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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盛暄看着苏泽兰泛红的眼眶和慌乱后退的模样,心头猛地一沉,方才的得意瞬间被懊悔冲散。

      他往前追了两步,在苏泽兰即将踏入溪水里的前一刻,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手臂收得不算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温柔,掌心贴着苏泽兰豆青色长衫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底下急促的心跳。盛暄的额头抵在苏泽兰的后颈,呼吸烫得像火烧,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泽兰,对不起。”

      苏泽兰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后腰传来的温度太烫,烫得他指尖发颤,绞着衣角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是我不好,”盛暄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慌乱,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手臂又松了松,“我太急了,不该……不该那样对你。”

      他想说自己只是太喜欢了,喜欢到看见他笑就忍不住,喜欢到听见他说开心就想把心都掏出来,可话到嘴边,全变成了语无伦次的道歉,“你别生气,也别躲我……我就是……就是太喜欢你了。”

      颈后的红绸带被两人的动作扯得更乱,一半缠在盛暄的手腕上,一半勾着苏泽兰的衣领,朱砂色在豆青布料上扭成一团,像解不开的结。

      风卷着桃花瓣落在两人肩头,苏泽兰能闻到盛暄身上的青草气混着汗味,还有那股熟悉的、属于少年将军的莽撞又真诚的气息。

      他想推开,可指尖刚碰到盛暄的手背,就被对方轻轻按住。盛暄的指腹带着薄茧,蹭过他的指尖,像在恳求:“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溪水潺潺的声息里,苏泽兰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盛暄的手臂上,咚咚作响。挣扎的力气一点点散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是气,是慌,还是别的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知道身后这具身体的温度,烫得他连呼吸都带着颤,像被投入湖心的石子,搅乱了所有伪装的平静。

      “我真的……很喜欢你。”盛暄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承诺,“不是一时兴起。”

      苏泽兰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下来。方才被怒火和慌乱填满的脑子,此刻像被溪水漫过,慢慢沉淀出一片无奈的清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环着的手臂有多紧,带着少年人不肯放松的执拗,却也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颈后的红绸带还缠在两人之间,被风吹得轻轻扫过皮肤,有点痒。苏泽兰动了动手指,指尖的颤抖慢慢停了,他偏过头,声音带着刚平复过的沙哑,却比刚才稳了许多:“我知道了。”

      盛暄的手臂猛地一僵,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呼吸都屏住了。

      “能不能……先松开?”苏泽兰的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恼怒,只剩种近乎疲惫的无奈,“勒得有点喘不过气。”

      这话像根软刺,轻轻扎了盛暄一下。盛暄立刻松开了手,动作快得有些慌乱,仿佛怕再碰疼了他。

      手臂离开的瞬间,苏泽兰后背的皮肤骤然感到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站稳后才转过身。

      阳光落在两人之间,苏泽兰的目光避开盛暄亮得惊人的眼睛,低头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豆青长衫的领口歪了,颈后的红绸带松松垮垮地垂着,沾着片刚才没挥掉的桃花瓣。

      “我……”盛暄想说什么,却被苏泽兰抬手打断。

      “你别再说了。”苏泽兰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唇上,那里还残留着发麻的触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让我……让我想想。”

      风卷着桃花瓣飘过,落在两人脚边的草地上。盛暄看着他避开的目光,看着他指尖无意识摩挲领口的动作,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好。”

      溪水还在潺潺淌,三匹马在树下甩着尾巴,像是谁都没敢打破这片刻的安静。

      苏泽兰望着水面晃动的金鳞,忽然觉得这桃花林里的风,好像比来时更沉了些,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缠在发间,绕在心头。

      溪边的风带着桃花的甜,吹进树后的阴影里时,却淬了点凉。

      萧祈昀握着薄荷的手紧了紧,指腹将叶片捏得发皱,青绿的汁液顺着指缝渗出来,带着清苦的气。

      他从盛暄环住苏泽兰腰的那一刻就站在这儿了。树影遮着他的脸,只露出半双眼睛,望着溪边那两道纠缠的身影。

      看苏泽兰挣扎时发红的眼眶,看盛暄道歉时发颤的声线,看那截红绸带缠在两人腕间,像道烧得正旺的火。

      “明明是我先来的。”他在心里无声地念,指尖掐进掌心,薄荷的苦气混着血腥味漫上来。

      从苏泽兰刚进将军府时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到他藏在后颈绷带后不敢示人的伤疤;从入府以来的细心照顾,到送他自己佩戴多年的玉佩……他做了那么多,藏了那么久,却总被盛暄这种横冲直撞的莽撞抢了先。

      方才躲在树后,听着盛暄那句“我真的很喜欢你”,他喉间发紧,差点捏碎了手里的薄荷。

      可看到苏泽兰转过身时泛红的眼角,看到盛暄那副得了便宜还带着委屈的模样,他忽然笑了——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松开,被捏烂的薄荷扔在草丛里,指尖在衣摆上悄悄蹭掉汁液,连眼神都调得温温和和的。

      萧祈昀理了理微乱的长衫,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再抬眼时,眼底的阴翳已散得干干净净,只剩惯常的温和,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

      “采了些薄荷回来,”他提着半篮青绿的草叶,从树后走出来,声音清润得像刚滤过的溪水,“怎么站在这儿?”

      脚步轻快,像没察觉溪边的僵硬,目光落在苏泽兰松垮的领口和盛暄泛红的耳根上时,还特意顿了顿,随即露出关切的笑。

      萧祈昀提着薄荷篮走近时,目光先落在苏泽兰的唇上——那里泛着不正常的红,唇角还有点微肿,像被什么东西反复碾过,连那道被牙齿磕出的细小伤口都看得清楚。

      指尖在袖中蜷成拳,薄荷的清苦漫进喉咙,比刚才捏烂的叶片更涩。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盛暄不仅说了,还做了。那些藏在温和皮囊下的阴暗念头瞬间翻涌上来,像毒蛇吐着信子,恨不得冲上去撕开那道吻痕,用指甲刮掉那抹碍眼的红。

      但这念头只在眼底闪了半秒,就被他压得干干净净。

      “泽兰,你兰的脸色怎么不太好?”他眉头微蹙,语气里的关切恰到好处,甚至比平时更浓了些,“嘴唇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风吹得干裂了?”

      说着便自然地往前走,他故意绕到苏泽兰面前,恰好挡住盛暄的视线,伸手想探苏泽兰的额头,指尖在半空中停住,又转而拿起石上的水壶:“我去溪边接点水,把薄荷泡上,润润喉。”

      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连弯腰时衣摆扫过苏泽兰的膝盖,都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只有攥着水壶的指节泛白,泄露了那点被强行按下去的戾气——明明是他先来的,凭什么盛暄能用一个莽撞的吻,就抢走所有注意力?

      风卷着桃花瓣落在他发梢,萧祈昀抬手拂去时,对着苏泽兰露出个温柔的笑,眼底干干净净,只剩关切:“坐着等我,别乱动。”

      仿佛刚才树后那个攥紧薄荷、满眼阴翳的人,只是阳光晃出的错觉,但被捏扁的薄荷叶在篮底微微发颤,泄露出树后那场无人知晓的暗涌。

      萧祈昀蹲在溪边,水壶浸入水中时带起圈涟漪,漂来的桃花瓣被他轻轻拨开,生怕沾了杂质。接满水后,他从篮里挑了几片完整的薄荷叶,指尖捻着捏碎,放进壶里时动作轻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

      “薄荷要稍烫些才出味。”他低声说着,像是在对自己解释,又像是特意讲给苏泽兰听。

      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月白长衫被溪水映得发浅,连捏着水壶的手指都透着温和,仿佛刚才袖中攥紧的拳头只是错觉。

      等水稍稍温凉,他才走回石边,将水壶递到苏泽兰面前,壶口还冒着细白的热气,混着薄荷的清苦香:“慢点喝,刚泡的。”

      苏泽兰抬手接过,指尖触到壶壁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好。他低头抿了一口,清苦中带着微甜的滋味滑过喉咙,刚才被吻得发紧的喉间顿时松快了些。

      抬眼时,正撞见盛暄盯着自己,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苏泽兰的眼神立刻冷了半分,眉梢微蹙,还带着未散的红意,却生生透出点警告的意味——那眼神里有慌乱,有无奈,还有点“你再说话试试”的恼怒。

      盛暄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看着苏泽兰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唇,那点想说的解释、想表的决心,全被那道眼神压了回去,只剩喉结滚了滚,乖乖闭了嘴,只是目光还黏在苏泽兰握着水壶的手上,像只被训了的大型犬。

      萧祈昀在旁将这幕尽收眼底,低头整理薄荷篮时,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快得像被风吹散的烟。他捏起片完整的薄荷,轻轻放在苏泽兰手边的石上:“觉得苦的话,这里有糖。”

      阳光穿过桃枝,在三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泽兰小口喝着薄荷水,盛暄望着他不敢说话,萧祈昀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转着片薄荷叶,溪水流淌的声息里,藏着三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溪水声在沉默里显得格外清晰,桃花瓣一片接一片落在石上,积了薄薄一层粉白。

      苏泽兰握着水壶的手指渐渐收紧,温度慢慢散去,只剩掌心残留着点余温。风卷着潮气从水面漫过来,吹得绸带轻轻晃,带着点凉意钻进衣领。

      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些:“风有点大了,吹得人发困。”

      指尖摩挲着水壶边缘,目光落在远处的桃林,“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语气里的疲惫是真的,从清晨出发到方才的混乱,神经一直绷着,此刻松下来,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好。”萧祈昀几乎是立刻应声,从石上站起身时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什么,“累了就该早点回去,再晚点怕是要起风,着凉就不好了。”

      他弯腰收拾起石上的薄荷篮,又顺手将苏泽兰手边的软垫叠好,“要不要我扶你?”

      苏泽兰摇摇头,自己撑着石沿站起来,膝盖还有点发僵,却没再踉跄。

      盛暄在旁憋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声音有点闷:“我去牵马。”说着就转身往桃树下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玄色骑装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响,却没敢回头看苏泽兰,像怕又被瞪。

      苏泽兰望着他的背影,眉梢的褶皱松了松,却没说话。手里的水壶被他递还给萧祈昀,壶底还剩小半瓶薄荷水,晃了晃,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影。

      “走吧。”他轻声说,往马车的方向挪了两步,风掀起他的豆青长衫下摆,露出脚踝处一截细白的袜边,沾着点草屑。

      萧祈昀快步跟上,走在他身侧半步远,手臂虚虚护着,像怕他被风吹得晃倒:“慢点。”目光扫过他发间沾着的桃花瓣,抬手想拂去,又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扶了扶他的胳膊,“我叫盛暄把马车赶过来?”

      “不用,”苏泽兰摇摇头,声音轻得像耳语,“走走也好,醒醒神。”

      远处传来盛暄牵马的动静,雪点雕的轻嘶混着缰绳的摩擦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

      苏泽兰抬头望去,见盛暄正牵着三匹马往这边走,黑马和白马并排,雪点雕被他特意牵在最前面,马鬃上不知何时又别了朵桃花,在风里晃晃悠悠的。

      三匹马踏着落英往回走,一路无话。风比来时沉了些,卷着夕阳的金辉。

      苏泽兰骑在雪点雕上,脊背挺得笔直,却总觉得后颈发凉——不用回头也知道,盛暄的目光正黏在自己背上,带着点没说出口的委屈;而身侧的萧祈昀,时不时会伸手替他拢拢被风吹开的披风,指尖擦过肩线时轻得像羽毛,还会低声提醒“前面有石子,坐稳些”。

      这些细碎的关心,落在盛暄眼里,像根根细针。

      他骑在黑马上跟在稍后,看着萧祈昀的月白长衫总挨着苏泽兰的豆青布料,看着苏泽兰偶尔偏头听萧祈昀说话时的侧脸,喉结滚了又滚,攥着缰绳的手都泛了白。明明是自己先把心意说出口的,怎么转脸就成了旁观者?

      到了起始点,侍从早已候在马车旁,见他们回来,忙上前牵马:“公子们回来了?马车已备好。”

      苏泽兰刚要下马,萧祈昀已先一步翻身落地,伸手虚扶在马腹边。盛暄见状,也猛地勒住黑马,动作快得差点惊了马,几步跨到雪点雕旁,抢在萧祈昀前面按住苏泽兰的膝盖:“我来!”

      指尖刚碰到苏泽兰的裤料,就被对方轻轻避开。

      苏泽兰自己踩着马镫跳下来,踉跄了下,被萧祈昀稳稳扶住。

      盛暄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萧祈昀替苏泽兰拍掉长衫上的草屑,看着苏泽兰低头对萧祈昀说了句“谢谢”,那点憋了一路的醋意忽然炸开了。

      “我累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冲,像是在跟谁赌气,“骑马颠得骨头疼,回府我要坐马车。”

      萧祈昀扶着苏泽兰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弯起温和的笑:“也好,马车稳当,确实比骑马舒服。”

      苏泽兰愣了愣,看了看盛暄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萧祈昀了然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说话——他大概猜到盛暄又在闹什么别扭了。

      侍从忙掀开马车帘,里头的软垫还铺得整整齐齐,炭炉里的火早已熄了,却还留着点余温。萧祈昀先扶苏泽兰上车,自己刚要跟着进去,就被盛暄挤开了。

      “我先进!”少年将军弯腰钻进车厢,动作莽撞得差点撞上车顶,随即往最里面挪了挪,却故意留出中间的位置,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像是在宣告地盘。

      萧祈昀没跟他争,只侧身让苏泽兰先坐,自己才挨着车门坐下。车厢本就不算宽敞,三个人挤着,顿时显得局促起来——苏泽兰坐在中间,左边是盛暄紧绷的肩背,右边是萧祈昀垂着的、指尖捻着披风系带的手,空气中弥漫着薄荷的清苦和盛暄身上的青草气,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

      侍从在外头轻喝一声,马车缓缓动起来。

      苏泽兰靠着车壁,看着窗外倒退的桃花林。而身侧的盛暄,正用胳膊肘悄悄往中间挪,像是想碰他的手,又怕被躲开,那点笨拙的试探,混着车厢外的马蹄声,敲得人心头发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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