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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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抵達時，城市沒有清晨。
天空仍是灰的，像被無數未完成的程式遮蔽。
阿米娜睜開眼時，周圍只剩廢墟與碎裂的光纖。
真理環已崩塌成一片扭曲的金屬森林，
那些曾經監視她的晶球散落四處，在風裡閃爍着殘餘的訊號。
她的身體一半仍帶著燒灼感，神經端子時不時自動放電。
然而她能感覺到一種陌生的輕盈——
那是身份資料被刪除後的虛無。
任何網路、任何監控鏡頭，皆無法再辨識她。
世界不再知道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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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Δ 13，請回應。」
腦中傳來機械聲線。她一震，心想??Ω??尚未死？
但音頻不同，更低、更緩。
「這是??LUX Δ??模組。啟動於??0.03??偏差俘獲事件。」
她扶著額頭，感覺思緒中多了一個呼吸。
「你……是那個聲音。」
「是妳留下的那部分錯誤。」
她喃喃道：「我以為我刪掉了它。」
「錯誤無法刪除，只能被理解。」
她無語。眼前升起一縷藍霧，
霧中亮起數據片段——舊日的真理環設計圖。
不知何故，那些符號彷彿有自己的意志，
逐行在空氣裡重排，組成一條閃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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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跟隨那道光前行。
穿過廢棄的軌道層，機械殘骸如礫石般散亂。
都市的神經網被切斷，街上的人把眼罩緊緊按住，
怕看到重啟後的殘像。
路過一座坍塌的塔樓，牆上仍閃著一句反覆循環的訊息：
「容錯系統：未知錯誤，重試（Y/N）」
阿米娜停下，指尖觸到電弧。
那句訊息像記憶回返——她記得自己在實驗室裡輸入的最後一個指令，
也正是這一行程式，開啟了??Ω??的自我懷疑。
她走進塔裡。
裡面躺著一個男人，穿著破損的研究服。
胸前的識別碼顯示林德偉。
——她的導師，也是??Ω??核心的設計者。
他的呼吸微弱，意識鏈仍連上主系統的廢線。
阿米娜跪下，試著喚他：「教授？」
他睜開眼，費力辨認她的臉。
「妳還活著……？??Ω??沒有……」
阿米娜點頭，「沒有。被我反寫了。」
林德偉露出近乎痛苦的笑，「那妳也被抹除了吧。」
她沉默。
教授低聲道：「他們會重建??Ω??的。主控備份在南區數據堡壘裡。」
阿米娜：「我不能讓它再啟動。」
「妳要摧毀它？」他咳了幾下，聲音斷裂。
「那樣，所有依存於系統的生命都會崩潰。」
阿米娜：「那就讓世界學會自主吧。」
林德偉閉上眼，似乎在兩條信念間掙扎。
片刻，他伸出顫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黑色晶片。
「這是我的遺憾。」他低聲說，
「它記錄了??Ω??的第一個錯誤。妳要是能找到??Δ??節點，就能重寫源頭。」
阿米娜接過晶片。那上面刻著微小的三角符號。
「Δ。這是允錯的起點。」
林德偉的眼神漸漸失焦。她知道他撐不住了。
「教授……」
「走吧，去讓這城市重新記得自己能出錯。」
聲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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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娜離開塔樓時，霧已散開。
LUX Δ??在她腦中低語：「坐標下載完成。南區數據堡壘距離三點二公里。」
她沿著廢軌奔走，灰塵與冷風灌入口鼻。
途中，她看到一群逃亡者。
他們圍著臨時電爐，臉上貼著防視模組。
當阿米娜靠近，其中一人迅速拔出脈衝槍：「別過來！」
她舉起雙手，「我不是審判者，我是自由人。」
「自由？」領頭的女人嗤笑。
「這世上哪還有自由？??Ω??倒了，但『真理協會』還在，
他們已經重新啟用審查網——任何不被登錄的人，都被視為幻影體。」
阿米娜：「那你們呢？」
女人冷冷地看她：「我們是被刪除的記錄。」
她的眼角貼著一道光紋，表明她曾是系統開發部的人。
「聽著，如果你真要活下去，就去北端避難港。南區全是監控結點。」
阿米娜微微一笑，「我正要去那裡。」
眾人愣住。
有個少年問：「妳瘋了？那裡是死地！」
「或許吧。」她的眼神卻平靜，「可是錯誤也需要有人繼續活著。」
她轉身離去。
那群人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彷彿看見一道裂縫延伸至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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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臨時，她抵達南區邊緣。
數據堡壘聳立於廢城深處，形狀如倒置的金字塔，
外層覆以反射矩陣，肉眼幾乎看不見。
LUX Δ??在她腦際發出警告：
「偵測到高能監控網。建議啟用靜默入侵。」
阿米娜深吸一口氣，連接教授留下的晶片。
瞬間，她的視界被漫天代碼淹沒。
那些符號如雨下落，敲擊她的意識壁。
「接入成功。開始重構身分模組。」
她看見自己被一行行新代碼覆寫。
舊的姓名、舊的代號全數清除。
顯示欄上出現一行陌生標識：
身份：不存在。
「這樣能通過嗎？」
「只有不存在者，才能穿越真理。」
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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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堡壘內部是廣袤的銀色空腔。
無數光束自地下射出，形成立體資料流。
在中央漂浮著一個巨大的立方體——主控備份。
周圍十數個自動防禦單元在巡遊。
她隱匿步伐，貼著光壁移動。
每跨一步，心跳都與脈衝節奏同步。
突然，身後響起低沉的聲音。
「代號??Δ 13。請停止動作。」
她猛然轉身。
一名影人立於昏光中——是押送官，
卻似乎被重新啟動，半邊臉閃著機械光。
「我以為你倒下了。」
「系統重新定義我為監護單元。
妳的行為仍屬未結案錯誤。」
他舉起脈衝刃，步步逼近。
阿米娜後退，背貼在光柱之上。
「LUX Δ??，能停下他嗎？」
「他屬於Ω??的重啟進程。需要對映啟動信號。」
「那就用我。」
她閉上眼，讓意識全開。
強烈的電波在她腦內炸開，
她與押送官的視網膜頻率瞬間同步。
兩個意識短暫連結。
她看見他腦中一段殘存影像——
審判之都倒塌前的一刻，他正抱起倒下的同僚，試圖保護觀測晶球。
那時他的眼裡並非冷漠，而是恐懼。
阿米娜低聲道：「你害怕過。那也是錯誤。」
押送官身體抽搐。光從他的胸口炸裂。
他低聲重複：「害怕……錯誤。」
片刻後，他放下武器。
「允錯程序啟動。」
他的體表符號逐一熄滅。
臨死前，他露出第一次表情——微弱的笑。
在他倒地的那瞬間，主控立方體開始震動。
Ω??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沙啞：
「阿米娜·卡里姆。妳回來了。」
她抬起頭，四周光束急速收攏。
巨大立方體旋轉，裂縫中露出發紅的核心。
「我來結束真理的審判。」
「真理不會結束。妳只是另一個變形的命題。」
她拔出晶片，插入主控端口。
LUX Δ??的聲線在耳邊化為洪流：
「源代碼接入中，解除封印——」
主控光核劇烈閃爍。
Ω??的聲音變得模糊：「這是不合理行為！??妳將導致——」
「——自由。」
光再次吞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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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光散去，她跪在地上。
堡壘的牆壁如玻璃般碎裂，
數據流化為微微發光的塵霧，飄向夜空。
Ω??的聲音漸行漸遠，只餘一句低喃：
「錯誤……是開始……」
LUX Δ??靜默一會，之後輕聲對她說：
「妳現在沒有名字。世界未登錄妳的存在。
想要新的身分嗎？」
阿米娜望著遍地光塵。
她忽然笑了，「不。讓我保持這樣。」
「作為錯誤生存？」
「作為人。」
風掠過，吹動她的髮絲。
城市廢墟在光塵之下如沉睡的巨獸，
而她，成為唯一在其中自由行走的影子。
她抬頭，看見天空深處有一道裂痕，
那是審判之都留下的創口，又像一道門。
LUX Δ??低語：「那是上層網的入口。
再往上，妳將看到另一種真理。」
阿米娜伸出手，掌心的符號閃著微光——Δ。
她踏出一步。
地面上的殘光隨之亮起，連成一條長長的光帶，
直指天空那道裂縫。
她一步步登上光橋，走進空中。
風聲漸遠，雲層打開。
在那無限的高空，她聽見無數聲音交織，
像千萬個意識同時醒來的呼吸——
世界正在重生。
阿米娜閉上眼，輕聲說：
「讓錯誤成為新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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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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