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侪依店》序瑶

8、风里藏着暖意

　　篮球在水泥地上弹起沉闷的声响，像敲在人心头的轻锤。橙可依跟着苏侪跑到篮下，踮着脚尖伸手去够反弹的球，指尖刚碰到球面，就被陆允抢先抱在了怀里。

　　“嘿！橙可依你犯规！抢球哪能踮脚蹦这么高！”陆允故意扯着嗓子嚷嚷，把球举得老高，“快认输，不然这球不给你。”

　　橙可依叉着腰仰头瞪他，却没像往常那样闹着反驳，只是转头轻轻拽了拽苏侪的袖子：“苏侪，你帮我拿回来呗，等下我分你一半橘子糖。”她声音放得很软，怕惊扰了什么。

　　苏侪手里捏着没吃完的硬糖，糖纸被攥得发皱。他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眼底没什么笑意，却还是悄悄绕到陆允身后，趁他得意时，轻轻一抬手截过了球。动作不算利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哇！苏侪你好厉害！”段玥芝坐在长椅上拍手，声音刻意放轻，笑容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陆允，你这下输啦！”

　　陆允愣了愣，随即拍着大腿笑，笑声却渐渐低了下去——他瞥见苏侪汗湿的额发下，眼神依旧沉郁，便挠了挠头改口：“行啊苏侪，还是你牛！咱们换个轻松的，投篮计数，输的人请喝水怎么样？”

　　四人在球场上慢慢活动着，篮球落地的声响没了往日的欢快，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调剂。苏侪跑了一会儿，额头上渗出薄汗，脸颊却没泛起红晕，眼里的阴霾只是被风吹散了些许，跑动的动作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橙可依跑得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弯腰喘气，目光落在苏侪身上时，心里微微发紧。他跃起投篮的背影依旧挺拔，可那股少年人该有的意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沉得提不起来。

　　“歇会儿吧，太阳越来越晒了。”橙可依走过去，把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他，“喝点水，别中暑了。”

　　苏侪接过水，仰头喝了两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冲不散心底的滞涩。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旧手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表带，那是妈妈送他的礼物，火灾后唯一完好的念想。

　　“还戴着呢？”橙可依轻声问，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苏侪“嗯”了一声，声音沙哑：“舍不得摘。”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天火很大，我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它，还好它还在。”

　　段玥芝连忙凑过来打圆场，指着不远处的摊贩：“那边有卖棉花糖的，我们去买吧？我好久没吃了，软软甜甜的，挺解腻。”

　　“好啊。”橙可依立刻附和，拉着苏侪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苏侪，我们一起去，我请你吃，你想吃粉色还是白色？”

　　苏侪被她拉着往前走，胳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他轻声说：“都可以。”

　　摊贩老爷爷转着棉花糖机，白色的糖丝缠成蓬松的云朵。“四个小朋友，要什么颜色呀？”

　　“两个粉色，两个白色。”橙可依付了钱，把粉色的递给苏侪，“给你，甜滋滋的，尝尝？”

　　苏侪接过，低头咬了一小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像裹着一层苦，咽不下去。这味道和小时候妈妈在巷口买的一样，可如今身边没了妈妈笑着说“慢点吃，别粘到脸”的声音，只剩空荡荡的怅然。他看着身边三个朋友刻意灿烂的笑容，心里清楚他们是为了自己好，便努力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点笑意，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对了苏侪，”陆允挠了挠头，斟酌着开口，“下周学校要举办运动会，班主任说让大家自愿报名，你以前跑步很厉害，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橙可依用眼神打断了。她怕提到“以前”会勾起苏侪的伤心事，连忙接过话头：“先不说运动会啦，我们去湖边走走吧，那边有风，凉快。”

　　苏侪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脚步依旧沉重。湖边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寒凉。他看着湖面倒映的自己，还有身边三个小心翼翼陪着他的朋友，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涩——妈妈不在了，可还有人这么关心他，他不能一直沉溺在悲痛里，让大家担心。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三个朋友，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坚定了些：“运动会，我报名1000米吧。”

　　橙可依、陆允和段玥芝都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苏侪看着他们，指尖紧紧攥着手里的棉花糖，糖丝粘在指尖，黏黏的，像心里那些剪不断的念想。他轻声说：“妈妈以前说，喜欢看我跑步的样子，说我跑起来像风一样，很有朝气。”

　　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风筝的哨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苏侪望着天空，像是在对妈妈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想让她看到，我还是那个有朝气的样子。”

　　橙可依的心里话

　　看着苏侪望着天空的样子，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他明明心里那么难过，却还要努力迎合我们，甚至愿意报名运动会，只是因为妈妈以前喜欢看他跑步。刚才他咬棉花糖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眶红了，可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已经撑不住了，还想着不让别人担心。

　　陆允刚才提到运动会的时候，我真怕戳到他的痛处，还好苏侪没多想。其实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参加运动会，只是想抓住妈妈留下的一点点念想，想让妈妈放心。

　　段玥芝刚才递棉花糖的时候，手都有点抖，生怕说错话。我们三个好像都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样子，说话要先在心里掂量半天，怕哪句话没说对，就勾起他的伤心事。以前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从来都不用这样，想笑就笑，想闹就闹，可现在，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墙，挡在苏侪和我们之间。

　　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让他不用这么辛苦。他不用勉强自己笑，不用勉强自己参加运动会，不用勉强自己快点好起来。难过就哭出来，想妈妈就说出来，我们都会陪着他的。

　　刚才他说“想让妈妈看到，我还是那个有朝气的样子”的时候，我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他才这么小，就要学着用坚强伪装自己，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湖边的风很舒服，吹在脸上凉凉的。我偷偷看了眼苏侪，他还在望着天空，眼神里有思念，有难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我知道，他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这个过程会很漫长。

　　以后的日子里，我要多陪着他，陪他跑步，陪他练习运动会项目，陪他去看林阿姨，陪他说心里的话。我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他身边。

　　“苏侪，”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要是练习跑步累了，随时跟我说，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不用勉强自己。”

　　苏侪转过头，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暖意，轻轻点了点头：“好。”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默默想着：林阿姨，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苏侪的，会让他一直有朝气，一直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