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养鬼役妖 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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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边照月就带上小柳儿出了门，门口拴着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她抬起长腿跨上了白色的那匹向东飞驰而去，阿郎哥紧随其后。
“去哪儿呀？”阿郎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边照月一手操控缰绳，一手挥动马鞭，小柳儿在她没受伤那只肩膀上迎风而立，“往东去！”她大喊，童稚的声音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惹得边照月哈哈大笑起来。
快到正午时，一行三人来到了一处村镇，道路宽阔，两遍酒旗招展，看情形比云霞镇要繁华得多。
边照月带着小柳儿快步踏进一处面馆，冲店小二道：“一碗清水素面，再给这位小哥儿来一碗阳春面。”一回头又道：“阿郎哥，掏钱吧。”
阿郎哥乖乖掏出一个小锦袋来，数出几个铜板交到店小二手上。
“咱们来这里要做什么要紧事？”阿郎哥犹自不解。
边照月拿着筷子在碗中戳戳拣拣，“不是这个地方，还要再往东一些......”话音未了，忽然发现店小二去对面雅间送餐食，帘子一挑，里面赫然是两个熟人。
黑衣朴素，粉衣娇俏，可不正是黑白无常。两人一见边照月进来，四只眼睛登时亮得如同四盏小灯笼。
“老大，你真的没事，”白城放下手中的酒盅，拉住边照月的衣袖，“黑清河说若你有事帝君必定会知会我们，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提帝君还好，一提起来边照月整个人都沮丧起来，李寅死，她可是情真意切地体会了一把流眼泪的滋味，结果一直到现在帝君也从未给她过什么启示，导致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已经快把那个劳什子泪劫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好得很呢！”边照月端起酒杯给自己斟上，仰头一灌，“噗！！！”她还以为自己经受了这么久阳间食物的洗礼，已经可以尝尝酒的滋味儿了，没想到......
“你俩呢，怎么有空来阳间了？”边照月忙用清水漱口，听白城和黑清河讲着他们的来由。
黑清河认真道：“老大你有所不知，时近七月十五，咱们冥府忙碌得很，今天我们来这可不是消遣来了，而是今晚此镇堰河决口，下游堰角庄将溺亡一十五条性命，我俩奉命前来收取这生魂的。”
他说着这话，语速甚慢，白城抬手去拍拍他的肩膀。边照月明白这是为何，黑清河生前做水利官员时偏巧就是一名堰官，有一次无意中发现上级督办的一处大堰所用材料皆不符合标准，一纸诉状递了上去。
没成想第二日这诉状和罢免他的消息就被顶头上司直接砸到了他脸上，黑清河这才搞清楚原来是一出监守自盗。
官被免了，可是他操的心却一点没少。时值盛夏洪汛多发期，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冒雨挨家挨户劝说他们赶紧撤离，可惜没人听......
那夜，连带着黑清河一起，死伤不下千人。
“殿下为何把这桩差事派给你俩，他明明知道清河是......”边照月很是不明白。
黑清河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们自己没什么事，“老大，你不要错怪了殿下，这事......嗯......我不知如何和你说才好......”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说，”白城一张白脸染上了愠色，“老大，你有所不知，自从你来了阳间历劫，咱们第二殿已经被欺压得不成样了！就说现在的差事无论轻重缓急，都是摊派给咱们第二殿的鬼吏，他们倒好一个个坐享其成，我都累瘦了！”说着扒开眼睛让边照月去看他眼里的红血丝。
他说得激动，引得黑清河也忍不住吐起苦水来，“而且他们派任务都是直接把我们叫去秦广王殿，咱们殿下，唉......我都替殿下委屈得上。”
“殿下怎么样了......”那股内疚再次袭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边照月忍不住想。
白城看她神情，安慰道：“咱们殿下心是最宽广的了，他总是嘱咐我们原先怎么做事，现在还得怎么做事。这段时日，他倒是经常去转轮王那边解解闷......啥的......”说到后来感觉自己越描越黑干脆闭了嘴。
边照月明白他的意思，让殿下这种一心想着做实事的人成为一个空架子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老大，你历劫的事进展得如何了，”黑清河紧锁眉心，“我们都盼着你回来！”
边照月心下一片迷茫，又不忍心让他们俩失望而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已经有些进展了......”只说这一句怕没什么力度，又添上一句“指日可待”作为收尾。
前途渺渺，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边照月环顾现在还熙来攘去的面馆，不知过了今夜，还能留在这世界上几个呢？
白城的问询从身后传来，“老大，上次见你不是和那个谁在云霞镇吗？怎么今天来这儿了？”
“是给小柳......”这时边照月发现了面馆中的一处异样，不对！
她转过身来将黑白无常的视线往一处角落引去，那地方坐着一个青布罩头的青年，正哼哧哼哧吃着面前的一碗面，看不清样貌。
但是八仙桌底却有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甩来荡去，好不自在！
狐妖不贪恋面食，边照月看着这只自得其乐的狐狸，很明显它身体内还有这另一只魂魄在做它身体的主。
三人对视一眼，黑清河自觉压低了声线，“这东西怎么越看越像当初纪仲文......”
边照月食指竖在唇边，三人便仍作闲谈之状。
黑清河道：“老大，此行不论做什么都要多加小心，阳间最近不太平。”
“我明白，我此行时间紧凑，不便与你们多待了。希望下次见面能说得都是些好消息吧。”见白城要端起酒盅来和她辞行，边照月立马跳开远远的。
招呼早已等候多时的阿郎哥和小柳儿，最后再瞅一眼那尚未察觉的妖狐，扭身出了面馆。
出了门一路向东，马不停蹄，终于在天空刚刚擦上黑影的时候赶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处极为繁华的镇子。
天色将晚，街市上仍然是行人如织，叫卖声、交谈声比比皆是，骑马也不比下马步行快多少了，小柳儿在边照月肩膀指挥着她，“往左去”“就直走”，不多时靠近了一处修得相当富庶的院子，小柳儿的声音也陡然沉了下去，甚至带着些呜呜咽咽。
边照月喊阿郎哥在巷子深处栓好马匹，二人趁着夜色遮掩，带着小柳儿就悄悄攀上来人家的大院高墙。
至一处檐角趴好，正好能看见一对老夫妇的卧房，此刻仆从鱼贯进出，端水盆的，递布巾的，安慰老太太的。原来是这一家的老爷病危卧床时日无多了。
小柳儿一见，顿时整块木头在肩膀上转来转去，哭一声：“爹娘啊！”
原来这竟是小柳儿为人时的家。
边照月忙捂住她的嘴巴，道：“小声点，不然可就见不了他们最后一面了。”
小柳儿在边照月掌中点了点头，这才被放出来。
屋内老爷子已是一声不倒一声了，只见他极力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屋内的众下人，那老太太便呜咽道：“你们都下去吧。”
一时间屋内已经只剩老夫妇二人了，老爷子颤巍道：“她娘，红缨她......”话音未了，登时咽了气。
“老爷啊......”老太太这会儿已经滑落至床沿下，几乎是哭湿了手帕，“我知道你放不下红缨，恐怕她早已先我们而去了......”
哭着哭着便一头栽倒在老爷子身旁，半天不见响动，竟是夫妇二人先后故去了。
小柳儿或者说红缨，已是泪流满面，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边照月一双大眼睛也浸在泪水里，良久方道：“心愿得偿了，多留无益，走吧。”
回程时三人知道来时路估计已是堰决人亡，边策马向北奔去，绕远路回云霞镇。
小柳儿沉浸在悲伤里，默默钻到了边照月怀里不肯再露头了。
“所以，你赶在今夜前来，就是想让小柳儿见双亲这最后一面的？”阿郎哥声音亦是默默然。
边照月望着月夜下宽旷的原野，道：“这樟柳神要想转世托生，须得人世双亲具忘才行，对小柳儿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怜她不满五岁便被歹人活捉了去，受尽折磨将生魂封在这小小一截木头里，每日须得预报明日吉凶，说得不准便动辄打骂，还是我无意中遇见将她救了下来呢。
“若我回了冥府，定求转轮王来世让她托生在个好人家，一世无虞才好！”
阿郎哥的马停了下来，边照月回头去看他，见他策马立在月夜下，一双眸子在面具之下亮晶晶地直视而来。
边照月将他的异常看在眼里，半晌诧异道：“你莫不是以为小柳儿是我害的吧？！”
阿郎哥不语，马鞭骤然扬起，往前奔驰而去，襟飘带舞好不爽利！
边照月笑喊道：“喂！误会了人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扬鞭催马，清凌凌的夜风迎面扑来，边照月朝着原野中阿郎哥奔驰的背影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养鬼役妖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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