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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涌 ...

  •   霜降那日,李妃的病情骤然恶化。
      我匆匆赶到瑶华宫时,太医们正在外间低声商议,个个面色凝重。张昭仪已先行到达,坐在床沿为李妃诊脉,眉头紧锁。
      “情况如何?”我轻声询问。
      张昭仪摇头,将我引至一旁:“脉象浮滑,疑似有外邪入侵。然而这几日贵妃并未外出,饮食也都是小厨房单独准备的……”
      我望向床榻,李妃昏睡不醒,额上布满细汗,呼吸急促且不稳。短短几日未见,她竟又消瘦了一圈,腕骨嶙峋凸出,宛如冬日枯枝。
      “前日还好好的,还说要给安儿做冬衣……”我握住她冰凉的手,心头一阵紧缩。
      “娘娘,”张昭仪压低声音,“贵妃这病,来得颇为蹊跷。”
      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自打我执掌凤印以来,后宫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李妃母子,早已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能否查出病因?”
      “像是中毒,却诊不出具体是何毒。”张昭仪面色沉重,“臣妾怀疑,有人使用了宫外带来的秘药。”
      宫外……我心头一凛。若真是宫外之物,那下毒之人,恐怕不止一个。
      安儿被乳母抱在偏殿,尚不知母亲病重,正咿呀玩着布老虎。我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一阵酸楚。这孩子尚且不知,自己甫一出生,便已身处漩涡中心。
      “加派人手看护皇子。”我吩咐锦书,“饮食衣物,一律加倍小心。”
      当夜,我召来陈贵人和赵美人。
      烛火摇曳,将她们的身影投在墙上。陈贵人仔细听了李妃的病症,沉吟良久。
      “听这症状,倒像是一种来自南疆的蛊毒。”她轻声道,“先皇后在时,也曾有过类似的症状。”
      我心中一紧:“先皇后也中过毒?”
      陈贵人与赵美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那时先皇后刚诊出喜脉不久,便突发怪病,症状与贵妃极为相似。”赵美人低声道,“太医查不出病因,只说是孕期体虚。后来孩子没保住,先皇后的身子也一落千丈……”
      我攥紧了衣袖。原来先皇后的小产,并非意外。
      “可知是何人所为?”
      陈贵人摇头:“当时查了许久,未有定论。但先皇后曾怀疑……”她顿了顿,“与德妃娘娘有关。”
      德妃,如今的太后。
      我心头巨震。若真是太后,那她的动机何在?忌惮周家权势?还是为亲生儿子扫清障碍?
      “此事还有谁知?”
      “除了臣妾二人,怕是无人知晓了。”陈贵人叹息,“先皇后心善,不愿牵连无辜,便将此事压下了。”
      心善……在这深宫中,心善往往意味着任人宰割。
      送走她们,我独自在殿中沉思。若李妃之毒与先皇后当年所中之毒同出一源,那下毒之人,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可太后如今潜心礼佛,看似与世无争,为何又要对李妃下手?
      “娘娘,”锦书悄声进来,“皇上往瑶华宫去了。”
      我整了整衣装,也前往瑶华宫。
      皇上坐在李妃床前,握着她的手,神色凝重。见我进来,他抬眼看了看,目光深沉。
      “皇后可知贵妃因何病重?”
      我垂首:“太医尚未查明病因。”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朕记得,婉清当年也是如此。”
      我心中一震,抬眼看他。烛光下,他眼中情绪复杂,有关切,有疑虑,还有一丝……痛楚。
      “先皇后……”我斟酌着开口,“当年也是如此?”
      他点头,手指轻抚过李妃的额发:“一样的突发恶疾,一样的药石罔效。”他抬眼看向我,“皇后觉得,这是巧合吗?”
      我不敢答话。这个问题太过危险,无论答案为何,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朕已经失去过婉清,”他声音低沉,“不能再失去她了。”
      我看着他紧握李妃的手,忽然明白,他对李妃的情意,或许不及对先皇后深沉,却也是真心实意的。
      “皇上放心,臣妾定会查明病因,治好贵妃。”
      他凝视我片刻,缓缓点头:“朕信你。”
      这句信任,重若千钧。
      那夜我守在李妃床前,看着她苍白的睡颜,心中思绪万千。这深宫中的女子,不论尊卑,都难逃命运的拨弄。先皇后如此,李妃如此,我亦如此。
      天将破晓时,李妃悠悠转醒。见到我,她虚弱地笑了笑:“劳娘娘守夜了。”
      我扶她起身服药,她靠在我肩上,轻声道:“娘娘,我梦见先皇后了。”
      又是先皇后。
      “她说了什么?”
      “她说……梅苑的梅花要开了,让我代她去看看。”李妃眼神迷离,“她还说,地下很冷,很想念人间烟火。”
      我心中酸楚。先皇后去时,也不过双十年华,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梅苑看梅花。”我柔声道。
      她摇摇头,眼中泪光闪烁:“我怕是好不了了。这几日总是梦见她,她说她在下面孤单,想找个人做伴……”
      “不许胡说。”我打断她,“安儿还小,需要娘亲照顾。”
      提到安儿,她眼中才有了一点光亮:“是啊,安儿还小……”
      喂她服过药,我又去看安儿。小家伙睡得正香,小手攥成拳头,放在腮边。我轻轻抚摸他细软的发丝,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
      无论如何,我要护住这孩子,护住他的母亲。
      三日后,李妃的病情稍有好转,能下床走动了。我陪她在院中晒太阳,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娘娘,”她忽然道,“若我不在了,您能替我照顾安儿吗?”
      我蹙眉:“怎么又说这种话?”她凝视着远处嬉戏的安儿,眼神中交织着温柔与忧愁:“我总感觉,有人意图置我们母子于死地。”
      我心中一震:“何以见得?”
      “前日清晨醒来,我瞥见窗外有人影掠过,身形极似……”她稍作停顿,“极似王修仪身边的宫女。”
      王修仪?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女子?
      “你看真切了吗?”
      她轻轻摇头:“当时意识模糊,也不知是梦是实。”
      我心中的疑虑愈发浓厚。王修仪一向深居简出,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瑶华宫外?
      正当我沉思之际,张昭仪急匆匆赶来,面色凝重。
      “娘娘,臣妾查到一桩事。”她瞥了眼李妃,欲言又止。
      我领会其意,示意宫女送李妃回房休息。
      “说吧。”
      “臣妾得知,王修仪的母亲是南疆人士。”张昭仪压低声音,“而且,她近日曾托人从宫外带入一些药材。”
      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但动机何在?王修仪与李妃素无恩怨,为何要下此毒手?
      “还有一事,”张昭仪继续道,“臣妾发现,先皇后小产前,王修仪曾去探望,并带去了自制的点心。”
      我顿时愣住。若真是王修仪,那她潜伏宫中多年,究竟所图为何?
      当夜,我召见了王修仪。
      她来得迅速,依旧是一袭素净宫装,低眉顺眼,看不出任何异样。
      “妹妹近日可安好?”我温和问道。
      “谢娘娘关怀,一切如常。”
      我注视着她,缓缓开口:“李妃病重,妹妹可曾探望?”
      她神色平静:“贵妃需静养,臣妾不便打扰。”
      “是吗?”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但本宫听闻,前日深夜,有人目睹妹妹身边的宫女在瑶华宫外徘徊。”
      她终于抬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那日臣妾的猫走失,宫女四处寻找,惊扰了贵妃,实为臣妾之过。”
      这解释无懈可击,却更令人起疑。
      “原来如此。”我放下茶盏,“妹妹的猫可寻回?”
      “已寻回,谢娘娘挂心。”
      我们又聊了些闲话,她始终从容自若,对答如流。这般城府,绝非一般宫妃所能及。
      送走她后,我立于窗前沉思。秋风拂动宫灯,光影摇曳,如同宫中真相,明暗不定。
      “锦书,”我唤来贴身宫女,“去细查王修仪的底细,越详尽越好。”
      “是。”
      夜已深,我却毫无睡意。先皇后的身影、李妃的病容、王修仪平静的面庞,在我脑海中交织浮现。
      这深宫如同一盘棋局,每个人既是棋子,亦可能是执棋者。
      而我,既要守护应护之人,也要揭露那些暗藏的黑手。
      窗外,冷月高悬,清辉洒满大地。
      我取出先皇后留下的玉佩,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玉质温润,仿佛仍带着原主人的余温。
      守住本心……我轻抚玉佩,心中逐渐清明。
      无论前路如何,我必坚定前行。
      为了那些信任我的人,也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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