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王后》月照水

24、安格（1）

　　冒险者公会有专门给冒险者侍从开办的学习班，那些还没有出去的冒险者侍从都在这里学习，给他们上课的是不同的冒险者。开设的课程包含了草药水、矿物学、地质学和动物学等不同科目，最主要的还是武学，冒险者侍从是要和冒险者一起出去冒险的。

　　大丫被安妮安排去上学，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只能从最简单的字母开始学。上午她要跟着一个白头发老爷爷学写字，下午她会听到各种不同的冒险故事。平常和大丫一起上学的有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大丫花了半年时间才搞清楚他们是谁：两个男孩子都是瘦瘦高高的模样，一个叫阿尔瓦，冒险者斯宾塞的侍从；一个叫奥兰，冒险者齐格纳的侍从。他们只上半天学，另外半天跟着另外的老师学习剑术，斯宾塞和齐格纳一年有大半年在外面冒险，阿尔瓦和奥兰偶尔也会跟着格兰德一起用餐，是安格最熟悉的冒险者侍从。还有一个女孩叫格林娜，银发格林娜比安格还要小几个月，却比大丫高了一个头，格林娜是冒险者阿尔梅妮亚带回来的女孩，小小年纪聪敏无比。据说阿尔梅妮亚最擅长的不是冒险，而是做生意，无论哪个冒险小队带上阿尔梅妮亚，收入总会超出预期很多，连雪域匠人也最喜欢阿尔梅妮亚，她一个人能带给他们一整个冒险季的生意。偶尔也会有一个特别漂亮的金发女孩也来上学，她的名字叫做真，她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女孩，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手里还会拿着一团毛线或者两块毛皮，真的针线活很好，会做手套、袜子，还会给斗篷缝花边和修补衬衫。真更像一个大姐姐，她照顾王子德里克的老师佩德罗佩德里两兄弟生活起居，有时候她会温柔地听大丫细声细气地说话，格林娜语速又快又急，真会温柔地提醒格林娜慢慢说。

　　冒险者公会很大，里面一座小院子连着一个小院子，大丫只去过费力罗的院子，每天她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安妮身后。安妮送她去上学，前脚安妮离开，后脚她就从小凳子上滑下来跟着她跑出去。安妮没办法陪着她上了好几天学，一再保证下课她就会来接她，大丫才好好在凳子上坐下来听课。

　　上课的孩子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上了两个月课，大丫还是不认识她的老师和同学。每天大丫跟着安妮出门，安妮把她送去哪里，她就在哪里坐着，然后等安妮来接她。最近大丫开始学写字，其他人已经认识不少字，课程和大丫不一样，大丫总是先竖起耳朵听别人的课，最后才开始上她的识字课。

　　每次安妮送大丫上学，她都会和老师说一会话，然后离开。大丫趴在课桌上用羽毛笔沾了墨水描写她今天刚刚学会的字，白头发老爷爷笑眯眯地站在她身边，偶尔会抓住她的手腕，指导她怎么用力。

　　阿尔瓦和奥兰已经离开了课室，大丫想把今天学会的字写好拿过去给安妮看，每一张大丫写好的字，安妮都仔细地装在一个小匣子里。现在大丫已经学会了二十多个字，她学会了安妮的名字，也学会了冒险者公会怎么写，还有蓝月湖、白面包和牛油饼干。安妮鼓励她把想吃的东西全部写下来，这样她就会知道大丫想要吃什么了。

　　大丫松了一口气，看着今天新学的字——红日城。安妮告诉她，她们都住在红日城里，城西只是红日城的一部分，四十三巷只是红日城的一个街道。红日城很大，安妮带大丫出去过几回，每次都要骑马骑很久，大丫喜欢骑马，每次在马上她感觉就像飞起来一样。

　　“这里，红字拐错弯了。”白头发老爷爷指着一个小角落说，“你抬头看看黑板。”大丫连忙抬头，她仔细地核对着她写的字和黑板上字的区别，哎呀，她又写错了。大丫有些懊恼，明明她是照着黑板上的字写的，为什么她总是会写反过来呢？

　　“你不要急着练习写字。”白头大老爷爷拿出一小块木板给她：“来，先写这些数字。”

　　大丫看着木板上笔画更少的数字，嗯，这些字简单多了。大丫抬起头：“谢谢——爷爷。”大丫迟疑地说，安妮没有告诉她这些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格兰德，”老爷爷摸摸大丫的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大丫有些难过，很快她又抬起头来：“安妮说，等我学会了写字，可以给自己取名字。”

　　“哦。”格兰德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就是红头发安妮的命定之人啊，长寿种真是喜欢小孩子。他在大丫对面坐下：“你要自己取名字啊，那就要了解一些取名字的规则。”

　　“取名字的规则？”大丫喃喃地重复道，她坐直了身体：“请您告诉我。”

　　“通常来说，我们会用喜欢敬爱的人的名字来给心爱的人命名。”格兰德握住双手，拳头抵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说：“我的名字叫格兰德，那是我爷爷的名字，我的父亲最爱我的爷爷，他把爷爷的名字给了我。你知道哪些人的名字呢？”

　　“我，我的妈妈叫梅尔希，父亲叫赛德，我还有一个弟弟叫罗德。”大丫把她知道的名字一一说了出来，她掰着手指说：“我最喜欢安妮，还有加里奥和梅格。”

　　“这样啊，你的妈妈叫梅尔希，你可以取名叫梅尔希斯特，或者是梅格。”格兰德建议道：“你喜欢安妮，还可以叫安妮塔，安妮特或者安娜，你想把谁作为你的榜样，就可以用谁的名字。”

　　“我的好朋友就叫梅格，”大丫想到了一见到她就露出大大笑脸的梅格，梅格是她独一无二的好朋友。大丫琢磨着格兰德的话，她不知道她的榜样是谁，但是她知道她最喜欢谁，大丫小声问：“我能用两个人的名字吗？”

　　“可以啊，你想要叫什么？”

　　“安格！”大丫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她决定了她要叫安格，安妮和梅格。

　　“安格啊。”格兰德沉吟着，他拿过大丫的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安格，这两个字弯弯曲曲，像两朵花盛开在雪白的纸面上。他又在地下一笔一划将安格两个字拆成两行：“来，你写写看。”

　　大丫看着白纸上的几行字，她一笔一画照着抄写起来，格林娜也好奇地站过来看。大丫手指头细细的，羽毛笔在她手里不是很听话，字母弯曲的幅度也不够，“安”字她写反了，格林娜拿了一张特别薄的纸覆在格兰德的字上面，让她照着描。

　　大丫拎起薄薄的纸张，格兰德和格林娜都微笑着对她点头，大丫拿着纸张往外面跑，刚刚跑出门口她又退回来对着格兰德和格林娜屈膝行了一个礼，这才继续往外面跑。格兰德笑眯眯地看着大丫的背影，这孩子很好。格林娜拿出一本书递给他：“格兰德长老，这是阿尔梅里亚大人带回来的交换手册。”

　　“好的，谢谢你，格林娜。”格兰德看到格林娜依然站在那里便问：“怎么了？”

　　“格兰德长老，我能跟你一起整理这些文书吗？”

　　“哦，当然好，我正缺少一个小帮手呢。”格兰德站起来，他拍拍格林娜的肩膀：“走吧，今天老头子带你看看我的藏书。”

　　大丫跑回卧室，安妮不在，她探出头看看天色，今天她出来的太早了，安妮还没有回来。大丫捏着纸张又跑去了出去，费力罗和正和一个小男孩守着炉子熬煮一锅黑乎乎的汤药，他看到大丫问她：“你是饿了吗？”

　　“我找安妮。”大丫认识费力罗，他不仅会制药，还会做各种口味不同的糖给他们这些小小冒险者侍从吃，味道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很奇怪。

　　“奥尼尔，你带她去练武场找安妮。”费力罗吩咐蹲在他身边的黑头发小孩。奥尼尔不仅头发黑眼睛黑，皮肤也是深棕色的，像费力罗熬煮的膏药。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奥尼尔站起身捏捏大丫的胳膊，有些嫌弃地说：“睡觉前喝牛奶了吗？”

　　“喝了。”大丫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每天晚上喝牛奶，床铺又是那么柔软，她刚来那几天一直尿床，安妮以为她不知道，洗衣房的安达婆婆一看到她就说，整个洗衣房都知道这件事。后来大丫想要自己洗床单，安妮才会每天半夜把她抱起来撒尿，明明现在她已经不尿床了，安达婆婆还是在送衣服过来的时候说：“哦，我知道你，那个喜欢尿床的小丫头。”

　　大丫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一个黑头发男人拿着剑刺向安妮，大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还好安妮挡住了剑，“咔嚓”一声，宽阔的剑身从安妮的肩膀上划过，带下一缕红色的头发。大丫握紧了拳头，她突然攀栅栏上面翻了进去，冲向黑头发男人，整个人像小炮弹一样直冲过去。

　　“哎？”奥尼尔一把没能抓住大丫，他在大丫的身后喊道：“练武场你你不能进去。”只见大丫冲到和安妮面前，她张开双臂护在安妮面前，男人的剑从她面前划过，她紧闭着眼睛哆哆嗦嗦站在安妮面前，男人赶忙收住剑往一边倒去：“哪来的孩子？”

　　安妮低下头看到大丫，她顾不得举剑格挡，抱住大丫连滚了两圈避开男人的剑，眨眼功夫三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男人的剑划破了安妮的胳膊，后背撞上了练武场边的大石头，整个人摔倒在地面上。安妮的剑扔到了一旁，她护着怀里的大丫滚向另一边，大丫的脸蛋在地面上划出几道红痕，双手蹭在地面上刮破了好几块皮。安妮的胳膊在流血，她扶起大丫焦急地问：“你怎么跑来了？”安妮抓住大丫的手惊惶地说，“你受伤了，咱们快去找费力罗。”

　　“喂，安妮，你流血了。”与安妮对战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收好剑对安妮说：“你还是快点把胳膊包扎一下。”

　　大丫听话安妮的说话声悄悄睁开了眼睛，刚刚对着大丫挥剑的男人站在安妮身后，这个男人比她的父亲赛德还要高大，大丫张开胳膊搂住安妮，她双眼蓄满了泪水几乎是祈求似的看着男人：“你打我吧，我不疼，你不要打安妮。”

　　“我打你干什么？”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大丫一眼，他扯起蹲着的安妮：“快去包扎伤口。”

　　大丫吓得要死，这个人手里有剑，打起人来比她的父亲狠多了。现在安妮受伤了，胳膊正在不停地流血，她们必须离开这里。大丫在心里把安妮带她去过的地方想了个遍，她紧紧抓住安妮的胳膊：“走，我们快走，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