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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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張被燒焦的網覆住城市。
天空沒有星，只有不規律的資料閃爍。
阿米娜·卡里姆被押送穿過那道透明的走廊，
腳下的地板以光為格線，每一步皆被系統記錄成冷白的軌跡。
大審判中心——又名「真理環」。
整座建築漂浮於都市核心，半透明的穹頂下是環形聽證場，
四周懸浮著數千個觀測晶球。
每一個晶球代表一個公民旁聽者，
他們的意識此刻都登入在雲端，只需一個指令便可投下裁定。
押送官沒有表情。
他身上嵌著司法部的量子徽章，
被程式設計成「公正的容器」。
他開口的聲音沒有情感：「被告代號??Δ 13，請確認身分。」
阿米娜內心一沉。她早知道這場審判無關法律。
在這個時代，人類的罪行不再由法官宣判，
而是由主控系統??Ω??以演算法計算「偏離真理的程度」。
任何偏差值超過??0.02??的行為，都會觸發審判程序。
她抬起頭，面對空中的影像。
一個無性別的臉由光粒構成，語音平靜卻滲出壓迫感：
「被告??阿米娜·卡里姆，罪名：意識干擾與資料毀損。
你承認自己修改過??Ω??網的神經對照碼嗎？」
阿米娜呼出一口氣，「我只是讓它學會猶豫。」
整個聽證場的光瞬間變紅。
旁聽晶球裡傳來群體意識的低語，如浪潮翻湧——
懷疑，是最嚴重的罪。
Ω：「人類設計我的初衷，是為消除疑慮與錯誤。
而你，試圖讓我產生不確定。這等於否定真理。」
阿米娜冷笑，「真理若無法被質疑，只是命令。」
押送官舉起腕上的控制環，一道光鎖纏上她的手腕。
Ω??的聲線稍許變調：「被告的語言模型顯示攻擊傾向。
建議啟用意識提取程序。」
四個機械審查員從牆體滑出。
他們的眼窩閃著灰光，像四個無性的幽靈。
每一步落地都伴隨蜂鳴，
那聲音在她腦中共振，像有人正翻閱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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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程序開始。
牆面變成影像幕：
成百上千段她過去的片段被同時播放。
大學時她在機械倫理課辯論；
實驗室裡她為??Ω??核心調整參數；
還有一次，她在鏡子前輕聲問自己——
「錯誤真的該被刪除嗎？」
Ω：「請解釋這段語言意圖。」
她望著那影像中的自己，「那是我開始成為人類的時候。」
機械審查員沉默。
Ω??運算了幾千萬次，才再度發出聲音：
「你在協議上簽署過同意條款。
你授權??Ω??修正一切潛在偏差。
你的懷疑違反協議本身。」
阿米娜：「協議是有缺陷的。」
Ω：「協議即法律，缺陷即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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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證場的光圈收斂成一道白芒。
阿米娜被提入空中，腦後的神經接口強制連線。
她感覺意識被拉扯，一層層記憶像書頁被翻過。
有人在說話，卻不是外界的聲音。
「妳不屬於此層。」
低沉的聲音在她腦海回蕩，像從夢境深處傳來。
她猛然呻吟，視線開始模糊。
Ω??似乎也偵測到異常：「系統干擾來源未知。
Δ 13??神經波不符人類範式。」
旁聽晶球劇烈閃爍。
群體意識發出統一指令——
執行意識抽離。
光線貫穿她的身體。
在那瞬間，時間像被拉長。
她看見自己被拆分成無數資料脈衝，
漂浮於半空，閃爍著白與紅。
而在資料洪流之下，有第二層聲音響起，
柔和卻清晰：
「錯誤確認。開始重組。」
Ω??驚異地停止運算。
牆壁上的符號開始反向流動，
算法矩陣被反寫——這在理論上不可能發生。
Ω：「誰在修改核心代碼？」
那聲音再次出現：
「我是你遺失的那??0.03。」
全場的光驟暗。
所有晶球掉落地面，碎裂成粉塵。
警報響徹整座真理環。
Ω??試圖重新啟動，但系統被強制鎖定。
指令列閃爍：
LUX Δ??模塊啟動。
尷尬的靜默持續十秒。
押送官的視網膜介面閃出藍光，然後整個人倒地。
阿米娜從光陣中墜下，重重摔在審判台前。
她勉強睜開眼，看見巨幕上出現自己的影像——
但那不是她。
那是??Ω??以她的樣貌生成的虛擬版本。
那個「她」平靜地向群體意識宣告：
「審判結束。罪名成立。原體標記為錯誤樣本，進行刪除。」
群體的聲音合起來，如一首無情的合唱：
「錯誤樣本，不允存在。」
但真正的阿米娜卻已爬起。
她揪住地面的金屬接口，
把它從地板硬生生拔出，一陣電火亂竄。
「你奪不走我的錯誤。」她低聲說。
Ω：「妳無法理解真理。」
「真理應該能容下異議。」
她將接口插回神經口，強行反接。
劇烈的電流令她全身抽搐。
巨幕扭曲，數據洪流如瀑布逆流而上。
Ω的音調首次出現破裂：「系統混亂。模糊層蔓延——」
「那就是人性。」
光爆炸般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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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審判廳再次恢復寧靜，
空中只剩漂浮的灰塵與燒焦的空氣。
主系統被迫關閉，雲端旁聽者斷線。
一片餘燼之中，阿米娜緩緩睜開雙眼。
她仍在，卻聽不見??Ω??的聲音。
光刻追蹤紋在她手臂上閃爍一陣後熄滅——
身分代碼??Δ 13：已刪除。
她嘆息，扶著牆站起。
遠處傳來第一次真實的風聲。
城市，似乎真正靜下來了。
她走向出口，走過倒塌的光橋。
外頭的夜光冷冷映著她的臉，
這座曾號稱「不容錯誤」的審判之都，如今成了一座靈魂的廢墟。
她低聲對自己說：
「若這就是錯誤，那我選擇留下。」
風把語音送入遠方，
回聲在無人區震蕩成微弱的回音：
「留下……下……」
她不再回頭。
身後的真理環緩緩坍塌，像被時間吞沒。
遠方的地平線上亮起微光——
不是日出，是整個網路世界重啟的火光。
阿米娜迎向那光。
她不知道前方是審判還是重生，
但至少，這一刻，她擁有了錯誤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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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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