们父子三年,不过空儿聪慧,又那么像博文,他定是欢喜的。”梁婉笑着轻声说,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秀眉微微皱了起来,目光飘向远处湘山森森树林。
丑时三刻,洞庭湖上一片寂静,十几艘商船缓缓地向北驶去。一会儿,空中渐起一阵云,将月光挡了个严实,湖面陷入黑暗。此时,船上的人休息的休息,打盹的打盹,没人注意到好几艘小舟迅速靠近了商船。
“啊!”——
梁婉顿醒,掀起窗帘,往窗外一看,只见湖面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附近的船只上大家慌张地走来走去。突然,门一开,寻香慌乱地跑进来,“姑娘,快起来,不知怎的来了一伙水匪。勇叔在船上找出了小艇,你带着小郎君快走!”梁婉慌张的抱起床上的空儿,一行人急忙向船外走去。
船外正是火光一片,恐慌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鲜血染红了湖水,涌出阵阵腥气。待都上了船,梁婉才缓过一口气,看向了怀里的空儿,眼中充满担忧。空儿早醒了,只是被这外面的景象吓得有点呆愣,见娘亲看向了他,正想说话,却突然被娘重重地用手捂住了嘴。不远处,他们的船只上也来了一伙带着刀剑蒙面人,其中几人的刀上正淌着血。“竟让那女人和小崽子跑了,这下可不好向那边交代啊,”一高个恶狠狠地骂道。“在那里!”一精瘦的蒙面人发现了梁婉一行人,说着几人便齐齐下了水,向他们游来。
一小女使见歹人游了过来,瑟瑟发抖,忍不住尖叫,“快,快划啊,他们过来了,过来了!”勇叔见状大声说,“保护姑娘和小郎君,大家快使劲划啊!”。大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拼了命的划桨。那女使紧张万分,像是傻了一般,嘴里嘟囔着我不想死,竟站直了身子,想离开小艇。艇被她搅的摇摇晃晃,寻香正想厉声呵斥,霎时,一箭破风而来,直入那女使胸口,将她带倒,沉入水中,激起一阵水花溅在众人脸上。湖水冰凉,细闻更是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大家更起劲了,慌乱间,一只手攀上了小艇,最近的寻香一看,立马拔出了头上的银簪子,用力往那只手一插。“啊!”接着噗通一声,那手又回到了水里。寻香此时手仍在发抖,紧握着那只滴血的簪子,眼见水中又有几人即将靠近,便立马叫身边一个划桨的小厮,“三喜,用木浆打他们的头。”三喜机灵,又有些身手,几下子便还真打到了水中几个人,梆梆作响,水中又泛出一股红色。
许是上天觉得他们命不该绝,小艇遇到了一股急流,迅速远离了这阿鼻地狱。
汴州,皇城宣德门外,月下立着两个人影。
“内官请留步,我家马车就在一旁,就不劳烦内官了。”
“那褚大人慢走,小人这就去向陛下回话。”
等宫门都关上,褚博文这才向自家的马车走去。他的贴身小厮,多福立马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帽子,欢喜地说道,“主君大喜,潭州老家来信,大娘子带着郎君已坐船来东京了,此刻怕是到了鄂州了。”
褚博文一听,喜上眉梢,“果真!”
两人边说边上了马车。
“果真,碧云姐姐亲自去驿站拿的信。”
“那真是大喜,婉儿总算来了,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空儿呢,”褚博文忍不住笑,右拳轻轻锤了锤左手掌,“快回去,叫碧云好好制备起来。”
马车哒哒哒地乘着月光向外城走去。
一回到了家,褚博文招呼多福去叫来碧云,自己径直去了书房看信。碧云不一会儿到了书房,见主君还沉浸在信中,便在一旁候着。
“碧云,你来了,”褚博文春风满面,合上了书信,“大娘子和郎君要来了,辛苦你好好给府上置办置办——哎,只是婉儿的身子着实令我心忧啊。”褚博文嘴角的笑有些停滞,眼色逐渐变得深沉。
“是,主君,这是奴婢份内的事。主君不必担忧,大娘子来信说身子好了不少,此行定是顺顺利利的。明日我再去三清观给大娘子和郎君烧香祈福,”碧云也语气欢快,“还有一事要禀告主君。门房来话说,虞国公家小陈大人派人送了请帖,说是后日在清风楼治席宴请各位同僚。”
“嗯,去吧,多捐些香火钱。虞国公是个不堪的,平时多仗着太后的势力飞扬跋扈。但他家几个儿女成器,小陈大人更是对我多有照顾,这席必是要去的。碧云,还得劳烦你费心思为我制备点礼品,后日吃酒我好带过去。”
“是。”碧云得了令便退出了书房,转身时眼中却带了一丝担忧。
虞国公府内,月华皎洁,滋养着飞霞院内的名花异草。精雕细琢的窗棂内,一女子正绣着帕子。她肤若凝脂,媚眼如丝,葱削般的手引着针上下翻动。“想来今日那女人和孩子便会留在青草湖中了。”“主君的手段姑娘你是知道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要不是那褚郎君不识大体,又怎会需要花费——”“住嘴,文哥哥重情重义。那等乡下商户女子,怎配的上文哥哥。”紫烟面色讪然,见姑娘动了气,连忙应承说,“自是姑娘这谪仙般的人物才可与褚郎君相配,那等乡村野妇自是不堪说的。”“好了,今日便绣到这吧,我还要养足精神,后面好好安慰文哥哥呢,”女子神色怡然地将绣绷放下,轻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紫烟便上前帮她轻轻地按了起来,听着她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