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古月牙

3、第 3 章

　　我叫恩恩。

　　是一只白鲸，我在布鲁纳岛的旅游旺季生病了。

　　昨天我给了傅迟咖啡店的电话号码，今天他又来了咖啡店，这次他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但我没能给他拉花，他来的有些晚，我已经做了太多太多杯咖啡。

　　我跟好好说我的鱼头好晕，我好像是有点累了。

　　好好摸了摸我的额头，他说我在发烧，让我回宿舍休息。

　　我没有发烧过，好好说发烧就是整个人变得热起来，我好害怕，鱼一旦热起来不就是熟了吗？！

　　我摸了摸自己，我是热的，我真的是热的，不是暖洋洋，是热。

　　我要熟了。

　　完蛋了。

　　我看到傅迟放下咖啡走过来了，我好想看看他有没有喝完我做的咖啡，可是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看到傅迟在跟好好说话，我看到好好在摇头，我又看到好好在点头，我又看到好好有好几个头。

　　“恩恩”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我抬起头，是傅迟，我听到傅迟对我说了声“抱歉”，我知道“抱歉”是对不起的意思，傅迟喜欢我的咖啡，夸我的拉花漂亮，他是好的，为什么会对不起我呢？

　　我感觉到自己悬空了，然后我出现在了傅迟的背上。

　　刚化形的时候，我被祖母放在背上背回了咖啡馆，傅迟在背我，像祖母那样。

　　傅迟暖洋洋的，我喜欢暖洋洋。

　　我感觉到我们在移动，“傅迟”，我喊他的名字，我听到他的声音是从我的胸前传进耳朵的，很神奇。

　　“怎么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砂砾，辨认出这是回宿舍的路，我其实应该可以自己走回去的，但是傅迟太暖洋洋了。

　　“我是要熟了吗？”

　　傅迟好像总是想不到这个人会说什么话，他觉得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背在背上的时候，也会害怕把白纸戳破。

　　“没有，你生病了”

　　我生病了吗？我从没有生过病。

　　祖母说生病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严重的话，是会死掉的，我现在很不好受，我的头晕晕的，鼻子好像也不舒服。

　　“我要死掉了吗？”

　　傅迟的脚步顿了顿，他其实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的脑袋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东西，怎么总是会说出意想不到，又，这么可爱的话。

　　傅迟摇摇头，轻笑了一声道，

　　“没有，你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我觉得傅迟在说谎，因为他笑了，可是傅迟是好的人类，他应该不会骗一只白鲸，白鲸很记仇，如果傅迟骗我，我就会，就会永远都不会给他做漂亮的咖啡拉花。

　　我感觉到了更加浓烈的暖意，闻到了我床单的味道，我被傅迟塞进被窝里，我变成了一个毛毛虫。

　　我好像听到傅迟说话了，可我的鱼头太晕了，根本听不清，我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他，但是我的眼睛被盖住了，是傅迟暖洋洋的手心。

　　很奇怪，我又能听清傅迟的声音了，很近，很好听。

　　“睡吧恩恩”

　　“晚安”

　　傅迟真的没有说谎，第二天我真的好了。

　　我不发热了，只是鼻子还有些不舒服，但我应该不会死掉了。

　　如果傅迟今天来，我要给他做一个难度最高的拉花，然后，求好好给他免单。

　　上午十点，做了十杯咖啡，傅迟没来。

　　中午十二点，做了二十三杯咖啡，傅迟没来。

　　下午两点，做了十七杯咖啡，傅迟还是没来。

　　晚上七点，咖啡店还有两小时关门，傅迟没有来。

　　他今天不会来了吗？

　　我想起来傅迟并没有答应过我他每天都会来，所以他其实没骗过我，但是他没有来，我为什么会有点不开心。

　　我知道傅迟是很好还帅帅气气的人，他没有对我说谎，可是我还是不开心。

　　好好让我做一杯拿铁给他喝，我做了，他却皱着眉说涩死了，我没有和他吵架，他没有品味，我不怪他。

　　晚上八点，好好被祖母叫走了，我跟着等等和让让一起打扫咖啡店，等等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不会说谎，我说是的。

　　等等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我好像会说谎了，我说，因为好好说我做的咖啡不好喝。

　　我蹲下捡起地上的纸片，贝壳门铃响了，我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接着是我的名字，

　　“恩恩”

　　是傅迟的声音！

　　我回过头，傅迟正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东西，我看到了，是蓝色的。

　　但我先看到的其实是他的的眼睛。

　　原来他的眼睛是咖啡色的。

　　“傅迟”，我喊他的名字，我看到他有些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也笑了，他没有说过他一定会来，但他还是来了。

　　等等和让让把我和傅迟推到了后院，后院有矮矮的石头墙，我在不忙的时候会坐在那里吹海风，我招招手，想让傅迟也坐过来，他没有过来。

　　那我可就自己坐下了，傅迟伸出手把我拉住了，他的手依旧暖洋洋的。

　　“怎么了？”我问他。

　　他把手松开了，他把外套脱了，他把外套叠成了小方块，他把外套放在了矮墙上。

　　“不干净”，我告诉他。

　　他又笑了，最终我坐在了他的小方块衣服上，我也看到了他怀里的东西，是花朵，像小星星一样的蓝色花朵。

　　——

　　傅迟从咖啡店的店长好好那里得知了恩恩前几天刚过了20岁的生日。

　　几乎是第一想法，他想给恩恩准备一份礼物。

　　但他似乎也才刚刚知道他的名字，以及他祖母的电话号码。

　　傅迟也忍不住笑了，在遇到恩恩以后，他已经做了很多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跟好好说要送生病的恩恩回宿舍是完全没有想过后果的提议，可好好却只是说了恩恩不能吃感冒药就同意了自己把他送回去的事情。

　　恩恩很瘦，很轻，他的身上有好闻的咖啡香，在看到他满脸通红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傅迟在想什么，他在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如果能再和他更靠近一点就好了，如果能——

　　他想到要送给恩恩什么礼物了。

　　送他一束花吧。

　　像他的蓝色眼睛一样耀眼的花。

　　他想到了矢车菊，那株深蓝色的，像恩恩的眼睛一样的花。

　　傅迟把花朵放到我的手里了，那真的是好漂亮好漂亮的蓝色花朵，我问他是送给我的吗？他说是的，我问他为什么要送我好看的花朵，他说，

　　“恩恩，祝你生日快乐”

　　可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生日过去了也可以收到礼物吗？

　　“傅迟，我的生日已经过完了”，我是一只很诚实的白鲸。

　　“但是，我可不可以，不把花朵还给你”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束花朵。

　　傅迟看着面前捧着花束仿佛如获至宝的男孩，他没想道他会问这句话，脑海里的想法是，以后还想送他很多束花。

　　“恩恩，这是迟到的生日礼物”

　　“是姗姗来迟的礼物吗？”

　　“是的”

　　好好跟我说过，是因为我不爱说话才让我去做咖啡的。但是我那天好像跟傅迟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和他说我连拿了两年最会做咖啡的——人的称号 ，我和他说我喜欢海浪声，喜欢亲手磨豆子，喜欢在蓝色沙滩上捡咖啡色的石头。

　　我现在也喜欢矢车菊了，傅迟告诉我，这束漂亮的蓝色花朵叫作矢车菊。

　　我问他这三个字怎么写，他拿起小木棍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祖母说会送礼物给我的人，叫做朋友，等等，好好，让让，他们都送过我礼物，都是我的朋友，但他们都是白鲸。

　　我告诉傅迟，

　　“你是第一个”

　　是我的第一个人类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