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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宁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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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的事,一直到萧玉棠进京,顾维桢当庭拒婚萧玉棠一鞭子把顾府门匾抽下来,温珩礼目睹了全过程。
那时候顾府宾客如市,温珩礼站在人群后,第一次见到阳光下的萧玉棠,心里比想象中的平静的多。
他只是感叹,原来这个潇洒肆意的人就是燕北的郡主啊。
温珩礼思考了一整晚,似乎与今生相比,除了换了个成亲对象,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顾维桢认出了自己,没有像前世一样将他赶走,其他的甚至包括当日宾客,那日落日,闲言碎语,都几乎与前世重叠......
等等,宾客......温珩礼倏然从床上坐起。
抛开意外的刘章不谈,有一个人他竟然忽略了。
那个人明明当时就站在顾维桢身边,他怎么忘了?
他之前和顾维桢提起过,顾维桢轻描淡写只说是一个朋友。
据顾维桢所述,他是宁远侯世子,名叫沈彦书,他......他什么模样来着?
温珩礼惊讶,自他六岁时重生回来记忆力相比前世已大好,就算过了这么多天不记得长相,又怎会毫无印象?
难道因为他当时只关注顾维桢一人去了?
因为顾维桢今生仕途风顺,人生轨迹有所变化,所以结识了他不认识的人也正常,可是宁远侯沈奕,此人前世就在朝堂上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呢?
温珩礼前世记忆不好,因此他将重要的人和事都记在一本簿子上,时时拿出查漏补缺,宁远侯沈奕就算前世在朝中,也一定是个没落世家,位于朝堂边缘。
这样的氏族,其府上世子是怎么与如今炙手可热的中书令顾维桢相交的?
温珩礼想不出,此时天色过早,顾维桢还受伤未愈,温珩礼不想去打扰他。
天雾濛濛,远树含烟,温珩礼想,前几日顾维桢重伤垂危不见沈彦书前来,近日也该来拜访了吧。
温珩礼想的没错,他早起刚溜一圈回来,就听人说沈彦书来了。
沈彦书是来看顾维桢的。
他围着顾维桢左转右转,好容易才看到顾维桢那嘴角一拉他才哈哈大笑。
顾维桢:“......你有事吗?”
沈彦书以折扇遮脸,好不容易笑够了才放下折扇,手上动作潇洒地把扇子一折,甩头道:“周之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得见你这么一副难看模样,稀奇,真是稀奇!”
顾维桢道:“我差点死了。”
“不不不,”沈彦书摇头,“我观天象得知,你死不了,再说了,救自己老婆的事怎么能叫涉险呢!”
顾维桢似笑非笑:“沈兄之前不是不赞成这门婚事吗?”
沈彦书道:“我改主意了不成吗,我仔细想想,你顾周之的眼光准没错,你既喜欢人家,那她就是好,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们夫妻天作之合,可千万别在意我那些话哦。”
顾维桢哼笑一声,不再多言。
沈彦书正欲再说什么,就听门口响动,温珩礼已施施然走了进来。
沈彦书一眼看去,心中不禁赞起,这位可真是无比的好容貌,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精心雕刻,就连双眼的滞涩也被周身的利落风气中和,连天地都偏爱的角色不外如是。
他又一转眼看向坐着的顾维桢,心道造物主能造出这二位也是有品。
温珩礼目光落在顾维桢上,心中暗讶他恢复得挺快,很快抬眼看向沈彦书,又是一奇。
这位宁远侯世子外观丰神俊朗不说,观其作风也是风度翩翩别有一番气度,这样的人按理说,自己不至于毫无印象。
一边想着,一边点头道:“世子。”
沈彦书疏朗一笑,抬手道:“郡主。”
温珩礼道:“听闻你之前对我意见很大。”
沈彦书瞪顾维桢:“你说的?”
顾维桢耸肩:“不曾。”
温珩礼道:“我听见了。”他俩说话的时候他就在门口。
沈彦书尴尬地扇了扇折扇,道:“谣言害人,哈哈......”
“世子从哪听来的谣言?”温珩礼歪了歪脑袋,作不解状。
“哈哈......”沈彦书干笑,“我十年前随父回京,回京前我父亲是祁阳太守。”
祁阳......温珩礼眼神微凝,祁阳就在燕北西部,且紧邻燕北城都,听闻郡主传言也不足为奇。
可温珩礼却紧张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祁阳紧邻燕北,更重要的是,祁阳是当今天子封王时的驻地。
宁远侯......是祁阳太守,后来是怎么回的京封的候?
前世有这么一回事吗......温珩礼不记得了。
沈彦书道:“郡主有何疑虑?”
温珩礼沉默。
顾维桢一边坐着倒茶,悠悠道:“夫人有事,不如问我。”
“不对,”温珩礼突然想到什么,对沈彦书说道,“我在燕北的名声极佳,你从哪听到的谣言?”
沈彦书笑笑:“既是谣言,那自然进不了郡主的耳朵。”
好滴水不漏的人,温珩礼心道,难怪能与顾维桢称兄道弟。
想了想,温珩礼问道:“你爹宁远侯是十年前封的侯?”
“非也非也,”沈彦书摇摇扇子,道,“二十年前我父亲就是当年誉王的心腹,只是十年前他才调回京城。”
当年誉王,不就是当今圣上?
温珩礼大惊,他怎么不知道?
甚至前世从未出现过......
“二十年前,宁远侯于当今陛下有从龙之功,却又在陛下成功登基后全身而退,独自留在边戍,十年来抵御外敌,甚至还与燕北有过往来,郡主不在军营,不认识也正常。”顾维桢在一旁淡淡补充。
不对,小姐是没进军营,进军营的是他啊!他八岁起跟在霍锡伯父身边,前后旁听了几十场战事,那时宁远侯没回京,他若与燕北合作那绝绕不开霍伯父,自己一定见过......
温珩礼眼睛一点点睁大,他不可置信吐出几个字:“沈奕沈将军?”
“那正是我父亲的名字,”沈彦书欣喜道,“郡主原来知道!”
温珩礼无语。
他不仅知道,他还与沈奕见过,霍伯父与沈奕私交甚好,沈奕十多年前还夸过温珩礼数次!
脑中闪过刘章死前说他小时候很好认的话,温珩礼不禁有些心焦,这沈奕在军中素有儒将之称,他会认出自己吗......
顾维桢抿了一口茶,道:“夫人在想什么?”
温珩礼回过神,语气复杂道:“我只是不想,原来沈世子也是出身武将世家。”
“嘿,这你可说对了,”沈彦书拍手道,“我父亲常常提起当年的燕北王,听我说要来还特意说了,请你来我府上做客,去见见他也好。”
那还是不见的为好......温珩礼沉默。
“不过我看起来确实和我父亲不像,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风度翩翩文采卓然的?”沈彦书摇着扇子自顾自笑道。
“所以十年前为什么突然回京?”温珩礼没理会沈彦书的臭美,又问道。
沈彦书一噎,摆手无奈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据说是因为看边境局势还好,陛下就让我父亲回朝了。”
温珩礼道:“当年京城出了何事,要召沈将军回京?”
沈彦书笑嘻嘻道:“当年反正没什么事,不过以后可说不好。”
温珩礼目光沉沉:“你说什么?”
顾维桢突然插嘴道:“当年京城倒真出了一件事。”
温珩礼一愣。
“十年前,南衙十六卫确实出了点事,南府兵乱,”顾维桢缓缓道,“当年的南衙十六卫大将军,现在的上将军,我舅舅,杨白起,由于制兵不严,闹出了点乱子。”
温珩礼皱眉:“什么?”
顾维桢道:“夫人可清楚,二十年前燕北王去世,当今陛下登基,当年的燕北军怎么处理的?”
温珩礼当然清楚。
燕北数万骑兵铁甲通通留在燕北,由萧令手下心腹霍锡统领,除此外抽调了三万兵力充入南衙十六卫,余下数十万燕北军都留在燕北抵御外族,只有一支军队,单独完整地留在了京城。
那是鬼屠营,令无数外族闻风丧胆的存在,他们很少出现在白日的战阵上,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在最深的夜里,将死亡楔入敌人最脆弱的咽喉。
与他们交锋,往往不是战败,而是消失。
他们来去无影,屠戮无声。
这只震慑外族,同时也恐惧自己人的军队,被新帝留在了京城,单单由大将军杨白起管辖。
然而杨白起此人心高气傲,他与萧令同年声名鹊起,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后来萧令成了边疆杀敌浴血的将军,他却在留守京城难行其志,难说这位将军心中到底积了多大的怨。
他看不惯萧令,自然也看不惯萧令手里这只最尖峰的军队,鬼屠营的将士同样也看不惯他,这样互看生厌的组合今上竟让他们组合到一起,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当年对外的说法是将士互殴导致军中起火,后面那支鬼屠营的军队也被四散分了个七八,当年那些人也不知道都塞到哪儿去了,”顾维桢慢条斯理道,“只是出了此事后,大将军不贬反升,实在耐人寻味。”
温珩礼道:“所以才将沈将军调回京。”
沈彦书愣愣道:“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温珩礼不语,自然是为了制衡,皇帝不喜鬼屠营,赞赏杨白起的做法给他封赏却又给的太多,心中生怕才将心腹沈奕调回京。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
沈彦书也问:“你说对外的说法是将士互殴,那事实又是什么?”
“据说,”顾维桢缓缓才道,“当年鬼屠营起兵造反,大将军强行镇压,陛下才封赏于他。”
温珩礼心生讽刺。
沈彦书不解问:“起兵造反?给谁造反?太子还是齐王?”
“谁知道呢?”
沈彦书大感惊奇:“那鬼屠营呢,你刚刚说那支军队被分解,应该是都被杀了才对吧!”
顾维桢不咸不淡道:“据我所知,还有不少人还活着。”
沈彦书感觉吃到了大瓜。
顾维桢笑了笑,看向默默不语的温珩礼,忽然道:“整件事算下来,最该怪罪的其实是陛下。”
沈彦书瞪大了眼,指着他:“你你你......”
顾维桢笑了笑,起身理了理袖子,动作间一片漫不经心。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要怪陛下太心软了。”
“忌惮的人就该全部杀掉,为帝王者,既不该心慈手软,更不该养虎为患。”
温珩礼默默看着顾维桢,顾维桢也看着他。
“做皇帝做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能骂一句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