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姐妹》一个小蓝莓

6、听一万遍也不够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一转眼漫长的寒假就‘嗖’地一下过去了。

　　转眼来到了三月，时念升入了四年级，时忆也变成了六年级的学生。

　　他们的课业开始变得繁重起来，除了语数英，她还要学习科学品德知识，书包越来越重了，像装了一堆砖头那么重。

　　时念开始双肩背包，她偶尔听到有家长发愁说小孩子高低肩、都是背单肩包的错之类的话。

　　她可不想变成那种样子，于是每天背着包都耐心地把书包带调整好，确保两肩上的重量一分一点都不会歪。

　　她从没见过那些科学书上的有趣的现象，这本书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她见识到除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还有着别的地方。

　　时念感觉自己像一只青蛙，每次打开科学书，都张大着嘴，从这本传了好几届的书往更广阔的世界看去。

　　他们学校的科学课本是循环使用的，每一届同学都会在课本封面上用铅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当班级里第一个同学找到自己哥哥的名字后，时念坐不住了。

　　她又不好意思一个一个问过去，现在班级里乱成一团，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看封面上的名字，时念眼睛自以为隐蔽地找来找去，终于在一个同学的桌子上发现了那个她见过的、侧面染上一点红墨水的、缺了一角的课本。

　　拿到课本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她开始隐秘地畅想着：时忆看到她用过的课本在她手上，会怎么想？

　　她如坐针毡，平常最吸引她的科学课，她最喜欢的老师，都留不住她的心思了，她现在就想背着课本回家去，假装不经意地放在桌子上，摆出‘时念’和‘时忆’两个名字。

　　时忆过年后有些不一样了。

　　她想。

　　她会觉得惊讶吗？

　　或许她可以很淡然地说一句刚巧拿到的。

　　终于到了放学的时间，时念已经习惯不再和时忆一起走，况且她们五六年级要比她晚下学半个小时。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可天却阴沉沉地开始下雨。

　　孟珂见下雨了，就急忙跟她告别，这样的天气，她一向是要去后妈的店里避雨的。

　　赵妍也被她妈妈接走了。

　　时念叹口气，撑开了自己带的伞。

　　滴滴答答的雨下个不停，往常干燥柔软的土路变得泥泞，泥水滴溅，好几次差点弄湿她的裤脚。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到一片水洼前，拐角处突然冒出个人头。

　　“打劫！交出你的保护费！”孙宇跳出来，身上穿着黑色的雨衣，手里拿着一把削铅笔用的小刀，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她疑惑地看向他，时念平常和他并没有交集，只是偶尔听说过他的‘光辉事迹’：

　　掀女同学裙子、在教室墙上乱涂乱画，跟着他六年级的表哥一起‘混社会’，据说他表哥还到处跟同学要钱。

　　孙宇长得很壮，在四年级小学生中，他的身高可以说出类拔萃，将近一米六的个子，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鼓起来，每次校园的折返跑比赛他都是第一。

　　“……我、我没带钱。”

　　“没带？我不信，给我掀开你的书包！”

　　“不要！”

　　时念扭头就跑，孙宇见状跟了上来，似乎是越看她跑他越兴奋，她当时感觉孙宇简直是疯了！

　　因为孙宇说起来还是她的表亲！

　　她手上拿着伞，又背了一书包的课本，自然跑不过一身雨衣的孙宇，他伸手一推，就把她推倒在水洼中，膝盖嗑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扭头就跑了。

　　她慢慢站起来，看着满身的泥泞，心里只剩庆幸。

　　还好他跑了。

　　她站起身拍拍裤腿，黏糊糊的泥水黏在她早上新换的裤子上。因为摔倒，她的裤子表面翻出了一些布料被刮破的白。

　　她又摸了摸背后的书包，很好，一点泥都没溅上。

　　她忍着膝盖上的痛，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进了家门，时念抖抖雨伞上的水，走进客厅。

　　家里人早已做好了饭，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的，电视上播放着电视剧，奶奶聚精会神地看着，妈妈正抱着弟弟哄。

　　家里热热闹闹的，时念麻木地走到抽屉边，取出了一盒碘伏棉签。

　　没有人在意她。

　　她进了卧室，没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吃饭。

　　“时念。”

　　是时忆。

　　“你裤子怎么了。”

　　时念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

　　想说的话却一股脑化成眼泪流了下来，她的唇抽动着，一股钻心的酸涩和麻痒在心底弥漫开来。

　　她哭了，哭得满脸泪水，鼻涕冒出来，眼角像开了个水龙头，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深呼吸，深呼吸。”

　　时忆拿过卫生纸，将她狼狈的脸擦得干干净净，手劲有些大，将她擦得连连后仰，没过一会，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泡就被她弄干净了，她这才觉出，原来时忆也有这么可靠的一面。

　　她听见自己说：

　　“同班的孙宇找我要保护费。”

　　姐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她漂亮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怜惜的复杂情绪，闪动着愤怒的火光。

　　“没事的，没事的。”

　　“明天会好的。”

　　下午她没有去学校，雨下得太大了，学校发了停课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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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念！时念！”往常消息最灵通的徐侯跑过来，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

　　“刚刚你姐姐来了，揪着孙宇的领子就往护网上按，你快来吧！”

　　她的眼睛倏地瞪大了，急忙起身去教室外面张望。

　　孙宇慢吞吞地走过来，看热闹的人聚集在教室走廊外侧两边，她站在这头，孙宇站在那头。

　　他低着头慢慢地走过来，声音闷闷地：

　　“对不起，时念，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不对，我再也不欺负同学了。”

　　时念垂下眼看他，从这个角度她看上去和时忆出奇地像，那双相似而带着同样冷淡神色的眼眸看下来，让孙宇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对不起！”他扭头跑了，似乎是被她吓傻了。

　　时念的生活又回归平静。

　　她拿出零花钱里面额最大的，崭新的二十块，买到了附近新开业的一家文具店里最贵的日记本。

　　带有密码锁，表面是蓝紫色的硬纸壳，装在一个精致的小方盒里，是女孩子中最受欢迎，设计最精美的那种款式。

　　她有信心这份礼物一定能拿下时忆。

　　“给你。”她交出去的时候偏过头，不敢看时忆的反应。

　　“……”时忆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慢慢抱住了她。

　　她埋在时忆的怀里，心里悄悄想：“她好瘦，但是好温暖。”

　　从那天起她和时忆的关系突飞猛进，她甚至被允许坐时忆的自行车后座，早上一起去上学，晚上一起回家。

　　“行了啊，时念，你都问多少遍了？你姐那天一伸手就把他提起来了，一句‘再欺负我妹妹我找人弄你’，把孙宇吓得屁滚尿流的，就差磕头认错了，你还想听多少遍啊？”

　　徐侯不耐烦地说，他都快被时念问烦了！

　　时念心想，听一万遍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