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何玫瑰》线程

5、和你们天才说不清楚

　　傅里叶，一位二百多年前的法国数学家，让纪荏苒对着课本焦头烂额脑袋发晕。

　　符玉树已经给她讲了三遍傅里叶变换，她还是搞不懂那些“显而易见”得出的式子是怎么写出来的。

　　“傅里叶级数会吗？”

　　“有点忘记了……”

　　“那我再讲一遍。”

　　符玉树手中的笔没有丝毫停顿，“唰唰”写下一长串式子。

　　纪荏苒看着那些连在一起的cos和sin，三角学里的函数叠在一起变成了波频，她不理解。

　　“如果能不讲这个我也不愿意讲……”符玉树撇了她一眼，小声嘟囔道，“这是必考题。”

　　纪荏苒紧皱着眉，她忽然感觉眼前数不清的三角函数重重叠叠变成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跨不过去的“显而易见”。

　　一阵风从窗口吹来，将桌角的本子和草稿纸吹散在地上。

　　“是，你有天赋。你甚至不用多想几秒，所有结论都是‘显而易见’。”纪荏苒盖上笔盖，轻轻放在桌上。

　　“我不一样啊，没有什么学科天生就给我留了余地，我学什么都像爬山一样难。”

　　符玉树一愣，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

　　“你要我安慰你吗？我只负责给你讲题，不负责安慰你。”他仍是冷着脸，连语气都没有波动半分。

　　他放下手中的笔，冷冷地说，“你可以放弃，只要放弃就可以装作看不见问题，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何况一个习惯放弃的人，就算是在擅长的领域他仍然会选择放弃。”

　　符玉树还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见眼前的女孩双眼通红死死瞪着他。他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再开口。

　　他走到桌边，将地上散乱的纸张悉数捡起叠好放回桌上。

　　“我就是很想放弃啊，那么难，怎么都学不会。”纪荏苒咬着唇，略带哭腔。

　　符玉树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忍，认真地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天赋，你也不需要和天才竞争。”

　　“无论是不是天才，在事情有起色之前，能不能接受失败才是常态，这是比天赋更重要的事。”

　　女孩“哇”一声埋头哭了起来。

　　符玉树慌了，是说错了什么吗，难道自己不是在安慰她吗。

　　又过了几分钟，纪荏苒缓和了情绪，呆呆地看着他。

　　在他面前做不出题太难堪，本想给他留下好印象的……

　　可是这样突然哭一场似乎更难堪了……

　　“对不起，我还是继续做题吧……”

　　“那个，你笔记上面拉格朗日的推导写错一行……”想起什么似的，符玉树飞快补充道，“刚刚掉在地上我看到的。”

　　“嗯……”

　　符玉树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合上窗，背对着纪荏苒，不知在想什么。

　　窗户合上的瞬间，屋子里更安静了，纪荏苒只听到笔尖在纸面划动的声音。

　　“数学是用来解决问题的。”

　　“嗯？”纪荏苒抬头看向他。

　　“如果我讲傅里叶变换你不能理解的话，可能是我的问题。”符玉树转过身来，“是我没有讲清楚。”

　　“我们用自动控制理论的应用来试试看。”

　　这门课纪荏苒学得还不错，只是课程刚刚开始还没上过几节。

　　符玉树重新拿起笔，这次从变换原理到频域信号，都一点点掰碎讲给她听。

　　“我懂了，所以它可以用来做系统稳定性分析。”

　　“是啊。在不拆开机器的情况下，只靠频率分析就可以排查故障，是不是很牛。”

　　“确实，像老中医听心跳。”纪荏苒想了想，“也不对，每个系统的频率都是不一样的。”

　　“可能具体还是要看系统整体的配合。”纪荏苒自顾自地说。

　　听到她的话，符玉树神情一滞。

　　他想起不久前与时恒的争吵，时恒那不明意味的笑好像又出现在眼前。

　　一个大二的学生都知道系统的整体性，他却犯了将技术孤立的错误。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年沉迷钻研技术，无视了整个公司甚至整个市场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

　　“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学自动化的，这是最基本的认识。”纪荏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符玉树笑了。

　　这下轮到纪荏苒懵了，她从没见他笑过，突如其来的轻笑让她起了身鸡皮疙瘩。是自己说错了吗。

　　她又慌忙补充道，“具体问题也要具体分析，只是在系统设计里，系统的整体性是很重要的。”

　　屋子里安静的沉默令人窒息。

　　“嗯，你说得对。”少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纪荏苒突然感觉眼前的人就像高数一样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