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天游戏体验卡》Mono老六

3、福利院

　　小镇上并没有车站，镇子上的人外出要到莫尔市坐车，陌向南迅速冲出咖啡馆，向记忆中的车站赶去。
　　当她驻足站在公交站门口时，禁闭的大门悬挂着一个公示牌--“车辆故障，暂停营业”，而车站的院落内空无一物。
　　查无此地，暂停营业，短短的八个字却否认了陌向南二十六年来的记忆，接连的刺激反倒让她冷静下来。
　　不奇怪。
　　若她真的被困在了这座城里，又怎么会让她轻易离开。
　　陌向南在公交站门口驻足良久，方才迈步往一旁的保安室走去，越靠近保安室，她越清晰的想起，这一幕曾发生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曾打电话询问过公交站，电话那头冰冷的电子音告诉她，车辆检修还需要六天时间。
　　此时陌向南拨通了保安室橱窗上公示的服务热线，一如她记忆中一样，车辆检修还需要六天时间。
　　“你要外出么？”蹭网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陌向南听到声音，迅速回过头来，瞧着慢慢走近的男子，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没有答话。
　　男子觉察到她的戒备，停了脚步没再靠近，解释道：“我看你很着急的出门，担心你，就跟过来了。”
　　陌向南回想起自己刚刚冒冒失失的跑出来，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也不再继续深究，起身往地下通道走去，经过男子身边时说道：“这座城市，出不去的。”
　　“出不去？你想去哪？”
　　待俩人拉开一些距离，男子才跟了上去。
　　去哪？
　　倒是个问题，陌向南并不是想去哪，只是想离开这里，她从未离开过小镇，也没有什么朋友，能去哪儿呢。
　　“能帮我查一下苏州的票么？”
　　苏州，何巷寻十几年前搬去了苏州，陌向南想了想可以先去苏州。
　　“好。”
　　男子并没有多问，通过手环查询了车票，片刻后道：“19号下午有票，再然后22号有票。”
　　陌向南蓦然停住脚步，怎么会与自己查询的不一样。
　　19号，6天后，与公交修好的时间是同一天，陌向南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在模糊的记忆里，她也曾得知公交车修好的时间是6天后，那现在她还没有离开小镇，这就说明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她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维怪圈，手无意识的握紧右手手腕，手腕上包扎的伤口传来微弱的疼痛，都在提醒她当下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男子走过来轻轻拨开她的左手，对于他的举动，陌向南一脸戒备的迅速甩开他，这时，地铁停靠在了站台边，陌向南率先走进了地铁。
　　“抱歉，我是看到你伤口处又流血了。”男子紧跟着进了地铁，对自己刚刚无礼的举动解释道。
　　陌向南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渗透的血迹，没有接话。
　　男子也识趣的不再说话，寻了个远一些的位置坐下，拨弄着手环，不一会儿，陌向南听到男子手环传来的电子音：查询到老城北街30号，已为您规划路线，全程预计45分钟。
　　陌向南忽然想起，她早晨在福利院外看到的那霓虹街区幻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便想着晚上再去一趟，只是她出门匆忙，智能眼镜被她落在了咖啡店。
　　她在就近的地铁站下了车，返回咖啡店的时候发现店门已经关了，还贴心的悬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想来便是那男子关的门，倒是个细心的男生。
　　当她取回眼镜，赶到福利院时已经6点一刻了，天色渐暗，男子倚靠在福利院街对面的树下，持着画板在画画，还时不时抬头瞧向福利院，当真像是来采风一样。
　　陌向南没有管他，打开了眼镜的录像功能，纵身一跃跳进了福利院。
　　男子刚想打招呼，就看到她已经跳进了福利院里，便抬腿走过来，担忧的问道：“你做什么，很危险....”
　　“要么报警，要么闭嘴。”
　　陌向南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头也不回的往教学楼走去。
　　身后果然没有了男子的声音，却听见咚一声落地的声响，陌向南回头瞧了瞧，竟是男子也跳了进来。
　　“谢谢。”陌向南道。
　　“什么？”男子一时间没想到她指的什么事。
　　“店门。”陌向南也不给他继续客套的机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北行。”
　　然而，江北行自报家门之后，预想中互换名字的戏码并没有出现，只见陌向南已经自顾自的转过身往教学楼走去。
　　“礼尚往来，你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江北行跟在她身后几步距离处。
　　“交换了名字，意味着认可对方，很显然我并没有信任你。”
　　陌向南很坦诚，被困在这里不知多久，她连自己都要不相信了，又怎么会相信别人。
　　教学楼荒废已久，终年不见阳光，因着此时已近黄昏，楼内更显昏暗，破旧的墙面脱落成斑驳的印记，布满尘土的气息。
　　陌向南目的地很明确，便是三楼的教室，她一进楼内就直奔二楼，却意外的发现，二楼楼梯口的铁栅栏门被锁上了。
　　江北行瞧见她在楼梯口处发呆，也不想再自讨无趣，自顾自寻了个教室进去。
　　陌向南趁江北行不注意自己时，悄悄给何巷寻编辑了信息发过去，询问自己小时候是否认识一个叫江北行的男生。
　　她有些怀疑江北行，为何他恰巧画出来的房子就是福利院。
　　很快，何巷寻便回复了消息：不认识。
　　陌向南：那福利院呢？初中？可能比我们大一两届？
　　这时，江北行恰巧从教室走出来，许是做贼心虚，陌向南听到脚步声，迅速放下手环，来到最近的一间教室，拉开门进去，假装参观。
　　教室里杂乱的摆放着桌椅，课桌上渡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大抵是低年级的教室，被遗弃的玩具堆在脏兮兮的角落，陌向南不知道，这些旧物又承载了哪些孩子的记忆。
　　突然，她被旧玩具里的鲁班锁吸引了目光，便走过去捡起了鲁班锁。
　　江北行这时也走进了这间教室，刚一进来，就被灰尘呛到打了个喷嚏，便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
　　江北行透过窗户看向福利院，这所福利院每一处都充满天然的破败感，与他这次采风的主题很像。
　　他想了解更多，于是主动寻了个话题：“你对这里很熟悉？”
　　“嗯。”
　　陌向南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想继续深究，收起鲁班锁准备离开这里，在她转身的瞬间，砰一声突如其来的声响，教室的门被关上。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不知在害怕什么，迅速冲到门口，拼了命想拉开门，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拉不开。
　　江北行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快速来到门口，观察到她只是想开门而已，就轻轻制止了她近乎疯狂拍打门的双手，向外推开了教室的门。
　　太过紧张让她失了判断，陌向南看着打开的房门仍然心有余悸，双手抖得厉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离江北行很近，双手还搭在他胳膊上。
　　“你怎么样？”江北行见她平复了些，担心的问道。
　　陌向南没有答话，迅速离开了教室，跑到室外，茫然的坐到楼外的台阶上，这里正对着福利院门口的大街，路的尽头还能瞧见新城区夜晚的街灯，一切都很正常，很安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陡然升起强烈的不安从何而来。
　　“需要帮忙么？”江北行紧跟着来到她身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她。
　　“没...没事...”陌向南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水。
　　“你是在录像么？”
　　江北行也没再坚持，将水放回背包，注意到她智能眼镜上亮起的信号灯。
　　“嗯，我叫陌向南，在这所福利院长大。”陌向南顺手关掉了智能眼镜的录像功能，主动交换了名字，先前对于陌生人的戒备，也在江北行礼貌的举止里放松一些。
　　江北行突然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陌向南猜测他大概脑补了一出“福利院的孩子大都悲惨”、“福利院的孩子都很敏感”的话题，事实也确是如此，通过刚刚陌向南反常的开门反应，江北行确实脑补了一出大戏。
　　陌向南不以为然，低垂着头有些丧气：“我并不记得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或不好。”
　　江北行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在她身边一步距离处并排坐了下来，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瞥见陌向南胳膊上带着血迹的砂带，道：“你的伤口需要换药了。”
　　陌向南看了一眼右手的纱布，嗯了一声，也没在意，想起之前问过何巷寻的问题，便打开了手环的内置投屏查看，聊天框最后一句还是她的问题，何巷寻并没有回复消息。
　　“你来这个城市多久了？”陌向南问道。
　　“有半个月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城市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你并没有见到几个人，比如仅有的几个人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出现，再比如这个城市根本就不存在。”
　　陌向南不死心的在地图上查询了莫尔市海滨小镇老城北街，搜索到的信息毫无意外的是“查无此地”。
　　“你...”
　　在江北行反驳之前，她打开手环的外置投屏，将搜索到的结果展示给他看。
　　江北行淡淡道：“这里是老城区，信号不好。”
　　“也许吧。”
　　陌向南并没有不被信任的失落感，她摘下智能眼镜放进背包里，站起来往福利院的大铁门走去，锈迹斑斑的门锁证明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了。
　　她抬手摸上门锁，瞬间，指尖传来尖锐的触感，她迅速松了手。
　　这荒废已久的铁门为何会有电？！
　　她一时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抬手摸上门锁确认下，这次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铁锁锈迹斑斑的磨砂感。
　　“你说...”江北行走过来，尝试理解她的言论，问道：“你说循环，那你怎么知道是循环的？”
　　“不知道，那感觉就像一套被提前编写好的程序。”
　　“程序？是你还是你身边的环境？”
　　江北行提出的问题，陌向南倒是没有仔细考虑过，她跳出福利院，慢慢走去地铁站，此时天色已暗，老城区并没有路灯，与新城区灯火通明相比，像是被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良久后，陌向南道：“不知道，也许都是。”
　　“那之后呢？”江北行快走了几步，拦在她面前，神情古怪，既疑惑又肯定的问道：“编写了一个虚拟的城市，然后呢？”
　　“不知道，你还是尽早离开吧，这里没什么好采风的。”
　　陌向南怎么会知道目的是什么，她连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都不确定，又怎么会知道主线剧情。
　　“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能帮到你。”
　　江北行并不等她同意，已率先一步往地铁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