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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退学通知与掌心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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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林启星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了第七次,他指尖反复划过 “发送成功” 的提示框,汗渍在屏幕上晕出浅痕。速写本最内层的暖黄色色卡硌着腿侧 —— 那是林沐阳上周送的,边缘已被他攥得发毛,像他此刻揪紧的心。他怕的不是 “没收到回复”,是怕林沐阳看到父亲的威胁后,会像以前那些 “怕麻烦” 的人一样,说 “我们别再联系了”。
楼下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林启星趴在窗台上,视线黏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 —— 以前林沐阳送他回家,总会在那棵树下站一会儿,直到他房间的灯亮了才走。可今天,树下只有风吹落叶的声息,他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窗框,划出细浅的白痕:“沐阳,你是不是真的怕了?”
而此刻的林沐阳,正站在那棵梧桐树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得发烫。不是林启星的回复,是林启星父亲发来的第三条威胁短信:“明天再让我看见你跟他走,我就去你家找你爸妈,让他们知道你撺掇我儿子不务正业!” 他攥紧手机,指节泛白,屏幕上林启星的消息 “以后我会努力变勇敢,争取早点保护你” 还停留在对话框里,像一团软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焦虑。
他抬头看向林启星房间的灯,暖黄色的光透过窗帘,像林启星画里的晚霞。他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蓝色守护手账,翻开 “危机应对页”—— 昨晚查了半宿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条文被红笔圈出:“第十六条父母应当尊重未成年人受教育的权利,不得迫使未成年人辍学”,旁边还写着 “班主任联系方式:138xxxx5678”“工地老板地址(若需协商):XX 路 XX 工地”。他指尖反复蹭过条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启星退学,哪怕要跟他父亲硬碰硬。”
他没回复消息,不是怕,是怕自己的声音会泄露焦虑 —— 林启星已经够怕了,他得做那个 “稳的人”。只是晚风灌进衣领时,他忍不住裹紧外套:原来单靠自己扛,比想象中更冷。
第二天早上七点,林启星刚扣好校服第二颗纽扣,就被父亲堵在客厅玄关。父亲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退学申请,纸角被汗浸得发潮,他 “啪” 地摔在茶几上,声音粗粝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今天就去学校签字!我跟工地王老板说好了,下午就去搬钢筋,一个月三千五,比你在学校画那些破画强!”
林启星的脚像钉在原地,指尖碰了碰 “自愿退学” 四个字,烫得像刚从工地炉子里拿出来的钢筋,猛地缩回手:“我不!我要考青岛大学美术系,我要……” 他想说 “我要跟沐阳一起看海”,可父亲的眼神像淬了冰,把后半句堵回喉咙。
“青岛?林沐阳?” 父亲嗤笑一声,伸手攥住他的胳膊,指节掐进校服布料,“我每天扛水泥扛到腰断,他倒好,带你在天台上鬼混!读书能当饭吃?你弟弟明年要上初中,学费、资料费哪样不要钱?你当哥哥的,就该挣钱补贴家用!” 父亲的指甲陷进他的胳膊,三道红痕瞬间冒出来,边缘泛着青,“我已经替你签了工地合同,你不去也得去!敢不去,我就把你那些破画全烧了!”
林启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没让它掉下来 —— 下唇被咬得发白,尝到点血腥味。他想起林沐阳昨晚塞给他的色卡,想起自己发的 “我会努力变勇敢”,第一次敢抬起头,直视父亲的眼睛:“你不能烧我的画,也不能逼我退学!我是未成年人,你没权利让我辍学!” 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色卡,却比任何一次都坚定。
“你还敢跟我讲法?” 父亲抬手就要打他,林启星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他睁开眼,看到奶奶挡在他面前,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是早上给他烙南瓜饼时没来得及擦),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发出 “咚” 的闷响:“你敢动阿星一下试试!当年你自己没考上高中,现在要毁阿星的前程?阿星上次月考数学考了 78 分,比上次多了 23 分,美术老师说他能考美院,你看不到吗?”
奶奶的手攥着拐杖,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哭腔:“我每个月的养老金省下来给你贴补家用,不是让你逼阿星打工的!你要是敢让阿星退学,我就拄着拐杖去工地找你们老板,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逼儿子辍学!”
父亲看着奶奶决绝的样子,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了林启星一眼,摔门而去:“你等着!我早晚让你知道,读书没用!”
林启星扑进奶奶怀里,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奶奶的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奶奶,谢谢你。” 他的胳膊还在疼,却更怕父亲的 “等着”—— 父亲说得出做得到,上次就偷偷撕过他一张画,这次说不定真的会去学校闹。
林启星赶到路口时,林沐阳已经在等他了,手里提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热乎的南瓜饼,是他特意让妈妈做的,知道林启星喜欢吃),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晕开半圈(是昨晚查法条、记手账到凌晨三点的痕迹)。看到林启星胳膊上的红痕,他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伸手轻轻碰了碰红痕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你爸掐的?”
林启星摇摇头,把保温袋接过来,指尖碰到林沐阳的手,凉得像刚摸过冰块:“没…… 是我自己不小心蹭到的。” 他不敢说父亲要烧画的事,怕林沐阳担心,更怕林沐阳会为了他,跟父亲起冲突。
林沐阳却没信,从书包里掏出守护手账,翻开 “启星情况记录页”,指着其中一行:“你上次说‘不小心蹭到’,是被你弟弟推倒在墙角,这次又说‘蹭到’,是不是你爸又对你动手了?” 他的指尖停在那行字上,手账边缘被捏得发白,“别骗我,我们之前说好的,有事一起扛。”
林启星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着林沐阳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让他没法再隐瞒:“他…… 他说要烧我的画,还替我签了工地合同,说下午就带我去上班。”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眼泪又要掉下来,“奶奶拦住他了,可我怕他真的去学校闹,怕他去找你爸妈……”
林沐阳的手猛地攥紧,保温袋的提手被捏得变了形:“别怕,有我在。” 他伸手,轻轻握住林启星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暖炉一样,“我昨晚查了《未成年人保护法》,你爸没权利逼你退学,工地老板要是敢收未成年人打工,也是违法的。我已经把法条抄在手里了,今天放学后我们去找王老师,明天我陪你去跟你爸谈 —— 我不会让他烧你的画,也不会让你退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新的色卡,是昨晚画的,深橘色的晚霞旁,画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勇气成长卡(上面有个勾,写着 “启星敢跟爸爸讲道理,进步 + 1”):“这个送给你,拿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以后你每次变勇敢,我们就在上面画个勾,等攒够十个勾,我们就去吃你喜欢的草莓蛋糕。”
林启星接过色卡,紧紧攥在手里,指尖的温度和色卡的余温混在一起,让他觉得安心了点。他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好,我们一起攒勾,一起吃草莓蛋糕。”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林沐阳会替他查法条、记手账,替他挡麻烦,而自己,只能说 “一起加油”—— 这份救赎,从始至终都是林沐阳的单向奔赴,他连 “分担” 都显得那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