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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号外号外!富商陈世襄重金求贤,诚邀能人异士前往螺州屿公馆——” 报童清亮的吆喝声,穿透了澹港市喧闹的街巷。

      这是一座光怪陆离的都市。污水横流的窄巷与宏伟的欧式建筑比邻而居,汗流浃背的人力车夫与锃亮的小汽车争夺着道路。留声机里飘出的西洋乐,混杂着烧饼摊贩的市井叫卖。

      “欢迎来到次世界澹港市,任务者。请务必注意安全。”

      木栖睁开眼,面前是一扇斑驳的木门。门板上糊了不知多少层浆糊,新旧交叠,最外层还在湿漉漉地向下淌着浊黄的黏液。

      门楣塞满了发脆的小广告,青苔从砖缝里顽强地蔓生上来。她倒是神色如常,直接推门步入这陌生的世界。

      门外是狭窄的巷道,青砖灰瓦挤作一团,将天色切割得支离破碎。她第一时间唤出系统商店界面,可供兑换的物资寥寥无几:清水(2积分)、火把(3积分)、黄符纸(5积分)。而她全部的启动资金,是十五枚银元、一把匕首,以及被暂时封锁的天赋技能。

      这系统也简陋得可以,除了初始问候,仅能显示积分与技能状态,配了个低级方言翻译包。任务目标、主线剧情一概欠奉,提问反馈更是极简到只有“是”、“不是”、“理论上不可以”。

      关闭面板,木栖打量四周。一声招呼适时响起:“小姐,要坐车伐?”

      看来科技水平有限。既然系统毫无指示,她低头看了眼身上不知何时换好的绸缎衣服,应道:“随便逛逛,看看风景。价钱好说。”

      车夫是个年轻小伙,闻言露出朴实笑容:“小姐是生面孔吧?2个银元,我给您好好讲讲这澹港风光?”

      “可以。”木栖抛出银元。

      车夫小心翼翼地在补丁褂子上擦擦手才接过,欢快地抬起车把:“好嘞,您坐稳!”

      据车夫介绍,澹港市由五大核心区域构成:东区(富人区)、西区(棚户区)、南区(工业区)、北区(荒废)、中区(租界)。而平民居住的“平民区”并不是一个独立的行政区,而是填充在各大区交界地带的、范围广阔的居住区域。在这里,马车与黄包车是主流。
      他一路尽心推介:
      “小姐!城隍庙摸麒麟角能招财,我知道开光的吉时!”

      “去看看。”

      “龙川寺新到了一批上等檀香!”

      “嗯。顺便帮我买些黄纸。”

      “小姐,北区到啦!”

      所谓的北区,早在西洋人扩张时便被挤压,后来出事荒废,如今蜷缩在富豪云集的东区与工厂林立的南区之间。

      夕阳如血,缓缓沉入地平线,云彩像是被脏抹布擦过的旧铜钱。木栖漫应着,后颈骤然传来灼烫——她的“洞幽”天赋被激活了。

      这能力如同内置雷达,会在接近任务目标时发出警示。旁人或许是声音提示,但她嫌吵,改为了温感警示。

      车夫在这一段忽然沉默下来,脚步也明显加快。

      木栖当即开口:“师傅,这地方有过什么事?”

      小伙额头沁汗,面露难色:“您……没听过福顺巷吧?我们这行有规矩:福顺巷十三号,给三倍车钱也不去!以前有兄弟半夜拉客到巷口,听见里头有哭声,再一看,客人递来的车资根本不是钱……”

      “是什么?”

      “是一卷浸透了血的棉纱!总之……邪门得很!”车夫啐了一口,用力跺了跺脚。

      两人陷入沉默。深秋的风本该干爽,行至此处,却黏腻潮湿,裹挟着河泥腥气、铁锈味和煤烟颗粒,吸入后喉咙发涩。

      木栖按住愈发滚烫的后颈,轻咳一声。

      车夫低声咒骂:“赤那!看样子今晚要下大雨了。”

      “你回去吧。”客人本就轻而散的回应更是被秋风吹得无影无踪。

      “啊?您说什么?”车夫回头,座位上已空空如也。他茫然而小心地张望一圈,最终还是咬咬牙快步沿原路离开了北区。

      木栖已悄然下车,径直走向那传闻中的巷口。越靠近,后颈灼感越强——但目标不在这里,这里还只是它的能量蔓延末端。

      她蹲下身,青石板上残留着黑褐色污渍,难以分辨来历——是泥土,还是鲜血?

      旁边散落着建筑木材,看似崭新,却堆放得杂乱仓促,像被人慌忙丢弃。

      巷口光线晦暗,夕阳余晖仿佛在此被吞噬。就在木栖起身的刹那,一只干枯如柴的手猛地抓向她的小臂!

      抓空了。

      木栖侧身避开,反手扣住来袭者——一个形同骷髅、散发腐臭的老人。她面上不显,心下却凛然:这枯槁身躯竟爆发出不符常理的巨力!

      老人浑然不觉疼痛,身体一扭,伴随“咔嚓”骨裂声,竟自断手腕,另一只手直插木栖双目,癫狂呓语:“…修…针…莫怕…我是炳生莫怕…”

      他衣衫褴褛,满身烂疮脓水,牙齿黑黄稀疏。动作间,有什么灰白色的东西在他空洞的眼眶里一闪——是蛆虫吗?

      木栖偏头躲过,提高声量: “炳生,你在叫谁?”

      老人动作骤停,一顿一顿地扭向龙泽江方向,忽发出怪笑:“雨带篷咧,夜到要塌天!”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巨力钩住老人,猛地将他拖向巷子深处,那断手也被生生扯离。

      木栖手一扬,一道符纸疾射而出,斩向虚空——按照她过往经验,哪怕没有画符,开光过的黄纸邪祟触之即燃。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老人被迅速拖走,消失不见。

      只有系统冰冷的提示姗姗来迟:“任务者请注意,仅限线上商店提供的驱邪道具可生效于此位面。”

      所以初始化给黄纸的意义何在?读取她的经历,预判她会尝试自制符箓,再给予失败教训?

      两张符纸她都买不起,何况还是一次性消耗品。拿什么对抗邪祟?

      木栖按住后颈,眼神冷了下去:方才那里灼烫如火,她与任务目标擦肩而过。

      这个逻辑是成立的。

      “检测到任务目标:福顺巷凶宅。当前处于预开启阶段。高风险位面,请务必谨慎。”系统的后续提示才缓缓响起。

      她沉默低头,看向地上那只枯槁的断掌——没有鲜血,只有几滴粘稠的黑液缓缓渗出。

      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卷来巷口几张招工启事:

      “福顺巷工程招工,请联系陈家”、“陈家重金礼聘大师驱邪”。

      “检测到关键人物关联信息:陈家。”系统慢吞吞地又响了一声。

      木栖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去。

      星髓塔内,塔主正慵懒地靠在塔顶的座位上,一目十行扫过本塔自建立起来的任务数据,旁边立着的正是阿比斯。

      虽然主世界早已实现了脑机接口与深空传送等技术普及化,但星髓还是坚持使用一本极厚的羊皮卷,没人敢问也没人能问为什么。

      “喏,小家伙的战绩。”星髓指向其中很靠前的一行完全涂黑的记录,挑了挑眉。

      “难怪你忙不迭把她送走了,这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啊。”阿比斯费力地揣起手,似笑非笑看向星髓。

      顺利完成的记录都是暗红色的,多看几眼他就仿佛在于星髓的眼睛对视;唯有几条记录被简单粗暴地全部涂黑,有几笔突兀地支楞出来,像是笔者的气急败坏。

      “我说把你吃了,是认真的哦?”星髓半咪的眸子略微转向阿比斯的方向,泄出几缕艳红,威胁之意呼之欲出。

      只听“呼”的一声,阿比斯脑袋被打了个对穿!

      阿比斯慢吞吞地把横空飞来的荆棘从脑袋上拔出来,稍稍整理了它末端的玫瑰:“星髓,别一直任性了。”

      它学着星髓的样子眯起眼睛,缓缓道:“承认自己掌控的领域被她的天赋技能打破平衡有那么难吗?”

      他知道,那些被涂黑的不是失败的象征,恰恰是自欺欺人的防御。

      “呵,嫉妒?”星髓冷笑一声瞪向阿比斯,“阿比斯,这个技能是任务者该有的天赋么?你难道不觉得她在越来越像祂吗?你忘记了你把她从休眠舱里提出来的目的吗?”

      .....

      南区,日晖巷,镔铁泽。

      傍晚六点,日头刚沉进龙泽江浑黄的肚皮,烬余桥两岸便活了过来,也臭了起来。

      放工的汽笛声像被煤烟熏哑了嗓子,有气无力地从对岸工厂区飘过来。烬余桥南岸那条黑黢黢的污水沟边,瞬间涌出一股粘稠的人流。

      暴雨前滞涩的空气在这里成了常态。汗酸,劣质烟草,煤灰,隔夜的尿骚,还有岸边污水沟泛上来的古怪的腥味,它们杂糅在一起蒸腾,发酵,糊在每个人的口鼻上——如果能称那群赤膊,满身油污,精瘦的生物为人的话。

      路边稍宽点的地方,有人抱着竹制饭盒饭,喊正艰难挑着箩筐在人群里挪动的中年男人:“焦饼阿王——给我来三个烧饼!月底结!”

      王阿饼赶飞箩筐上的苍蝇,瞅两眼黄浦江上浑浊的泡沫,堆出笑容:“李工头是不?好嘞——”

      今儿拉车没招着几个客,趁下大雨前抓紧卖十五个烧饼,说不定就能凑够钱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攥住了口袋里的铜板,又扯起嗓子:饼哎——热烘烘个饼!”

      如果再卖十个,就够了。

      “王阿病是吧?几钱一个啊?”一个人在他背后问道。

      他急忙转身,笑容殷切:“一分五厘铜元,您看这....”

      他的声音骤然被掐断在嗓子眼里:面前站着臭名昭著的“胖瘦双煞”。

      一位姓赵,因其卡其布制服绷在近六尺的肥硕躯体上奄奄一息而被称作赵胖鬼;一位姓李,因其裹在肥大旧警服里如竹竿挑衣,锁骨凸起似两柄弯刀而被称作李干虾。

      他殷切地招揽,不知不觉一只脚站在了巡警的大道上。

      意识到之后,他立刻弯腰嗫嚅道:“长官您好,是小的冒昧了.....”

      “要我看什么?”赵胖鬼阴毒的目光从肥肉褶里射出,“这个月的租金呐?”

      “您误会了。我之前不在这摆摊...所以....”

      “啪!”李干虾闪电般探出满是污渍的警棍,直接劈到了他的右脸上,也让他右脸那一块黑色的胎记彻彻底底露了出来。
      他只觉眼前一花,大脑昏昏沉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额角一直流到嘴角,还有点腥甜。

      模模糊糊地,他瞧见那干瘦的剪影挥棒欲再打,急忙匍匐在地,双手紧紧抱住李干虾的破靴:“长官!师爷!青天大老爷!求您高抬贵手——陈先生的管家昨儿还说...说小人饼香,要荐我去公馆灶间!等挣了银角子,头一份孝敬老爷们吃茶!”
      他想起自己今早听到的报童叫卖声,决定赌一把。

      他似乎赌赢了。只见李干虾犹豫了,棒子停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赵胖鬼撮了搓牙花子,道“瘪三,你是新来的?”

      王阿饼见有戏,猛点头,力度大到那额角的血液染出了一朵血花

      。赵胖鬼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新来的哇,来爷的地盘就要懂爷的规矩。我怕你这烧饼不干净,给我验验货噻。”

      王阿饼连滚带爬地拿起箩筐上的烧饼,双手递给赵胖鬼。赵胖鬼用他那粗若胡萝卜的手指夹住烧饼,慢吞吞咬了一口。
      “长官,怎么样?”

      赵胖鬼呸地一声把饼子吐在了王阿饼伏在地上的手,一脚碾了上去:“你算什么东西,瘪三也敢跟我唱起反调了?!给我打到只剩一口气!”

      奇了怪了,明明雨还没下,棍子倒是和雨点一样落下来了。血糊在眼睛上只够他勉强瞥见观众们漠不关心的脸,一张又一张渐渐没有五官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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