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陷落》芋泥酒酿

6、偶遇

　　“抱歉。”

　　苏禹洐弯下腰，徒手去捡地上的碎片。

　　“别用手碰。”鹿以柠忙拦住他，准备起身去找工具。

　　“柠柠你坐着，我去拿。”

　　被如此一通搅合，先前的话题倒是烟消云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鹿以柠身上，移到那只破碎不堪的汤碗，直至看到它被彻底收拾起来，丢进垃圾桶。

　　“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蓝姨面色不虞，低声斥责一句。

　　苏禹洐低着头，保持沉默。

　　“碎碎平安。”苏伟成笑着缓和气氛，“没事了，我们继续吃。”

　　心思被打乱节奏，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苏伟成突然开口询问：“小洐，在战队怎么样？”

　　“挺好的。”苏禹洐平静回答。

　　“成天打游戏，有什么出息？还有什么好问的。”蓝姨一眼也没看他。

　　“妈，这您就想错了。现在电竞是正规行业，有亚运会项目的。”苏哲远向她解释，“小洐很厉害，你是不知道他现在粉丝多少，全是前两年自己打出的名气。现在他在我的战队，算是我手中非常重要的项目，我是指望他拿成绩的。”

　　“对，我在公司听过哲远的汇报，现在这个电竞比赛很火，有的选手堪比明星，市场收益确实很高。”苏伟成点头。

　　见他们拢成一条战线，蓝姨气闷，仍然无法认同：“我是不懂这些，但就一点，这游戏比赛能打一辈子？”

　　“这个你妈说得没错。”苏伟成看向苏禹洐，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像你之前跟我保证的，这几年打出成绩，等退役就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之后如果还想在这方面发展，可以跟你哥商量，你来接管公司战队部分。”

　　“嗯，我知道。”苏禹洐头微低，但坐得板正，背直挺挺的，像清俊挺立的孤松。

　　蓝姨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向岚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饭局后续的重点转移到苏禹洐身上，先前谈论的重点倒被众人遗忘。

　　晚餐结束，依照惯例，四位长辈相约开启牌局。

　　苏哲远在一旁忙着处理工作消息，鹿以柠起身往门口走，面对他抬头询问的眼神，她解释：“吃太饱，出去消消食。”

　　“稍等我一会，陪你一起？”

　　“不用，你处理工作，我随便走走就回。”

　　出了门，鹿以柠吐出一口气，回家吃饭压抑的点莫过于此，不是催婚就是催生。

　　基本已经算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没走两步，身上又起薄汗，她脚步一转，打算去街口的商店买冰淇淋吃。

　　远远的，就听到商店门口年轻男女嬉笑打闹的声音。

　　等到慢慢走近，年轻男女的面庞在路灯的光晕下逐渐清晰，两男一女。

　　鹿以柠猛地停住脚步。

　　但还是被看见。

　　对面的女生看到她，笑容僵在脸上，犹豫着开口：“以柠。”

　　站在一旁的宋成然表情瞬间冷下来，拉着她往远处走去：“理她做什么！走，小鱼，离这种人远点。”

　　“可是，当初，也不全怪......”小鱼还在小声说着，被拖着往前走，话说到一半被打断。

　　“她家，和她，有什么区别，终究是一丘之貉。”

　　易伟站在原地，神情晦暗不明，终是深深看了鹿以柠一眼，沉默跟上前方的两人，走远了。

　　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一角，鹿以柠活动了下发颤的指节，胸口压上沉闷，过了一会，她低头敛去神色，走进商店。

　　最后没有买冰淇淋，而是要了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

　　印象中街口的后方有一条小路，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鹿以柠点燃一支，吸了两口，往小路的方向走去。

　　她不常抽烟，原来是因为学校课题周，加班加到发疯，晚上被孟昭拉去酒吧放松，随手递了支烟给她，试了几次，呛了几口，倒也学会了，后来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她会习惯性地抽上几回。

　　这边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路灯只有了了几盏，泛着微弱的光，路边摆放着供人休息的长椅，有些年头，边角掉了漆。

　　意外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人。

　　鹿以柠下意识想要收起夹烟的手，又觉得是徒劳，只好无奈笑说：“糟了，又被你看到一个小秘密。”

　　苏禹洐看她一眼，没有立时开口。

　　“再次拜托你帮我保密。”鹿以柠没在意，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继续同他说着。

　　“刚才那些人，是谁？”

　　“？”鹿以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刚才在商店门口。”

　　苏禹洐默认。

　　“你都看到了？”鹿以柠脸上笑意消退，沉静下来，“我不太想提，你就当没看见吧。”

　　之后无人再说话，等到鹿以柠吸完一支烟，两人默契起身，一前一后往回走。

　　回去时，苏哲远还在阳台打工作电话。

　　正好是牌局休息的间隙，蓝姨见鹿以柠进来，过来热情拉她的手：“走，帮阿姨看牌。”

　　“蓝姨，我得回学校了。”鹿以柠略带歉意，“明早有课，得准备走了，太晚不好叫车。”

　　这倒是不好再说什么，蓝姨关切问她：“这么晚安不安全？让哲远陪你一起回？”

　　苏哲远正好接完电话推门进来，听到自己名字，开口问她们：“嗯？说什么呢？”

　　“柠柠要回学校，我说让你和她一起回。”

　　“今晚就回？”苏哲远有点为难，“爸让我明早跟他去见几个重要客户，这样，我先送你回学校，再赶回来。”

　　“来回太折腾了。”鹿以柠摇头，不想这么麻烦，“我自己叫车，方便的。”

　　她走去里间，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出门前又被苏哲远喊住：“柠柠，等一下。”

　　“小洐也要回，你们把车开回去，明天我让司机来接。”

　　“你也要回去？” 鹿以柠侧身看向站在后方的苏禹洐。

　　“嗯，明早要直播。”

　　“那走吧。”

　　苏禹洐执意要开车，鹿以柠便上了副座。

　　临出发前，苏哲远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礼品袋：“柠柠，这是我前几天出差给你带的。”

　　鹿以柠接过来，是一瓶包装极其精美的香水。

　　“这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店，听他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款，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手指轻抚包装盒面英文字母的刻痕，鹿以柠轻声回道：“谢谢，我很喜欢。”

　　汽车开动，经过闹市街道，驶入高速公路。

　　苏禹洐瞟一眼身旁，见她还在对着香水盒子发呆，不经意开口：“姐姐，我记得你香水过敏。”

　　鹿以柠有点呆愣：“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哥带我去你家。”他接着往下说，“你偷喷向阿姨的香水，结果起了红疹，被送去医院。”

　　“这你都记得。”鹿以柠也回忆起来，笑了一下“当时我才初中吧，正是好奇的年纪。”

　　“嗯......哥怎么会送你这个。”

　　“他以前不会这样。”鹿以柠低头又是淡淡一笑，“可能是现在工作太忙，忘了这茬了。”

　　苏禹洐没再答话，继续安静开车。

　　窗外树丛一棵接一棵急速掠过，最终成为一连串虚影。鹿以柠头靠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静静看着。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晚上十点，距离宿舍拉电闸的时间还有一个半钟，所以对于大学生来说并不算晚，正是玩闹的时候，于是以宿舍为单位，穿梭在校外的小吃街上，一派欢声笑闹的场景。

　　鹿以柠提着香水袋下了车，转头挥手告别：“我走啦，你快回去吧。”

　　其实今天本不打算住在学校。她在校园里磨磨蹭蹭转了几个来回，盘算着车应该走了，才从学校门口再次走出。

　　鹿以柠走到主路上，打开叫车软件，准备输入地址。低头打字的空隙，一辆电动车突然冲过来，骑车的人似是赶时间，眉头紧蹙，边看着手机边加速，一时没有抬头看路，便更不可能注意到路边站着的鹿以柠。

　　等鹿以柠察觉到危险时，车辆已经尽在咫尺，来不及做出反应。

　　“小心！”

　　一只手倏然挡在她身前，猛地往后一扯，将她快速带到安全距离。

　　同时，有皮肉与坚硬物体摩擦磕碰的声音，随之，身后传来一声轻微地闷哼。

　　电动车并未就此停下，而是速度加快，扬长而去，几秒钟的时间就失去了踪影。

　　鹿以柠忙抬头看去，本该已经离开的苏禹洐出现在旁边，连带着手臂被车身蹭伤。

　　来不及再去管那辆肇事逃逸的电动车，鹿以柠深吸一口气，抓起苏禹洐的手，仔细查看着。

　　他的右手手背处被活脱脱蹭掉一层皮，透着大片乌青，慢慢渗出淤血。

　　“怪我没看路。”鹿以柠手指微颤，心理相当自责，“走，跟我去医院。”

　　苏禹洐自己抬起手看了眼：“没事，一点擦伤，不用去。”

　　“你怎么还没回去？”鹿以柠从包里找出湿巾，再次抓住他的手，小心擦着伤口周围剐蹭出的灰尘，问他。

　　“在接我哥的电话，正要走，看见你出来了。”

　　“还是去趟医院吧，感觉需要包扎一下。”鹿以柠看着略显狰狞的伤口，还是不太放心。

　　“不用，我自己回去处理。”苏禹洐将手抽出，垂在身后。

　　“你这怎么能行。”她皱着眉。

　　鹿以柠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带他回学校实在有点麻烦，索性横下心，拉着他胳膊：“走，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