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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养鬼役妖 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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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后面抬筐的快点跟上,一会儿天亮了被人发现唯你们是问!”
两匹骏马踏上了狭窄的山道,夜色下却有一小股不明身份之人在不远处山坳中,手提肩扛些什么东西。
“这些人趁着夜色是在做些什么?”阿郎哥回身问道。
边照月勾勾唇角,“你不是身经世事吗,这都不知道?”
阿郎哥端坐马上的身形晃了晃。
“他们这不就是趁着没人看见偷采矿石呢嘛!这都没见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没入世的公子哥呢?”边照月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哎,你看你看,里面有个在和我们招手的呢?”
“不对,不是招手。”两人凝神看去,那近二十人的队伍中,却是有一个排在中间的小哥在朝他们挥动手臂,不过不是招手,而是摆手。
“摆手?为什么?难不成是不让我们靠近的意思?黑天半夜的谁还想加入他们不成。”
“往上看!”
边照月顺着阿郎哥的声音抬头望那条队伍的上方望去,山顶是一片怪石嶙峋的高俊山崖,眼下崖顶的几块巨石已经开始晃动起来,是要山崩了!
边照月刚想出声提醒山坳中人,一会头却见那人冲他们摆手的幅度越来越大,显然是极力想要阻止他们。
若是此人想要其他人的命,这山崩来临,他自己也在其中,岂不是同归于尽吗?!
阿郎哥尚不解其中关窍,边照月忽然想起这事以前不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了!
“那人是鬼差,”边照月冷冷道,“是他将这一伙人召集到这里并用这个法子送他们一程的。”
以前若是冥府缺人手经常用这种方式来阳间敛魂,只是这同一天夜里,光她知道的就有堰角庄和眼前这两起,那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呢?就算是中元节,冥府需要这么多人手吗?秦广王、崔钰你们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正想着,山顶出轰隆之声骤响,巨石裹挟着无数碎石块冲击下来,山势陡峭,山坳难行,再加上他们每个都身负沉甸甸的矿石。
一开始尚有求救之声传来,没多久便之声偶尔响起的碎石掉落之声了。
边照月知道,在这山坳石块堆积之处,正进行着一场收获之喜,那是她每次完成差事时的心情。
只是此刻,她心中毫无喜悦可言。
“走吧,别看了。”边照月的声音阿郎哥似乎没有听到。
他用手指了指山坳,“鬼差收魂是这样的吗?”
边照月猛回头看去,平时收魂只要生魂离了原主乖乖进了锁魂馕,由鬼差带走即可。
然而现在那碎石堆处,却是数十条生魂没头苍蝇般乱冲乱撞,“他们在找出路!”边照月喊着便纵马奔了过去。
数十条生魂呜咽之声响彻原野,只是时间拖得越久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边照月心下愈加急躁起来,等和阿郎哥并驾齐驱靠近了石碓,却已是空空如也,连个生魂的影儿也没了。
阿郎哥道:“有何异常?”
“并非冥府中人,”边照月越是细想越觉得此事蹊跷,“秋冬两季是冥府最为忙碌的时节,看来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了。”
“只是,为何桩桩件件都要让我碰见,这到底是帝君给的考验还是第一殿露出的马脚。”越理越乱,总觉得哪个地方堵住了,边照月对着乱石堆颇有些格物致知的气势,最后还是阿郎哥见她久久不语,
道:“今夜在这里是不会有什么其他发现了,还是先回云霞镇吧,若是和你有关,自会有人有事找上你的门。”
阿郎哥一张乌鸦嘴真是灵验得很,他们走走歇歇,回到云霞镇已是第二日正午之后的事了。
边照月的家门口,乌泱泱聚集了不下百人,有扛刀的,有拿钉耙的,甚至还有人牵了自家的狼狗来,真是人和事一齐找上门来了。
边照月和阿郎哥刚一露面,就有人大叫一声:“来啦来啦,正主来了,咱们也别为难一个小姑娘家了!”
人群自动劈成两半,露出了整个人摆成大字形死死堵住门口的阿秀和阿志。
阿秀本来绷紧的小脸一看到这两人出现,瞬间如同被扎破了的皮球般,皱巴巴聚成一团,哭了起来,“照月姐,你可算回来啦!”
“照月姐姐,他们非要说你是坏人,要拆了你的家呢......呜呜呜呜......姐姐你快告诉他们,你不是坏人!”阿志也抹起眼泪来。
有人叫嚷起来,“你们看她身上的木头人,那可是樟柳神啊,是要活杀小儿才能制成的!”
人群中惊呼连连,几只恶犬发出呜呜的低吼来。
边照月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心下那一股难以抑制的感觉蹭得冒了出来,伸手拽住刚才出声那人的衣领,往上一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宰小孩儿了,说呀?!”
那人支支吾吾起来,连同几只狗也臊眉耷眼,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的。
“没看见就闭上你的嘴。”将那人往地上掷了个趔趄。
谁知那人摔倒在地仍然贼心不死,梗脖道:“谁家好人像你这般凶神恶煞?谁家正经女子力道这么大?谁家嫁出去的妇人还恬不知耻的让人称呼自己姑娘,真不害臊!”
“我去你姥爷的,你算哪块地里的葱敢对我乱放屁。”边照月抬脚欲踹。
还未粘那人的身,就已被阿郎哥拉了回来。边照月在他怀中犹自挣扎。
结果又有人在人群中乱嚷起来:“贼婆娘,我堂兄死在大街上时,你是不是就在他身边!”
“你堂兄是哪个,他死不死也配我知道?”要不是阿郎哥拽着她,边照月恨不得把这人送去见见他堂兄了。
那人伸出食指隔空戳着她的脑门儿,“我堂兄就是碧蜡坊的张武,可怜他勤勤恳恳大半辈子了,竟然被你这个婆娘所害!”
这个“蜡”字算是让边照月知道了这人一直絮叨的是谁了,“勤勤恳恳?敢问你堂兄家里点的是哪种蜡呀,莫不是人身上流出来的吧,哈哈哈哈哈哈......还在他身旁,我呸,莫玷污了我的靴子为好。”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阿郎哥先是在她耳边低声叮嘱,接着面向众人道:“各位,我和娘子出远门才刚刚归来,不知诸位毕至于此,所为何事?可否真如阿秀阿志所言?”
没人接话,只听见身后阿秀的啜泣之声,边照月泥鳅似的一扭身,“你别拉我,你们这群人有什么是冲着我来,欺负两个孩子,算什么!”
她手中竹竿往空中一指,晾这群怂包也不敢在说什么,结果还真有头铁不怕死的,一位实在找不出什么特点的男子往前迈了一步,“张武是不是你所害,我们确实没有亲眼所见,那么我问你,前几日夜里拼命救我们的马将军是不是你杀的,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你敢说不是吗?!”
“马......将军,难不成他说的是......”边照月心里一沉。
那人还在大声喧嚷着:“乡亲们,那夜是我亲眼所见呀,这妖婆,鬼爪子有那么老长,咔嚓一下就拧断了马将军的脖子啊,大家伙儿想想那天咱们失去了多少亲人,全是被这妖婆所害呀!”
“妖婆,还我父亲性命!”
“今天咱非让你杀人偿命不可!”
......
喊打喊杀中,边照月抬起头来看阿郎哥,他面对着正在解释:“众位相亲父老,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娘子她绝不是那样的人,咱们......”
“我说阿郎,你心地善良,莫要被这妖婆骗了呀,还是赶紧到我们这儿来吧。”人群中道。
“不是的,那夜我和娘子明明一直有救你们的呀,你们难道......”
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继续辩解,“你忘了后来这妖婆可是撇下你一个人跑了呀,你和这种人根本不是一路的,快来我们这儿吧,再晚恐怕她连你也一起啥喽!”
“众位听我一言......”
“够了!”边照月怒极反笑,“是我杀的又如何,我边照月这辈子还没敢做不敢认过呢!”
“听见没有,她姓边,叫边照月!”
“这不是血判官的名字吗,难怪她素日爱穿红色。”
“照月姑娘,你明明没有......”阿郎哥一双俊目在面具之后,拼命冲她使眼色。
边照月哈哈笑起来,“我没有什么?你敢说吗?你敢说我没有杀他吗?你敢吗!”她直视着阿郎哥的眼睛,对方的眼神惊疑不定起来。
“你不敢,因为你也看到了,”边照月长臂一挥,阿郎哥的面具被掀到了半空中,
“难道不是吗,云公子?”
云望舒的一张脸自面具之后露了出来,长睫皎皎,纤尘不染,全不似她,泥坑里滚过几个来回了。
“云公子......”身后阿秀的声音传来,边照月忽然领悟,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云公子?他姓云,难不成是白云山来的,怎么和这种妖婆混在一起!”
“看来白云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蛇鼠一窝罢了!”
云望舒先是睁圆了眼睛去看她,听了这些言语那双黑亮的瞳仁竟有几分犹疑起来。
“呵呵......”边照月笑起来,“是我骗你还是你骗我呢?”
忽然,手中竹竿起落,阿郎哥手中已是空无一物,那半根竹竿已被边照月斩成两截,弃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