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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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走到床边便停下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伸出手来，带起些微的风落在王骁明颊上。
王骁明只觉得自己的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偏生又动弹不得，只得咬紧了牙关，闭紧了眼。
那只手搭在重重锦被上，掖了掖被角，顿一下，被子上的力量便松了。
拂过下巴颏儿的手指温热，似乎还缠着那种若即若离的香。
强者～果然是被派来刺杀皇亲国戚的厉害角色，这种时候下手还是如此举重若轻，比被蚊子叮一口还轻，一点也不痛，更不要提什么血溅三尺，竟然连心脏还在跳啊……啊？
床边的人不再有动作。
……
……这个人，不会，只是，想替他掖个被角吧。
半晌再没动静，王骁明却捱不住了，悬了半天的心从修罗场一下陷进了极品的高床软枕，不多会儿意识便朦胧起来。
房里很静，反衬得外面的风声愈发险恶，迷糊里只听得极遥远地方传来一声轻叹，浅而且小心，吐一半留一半，刚出口便被屋里温暖的空气化去，再想去听，就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公子，变天了。”
“公子……”
风声又盛。
掩门的声音。
半梦半醒，王骁明在温暖松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
变天了。
王骁明作了梦。
梦里有明媚得不似冬天的阳光，空气里有一团一团呼出的白气，远处鸟儿扑动翅膀的声音和低沉的钟声，还有一种浅浅低回的香味。梦境中王骁明隐约觉得胸口有什么仿佛期待的兴奋一晃而过，仔细去想，却只有一片空白，无所踪迹。
似乎很快乐，又好像很难过。
他应该记得，却想不起来。
有什么落在脚边。
白色的花朵，有金色的蕊和嫩绿的萼，就这么一整朵落在雪地上，玉色的影子安静得竟然庄严。
那里有什么。
他知道的，那里有什么。
有谁。
他抬起头。
“……殿下。”
小孩子的声音，又或者是女子的声音，怯怯的细小，却执拗着一声一声唤。
“殿下，殿下。”
王骁明努力扒开眼睛，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上几支灯烛，巨大的阴影散落在角落，看起来莫名诡异。正待王晓明揉眼再看，却瞥见床头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个白色的东西动一下，不知怎的脑海里就突然响起小时候看的《聊斋》里呼呼悠悠的背景音乐——
夜半，红烛，白影子。
孤魂，女鬼，狐狸精。厄滴神啊，厄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您老人家吃什么撑的一定要把厄一柔弱青年蹂躏到这步田地啊！头上已无半点睡意，王骁明拖着虚软的身子从被窝一跃而起……非常神速地缩到了大床最里面的角落。
nnd下次魂穿之前一定要小慕给买份人寿保险！
“殿下。”这厢王骁明正垂死挣扎地碎碎念着，那白影又细着嗓子轻念了一声，微微扬起脸来，落在蜡烛的光里，竟然是张小孩子的脸。
真的是个小孩，甚至都不能称为少女的那种，顶多也就是十三四的年纪。头发没有束起来，就这么长长地披在身后。她的脸上没有像白天的女子一样涂了那么浓的妆，只在眉间贴了朵桃红小花。看见王骁明在打量自己，大眼睛里光一晃，又匆忙埋下头去，一阵红晕从露在外面细细的脖子腾起，漫过嘴角两边的红痣，蒸得两颊嫣红。
这孩子什么来头，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轻薄的裙子，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搞的，就算古代女孩子地位不高也挨不住这样冻啊，更何况听小慕说这时候感个冒发个烧都是动不动能死人的大毛病，看这孩子身板比骁烨小时候还薄，要是病倒了肯定难熬。想到弟弟，王骁明皱起眉头，刚才的胡思乱想突然淡了，只伸手想扯了床头的大红裘皮上前把她裹严实了再说。
没想他还没动，那孩子倒主动靠过来。跌跌撞撞摸到床边，又弯腰将曳地的裙子提起一点，露出一双冻得发红的小脚来。
王骁明困惑地望着小女孩再也不曾抬起的脸，却听得她用更细的声音颤微微说道：“殿下，零陵前几日跟姐姐们学了，裁了条新裙，今天听姐姐说殿下身子无恙，便拿来请殿下……”
孩子的声音到后来几乎听不见了，身子却止不住抖着。眼见她已经将裙摆拉上了细小的膝盖，王骁明脑袋里嗡的炸了，等到他反应过来，叫零陵的孩子已经裹着红裘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大滴大滴泪水打在手背上，烫得他咬牙切齿。
禽兽，真tnnd禽兽！
零陵开始还抽抽噎噎的，一个劲儿说着自己没用，不能好好服侍殿下之类，听得王骁明心里一阵紧过一阵。好不容易把她哄进被窝里，拍着背顺了气慢慢睡去，王骁明才抽身起来，想今晚这床是不能睡了，便披了那大红皮裘下床。哪知被孩子攥住了衣角，正要俯身过去解开，却听见零陵吧叽吧叽刚缓过暖色来的嘴唇说：“不要，不要扔下菱儿一个，娘，爹爹……”
用拇指把孩子两腮帮子眼泪抹了，王骁明咬咬牙，脱了身上的裘皮塞在孩子怀里，看见她像骁烨小时候一样抱着软软的一团又睡过去，拉上被子，翻身下了床。
屋里虽然暖，但他只穿了挂睡衣，从里屋磨磨蹭蹭踱到外间，耳旁听得屋外的风声妖狂，身上更是冷了几分。转身回床上的念头刚动，王骁明又骂自己窝囊，这事儿搁现代也肯定一爆炸性绯闻，别说古代这种三从四德欺侮女人的时候了，他这要是一回去，那么小个女孩子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可穿来之后他没出过门，人生地不熟，外头又是天寒地冻的，就这样出去恐怕也熬不住，莫非只能在外间的桌子上将就一晚……正在王骁明进退两难的时候，眼角竟瞥见门上半透光的地方什么东西晃动一下。心下一惊，再定睛仔细看了，便琢磨明白，门外有人。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样的鬼天气还在他这个殿下门口晃来晃去的，肯定就是贴身侍卫之类。哦也，简直天助我也！这种电视剧里的小鱼小虾虽然功夫不怎么济带个路问题应该还是不大滴，想到这里王骁明不禁挺直了背，用手捋了捋头发，恩，虽然挺长不过好像保养得还不错，滑不溜手，象征性地又整整衣襟，觉得总算摆出几分殿下的派头，这才推开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骁明刚迈出半步，感觉就十分不对头。
黑夜，疾风，飞雪。
红衣，散发，美人。
美人到底是美人，哪怕穿着厚布束腰棉袄套着大裤头也是英姿飒爽韵味天成。虽然先前蹲在地上还伸着脖子的模样是残缺了点，但不动声色抽回被踩上的玉脚然后亭亭直起身子伸出一只玉手理了理鬓角几缕乱发用眼角瞥了眼王骁明身上的睡衣又伸出另一只玉手紧了紧从头到脚一大褂雪白裘皮的动作就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不是王骁明这厢已经抖得跟个筛子似的那眼神一准早钉在美人的玉容上而不是美人香肩上那挂看起来就很保暖的褐色皮袄。
正在王骁明绞尽脑汁寻思该怎么用手势向美人借那件皮袄的当口，美人蛾眉轻挑眼波流转朱唇微启便轻轻吐了口兰气，道：“小八睡了。”
王骁明一愣，勉强把对皮袄的心向往之咽下，这才明白过来，敢情零陵那孩子就是被眼前这人送进虎口的啊。望着美人脸上半咸不淡的表情，他只觉脑海里不停闪过琼瑶阿姨那些心惊肉跳的言情桥段，什么正室虐待小妾啊不得宠的拿年轻貌美的当争宠工具啊为了报杀父之仇忍辱偷生嫁给仇人不算还坑蒙拐骗把仇人当年的私生女拐来羞辱啊等等等等……厄滴神啊王骁明在心里哀叹，你说这年头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容易么，女人何苦为难……厄，女人——如果零陵也算的话。
耳旁听得美人叹了气，正想着这家子怎么是个人就爱叹气，美人又来了一句：“她也就这么一个想念，倒是……”说到后面几个字，已经淡得几乎分辨不清。
原本王骁明还想跟美人用手语沟通一下保护未成年人的重要性，无奈这北风夹刀带剑地割在身上，哪是他一副大伤初愈的身子骨经得起的阵仗，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王骁明终于决定放弃交流的努力直接伸手去够那件皮袄，却不料美人一个小步侧身倚上了亭廊的柱子，清丽的眉目抬起望向远方，身后的黑暗衬得她一身红装白裘愈发英挺，鬓边飞出的几缕发丝更显仙容飘逸。美人的目光似怨还喜，似有波澜万丈却平静深邃，只缥缈在远方的黑暗之中。
刹那，天地间只剩下风雪的呼号。
半晌，仿佛惋惜不能把眼前的一片漆黑看出个洞来的美人第三次叹气，低声唤了句什么。王骁明只觉冻僵的身子一轻，已是被人半抱了起来。
来人王骁明认识，正是傍晚那个服侍他吃饭的怪人。
“带殿下过去吧，”美人总算回过目光，把肩上的皮袄下了覆在王骁明身上，又嫌不过瘾似的重重掖紧了四角，道，“告诉他，若是想要，这个位子常安双手俸上，绝无半点怨言。”
“更深夜凉，公主也请早些安息。”怪人略略欠身，态度却比下午好上不知多少。
摆摆手示意知道了，美人眼见怪人抱了王骁明脚下发力，没几下便消失在夜色中，浑身便卸了劲儿似的倚上廊柱，往两人消失的方向定定看了片刻，从腰带里掏出一个胭脂红的小瓶，放在手心转了转，又放回去。
“倒是你，却始终不肯，看我们一眼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