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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比试 ...

  •   温珩礼向来讷口少言。

      顾维桢与沈奕的对话,一来一往他完全插不上嘴。

      就这样,他一言不发,而这场比试就这样被两人敲定了下来。

      比试地点设在校场。
      几乎是万众瞩目。

      第一场骑射。

      对手是位射术精湛的校尉,他率先上前,提起一张黑油油的弓,引得一阵喝彩。

      那重弓原是军中专用的重弓,比寻常骑弓长了一尺多,弓臂黝黑,重约一石,是专为臂力超群的骁将所备。

      轮到温珩礼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幸灾乐祸地看好戏了,低低倒喝彩的声音已经到了温珩礼耳边。

      他没看一眼旁边的各式弓弩,走到同样的重弓前,伸手就将它提了起来。
      就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不少人挂在嘴边的奚落僵住。

      温珩礼没理那些耳边的嘈杂,稳稳抓着重弓,一个快步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握紧缰绳,马匹便踏着尘土窜出数丈,他腰背挺直如松,一手握住弓弣,一手搭上弓弦,校场尘土飞扬,他盯着不远处的校尉,眼睫都未颤过。
      在二人间距离拉到一个距离时,温珩礼手腕用力,弓弦震颤,一声清越的嗡鸣划空,箭矢破空飞出,与对面飞来的箭矢擦肩而过。

      两箭相擦的箭矢未落,温珩礼已松开弓弦,身体前倾,右手精准地攥住那迎面而来的箭杆,那一瞬间,众人惊叹还未脱口,他手腕一转,只是一个眨眼功夫,那箭已稳稳扣在弦上。

      对面的校尉见飞来的箭矢如流星闪电,快得令他慌张,一时来不及反应,只凭借肌肉记忆提起大刀一横。

      “铮——”
      刺耳的声音划破耳膜,校尉的手被震得发麻,箭是挡下了,可他的特制大刀已哗啦啦掉落于地。

      竟是被打碎了!
      这年少成名的校尉从未遇过这种情况,震惊之际还在想象对面到底用了多大的力。

      不待他回神,第二支箭已破空而来,直逼校尉面门。
      他慌不择路地举弓去挡,却因方才一箭心神大乱,只听“啪”的一声,重弓竟被打了出去,而箭矢直直地插入校尉的头盔上。

      箭尾嗡嗡震颤,盔顶红缨飞扬,校场死寂一片。

      顾维桢目光从远处那道笔直的身影上收回,转头对沈奕摇头啧啧叹道:“这也输的太难看,你手下最好的射手就这水平啊?”

      “难怪每年大比都输给我舅舅。”

      沈奕摁了摁眉头,面无表情道:“闭嘴。”

      第二场比武。

      与温珩礼对上的是位以枪法迅猛著称的将士。

      这人是个有本事的,温珩礼手执青梅嗅,废了一百多招才将他打下台。

      这一百个来回温珩礼打得痛快,可在众人眼中便是触目惊心。

      在外人看来,温珩礼打得很漂亮,可招式并不花哨,甚至过于简朴直接,每一次格挡出招都扎实无比,论气势上他似乎比不上使枪的将士,可刀身劈砍的每一个动作都精湛迅猛,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看得出来,那是经历了生死的搏杀效率。

      一旁的祝邰越看越心惊,与温珩礼对战的那人他可是知道的,他在那人手上都未必全身而退,这个从燕北来的郡主怎么那么厉害?

      她不是一个女子吗?怎么力气大成这样?

      盯着台上那道不输于对面身形的身影,祝邰突然有些恍惚,除开别的不看,单说那张脸,似乎要说是男人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是张雌雄莫辨的脸,只是女装已很自然,或许男装也是......

      祝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这才记起不久前听过她说话。
      那就是个货真价值的郡主。
      真是可怕啊……

      第三场是战术推演。
      沈奕打算亲身下场,可不知为何,温珩礼看了一圈沈奕派给他的人,足足一百个人,转而对沈奕说他认输。

      沈奕没有坚持,他散去满场瞠目结舌的将士,对温珩礼道:“既如此,算你三局两胜,我沈奕言出必行,你将来想借兵符时,寻我来取。”

      一日日程将尽,温珩礼与顾维桢不做多留。

      只是离开时,温珩礼被祝邰叫住。

      祝邰举着一张特制的大弓,对温珩礼恭敬道:“这是侯爷交给您的,说这是曾经王爷和我家侯爷一场赌局的赌注,如今王爷赢了,他将此物交给您。”

      温珩礼看了一眼顾维桢,不自在道:“什么赌注?”

      祝邰说得磕巴,温珩礼听着,逐渐明了。

      原来是多年前沈奕与萧令曾是挚友,二人年轻时得到一把好弓,争执不下,便打了个赌,赌谁的孩子以后打架能赢,赢的人把弓拿走。
      于是,这把弓就在沈奕那放了二十余年。

      温珩礼道:“原来方才使枪的人,是沈侯儿子。”

      祝邰道:“正是我家二公子。”

      原来是二公子,温珩礼想到沈彦书,刚想问什么又不知怎的沉默下来。

      他看向后面站着的沈府二公子,那人玉身林立,其风采还胜过他父亲几分。

      沈彦祁注意到温珩礼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

      温珩礼走了,祝邰看人快走了,又一拍脑袋急匆匆追上去,跟在马车后面大喊道:“郡主!”

      “侯爷说高昌弥尔已出程,不日到京,还望郡主多加小心,切勿生事!”

      马车内。

      顾维桢将车窗一把拉上,关住近似嚎啕的喊声,抱怨似得说道:“沈奕这家伙心眼真多。”

      温珩礼正低头盯着手上的弓,弓身沉实,弓弦绷得极紧,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

      顾维桢叫了温珩礼一声。

      温珩礼抬头,以目光询问。

      “夫人可知,沈奕今日这么一遭是为何?”顾维桢说话时笑颜不笑眼,“难道你相信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儿子跟你比一场吗?”

      温珩礼摇头。

      他想了想,道:“我今日瞧见北府十二卫,中看不中用,没什么本事,大多傲慢自大,这等军中风气想来沈将军也颇为头疼。我是个很好的对象,出自燕北,又是女子,定能打杀他们那股子狂傲心气。”

      说到此处,温珩礼又想到沈奕派给他的一百个兵士,沉默住了。

      顾维桢道:“此为一则,他拉不下脸去寻杨白起,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第二则,他是在向你示好。”

      “兵符?”

      “不止,他与萧令的情谊不假,若将你视作故人之子,也有偏待你之意。更重要的是,北府十二卫里有不少过去的燕北老兵,我方才瞧着,他们看夫人你的眼神,可颇为重视。”

      这温珩礼也注意到了,但他不想说这些。

      “还有,沈奕刚刚说的,高昌弥尔,夫人可有印象?”

      温珩礼点头。

      高昌夜隼高昌弥尔是这十年才出名的人物,也是天佑北漠,三年前北漠得以统一,那上不了台面的高昌称王,大王子悍勇无双,二王子运筹帷幄,这两年反而少了动作,北境将领心惊肉跳。

      温珩礼是知道年末高昌弥尔来京一事,他前世也来过,只是没来多久温珩礼就死了。
      这位的手段他前世早有耳闻,厉害是极厉害的。

      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温珩礼想起了刘章临死前的一句话。

      “我见到了北漠蛮族,大军压境,京城沦陷……”

      想到此,他心沉了下去,说道:“小心。”

      顾维桢点头:“我当然会小心,毕竟梦中我可死在他手里。”

      温珩礼一愣:“你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顾维桢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萧玉棠与高昌夜弥勾结加害于我,呵,我怎么会连害死自己的人都不清楚呢?”

      温珩礼怔怔看着他。

      “你......”

      “我什么?”顾维桢柔声道,“夫人但说无妨。”

      温珩礼慌张将手里的弓移到身后。
      在对面如有实质的目光下,他又将弓取出。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温珩礼缓缓道:“顾维桢,其实你不迁怒燕北,也不讨厌当年与燕北王有旧的人。”

      从温珩礼拿到这把弓开始,顾维桢就并未多瞧两眼,显然是不在意,方才谈及燕北军时口吻也并不嫌恶,甚至是沈奕,他与沈奕谈话间毫不掩饰,当时温珩礼在惊讶沈奕对顾维桢的态度,却没好奇顾维桢对沈奕的态度。

      毫不作伪,唇舌相讥。
      二人间关系比他想象的还好。

      他看着顾维桢道:“你只是恨萧令杀了你父亲,但是没有迁怒其他任何人。”

      顾维桢与他对视,眼神清朗。
      这是默认。

      “你只是,讨厌萧玉棠这个人而已。”温珩礼越说越干涩,“因为她害死了你,和我。”

      顾维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珩礼一开始觉得他是个可怜的老好人,后来他发现他温润面皮下的狠厉冷酷,他觉得,这一定就本来的顾维桢了。
      冷漠厌世,睚眦必报。

      可是现在他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

      他突然想起大钟寺时李彧同他说过的话。

      那时顾维桢重伤未醒,李彧难过道:“周之这么好的人,老天保佑一定要他醒来啊。”

      他说,他十四那一年,秋猎时被追杀,世家漠然不见,没谁敢冒着得罪太子齐王的风险帮他,除了顾维桢。
      顾维桢以一个恶魔的姿态,幸灾乐祸地嘲讽一通后救了他,
      他如魔鬼降世,如活佛踏行。

      李彧说得泪眼婆娑,温珩礼心中给他浇冷水:“因为你是个皇子,还是个嫡皇子。”

      还有沈彦书,某次说起顾维桢也是叹道。

      “周之是个心善之人,这样更容易被欺负啊……”

      那时温珩礼想的是,因为他和你不熟。

      现下想来,沈彦书真的是不了解吗?

      顾维桢前世双腿断了的处境下,也在路边救下他。
      他养自己十余年,从一开始他的称呼来讲应是冲着自己的身份而来,可是直到死前他也没有害过自己半分。
      他说恨死了萧玉棠,可前世如果他真的有对萧玉棠下毒手,萧玉棠真的还能全身而退吗?

      顾维桢啊,输什么都输不了计智的人。
      他若狠心要一个人死,那那个人还能活着吗?

      为什么呢顾维桢,为什么因“李”姓厚养我,却从不利用我?

      温珩礼这般想着,越想越难受。

      他脑子里混乱一片。

      良久,他抬头道:“顾维桢。”

      “嗯?”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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