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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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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潺潺地淌过鹅卵石滩,阳光透过桃枝洒在水面,碎成一片晃动的金鳞。岸边的石头被水浸得发亮,积着层薄软的青苔,还沾着几片顺流漂来的桃花瓣。
萧祈昀先下了马,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草地,带起阵草木香。他在溪边转了圈,选中块临溪的平石——石面被太阳晒得温乎,边缘还凸着块天然的石墩,刚好能当靠背。
“这里不错。”他回头扬声,目光先落在苏泽兰的马上,“骑了这许久,该歇歇了。”
盛暄刚要催马过去,就见萧祈昀已走到雪点雕旁,伸手虚虚护着马腹:“慢点下,石头滑。”
苏泽兰在马背上挪了挪,学着来时上马的样子想踩马镫,可腿刚抬到一半,忽然忘了该怎么发力,手一松缰绳,整个人竟往前倾着跳了下来——动作笨拙,脚尖刚触到草地就打了个趔趄,眼看就要往溪边栽。
“小心!”盛暄的喊声刚出口,萧祈昀已伸手稳住了苏泽兰的胳膊。
长衫的袖子被带得掀起。苏泽兰几乎是撞进他怀里的,鼻尖蹭到萧祈昀的肩头,带着陈皮茶的清苦气。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溪水声和风吹桃枝的轻响,苏泽兰能清晰地感受到萧祈昀扶住他胳膊的力道。
“笨死了。”盛暄也下了马,几步跨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却没敢伸手拉,只盯着苏泽兰的脚踝,“崴着没?”
萧祈昀没松手,扶着苏泽兰的胳膊往平石那边带,指尖在他肘侧轻轻按了按,确认站稳了才松开:“下次别急着跳,踩着马镫慢慢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目光扫过苏泽兰发红的耳根,又弯腰替他拍了拍长衫上沾的草屑——方才跳下来时蹭的,在布料上格外显眼。
苏泽兰低着头,手还不自觉地攥着自己的衣袖,指尖绞着布料上的褶皱:“谢……谢谢。”
“谢他干嘛?”盛暄在旁嘟囔,却蹲下身替苏泽兰掸了掸鞋上的泥,“下次我来扶你,保准比他稳。”
萧祈昀没接话,只转身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摸出块软垫,铺在平石上:“坐吧,溪水凉,别沾着潮气。”
他把软垫往石中央推了推,刚好够苏泽兰靠着石墩坐下,自己则在旁边的石角坐下,离得不远不近,伸手就能够到。
阳光穿过桃枝落在苏泽兰的发顶,颈后的红绸带垂在肩侧,被风吹得轻晃。
苏泽兰摸着发烫的耳根往溪边看,见桃花瓣正顺着水流漂远,忽然觉得方才跌进萧祈昀怀里的瞬间,比骑马时的风更让人心跳——像有片桃花瓣落进了心湖,漾开圈圈甜软的涟漪。
盛暄没再多说,转身先牵了自己的黑马——马鬃上的桃花被他随手捋下来,捏在手里抛了抛,又塞回马鞍袋里。他大步往溪边那棵老桃树下走,缰绳在粗壮的枝桠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紧实的活结,拽了拽确认稳当,才松开手。
接着又去牵苏泽兰骑过的那匹雪点雕,盛暄耐着性子摸了摸它的脸,“别怕,给你找个凉快地儿。”引着它跟黑马并排拴好,还特意把缰绳放长了些,让它能低头啃到脚边的嫩草。
最后才去牵萧祈昀的白马。月白长衫的主人在石上坐着,看他过来,指尖轻点马背:“它乖,不用绕太多圈。”
盛暄“嗯”了一声,没多话,只将缰绳在相邻的枝桠上松松系了个结,刚好够白马甩尾蹭痒,又挣不开。
三匹马并排立在树下,被桃枝筛下的阳光染得毛茸茸的。
盛暄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转身往溪边走,远远喊了句:“拴好了,跑不了。”
风卷着桃花瓣落在马背上,三匹马偶尔甩甩头,蹄子在草地上轻刨,倒像在说这树荫确实舒服。
苏泽兰坐在石上望着,忽然觉得盛暄拴马的样子比系红绸时靠谱多了——至少没把缰绳系成歪扭的结。
萧祈昀忽然抬眼看向溪边上游,指尖捻着片刚飘到膝头的桃花瓣,声音清润得像溪水:“方才好像看见那边有丛薄荷,正好能泡水。”
他站起身,下摆扫过青石,带起些微尘,“我去采些回来,你在这儿等着。”
苏泽兰愣了愣,抬头望向上游——那里的桃林更密,隐约能看见片青绿色的草坡,倒真像长着香草的样子。
盛暄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涌上股莫名的雀跃,嘴上却故意道:“采那玩意儿干嘛?又不好喝。”
萧祈昀没接他的话,只低头看向苏泽兰,目光落在他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上:“薄荷水醒神,你骑了许久马,喝点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在附近,不远。”
说着便转身往上游走,月白身影很快钻进桃林,衣角被花枝勾了勾,却没回头。风卷着他的声音飘过来:“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等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花丛里,盛暄忽然变得手足无措,手在玄色骑装的裤缝上蹭了蹭。
苏泽兰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的兰草纹,目光落在远处低头啃草的雪点雕上,耳尖泛着薄红,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桃花瓣:“今天……谢谢你,我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少年将军猛地转头,撞进苏泽兰带着感激的眼眸里——那里映着漫天桃花,比溪水还亮。他喉结滚了滚,忽然觉得,萧祈昀这趟薄荷采得,倒比任何时候都合时宜。
苏泽兰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盛暄的心上,却激起了千层浪。
少年将军猛地攥紧了狼牙佩,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热意。
他抬眼时,正看见阳光穿过桃枝,在苏泽兰的鬓角投下细碎的光斑,颈后的红绸带被风掀起。他看着苏泽兰低垂的眼睫,看着那抹豆青色被阳光染得发暖,忽然觉得萧祈昀采薄荷的背影消失得正好,这满溪的桃花、拂面的暖风,连空气里浮动的甜香,都像是在推着他往前一步。
“苏泽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我有话想跟你说。”
盛暄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他盯着苏泽兰泛红的眼角,那些酝酿了许久的话像野草似的疯长,冲破了所有犹豫,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横冲直撞:“泽兰,我喜欢你。”
话音落地的瞬间,连溪水都像是停了。苏泽兰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完全没料到,这层暧昧的窗户纸会被盛暄这样直接地捅破。
“我知道你可能……”盛暄的喉结滚得更厉害,手却不受控制地伸过去,轻轻抓住了苏泽兰的手腕,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说了……”苏泽兰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邪教的追杀、隐瞒的身份、那些不敢示人的伤疤……像无数根刺扎进心里,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想躲开盛暄灼热的目光。
盛暄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看着苏泽兰受惊的眼神,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全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剩一句带着狠劲的执拗:“我就是喜欢你。”
情感的冲击如同突如其来的潮水,将苏泽兰淹没。盛暄的气息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猛地逼近,如此之近,以至于苏泽兰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滚的、不加掩饰的炽热,那热度几乎要将人灼伤。
这举动太过突然,带着少年人不管不顾的莽撞和力量。苏泽兰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震惊到甚至忘了呼吸,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两人骤然缩短的距离和交错的呼吸上。
盛暄的呼吸滚烫而混乱,扑面而来。苏泽兰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却又在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时,透出几分笨拙的迟疑。这复杂的情绪通过紧握的手腕和近在咫尺的凝视传递过来,引来苏泽兰更剧烈的颤抖。
他靠得极近,仿佛要将这几个月藏在眼底的所有惦念、夜里翻来覆去的心思,都通过这迫近的距离和紧握的手腕倾泻出来。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灼热,苏泽兰因震惊而微微战栗。盛暄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让这充满压迫感的靠近持续着,带着一种横冲直撞的、令人心悸的执着。
苏泽兰的手腕被盛暄紧握着,冰凉的触感和对方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起初的震惊过后,是浑身发软的无力,连挣扎都变得轻飘飘的。盛暄的呼吸乱得像风,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却又在目光交错的瞬间,透出几分笨拙的珍视,让他连推开的力气都渐渐散了。
“唔……”窒息感越来越重,苏泽兰的胸腔像被灌满了水,他终于挣扎起来,拳头胡乱地捶在盛暄的胸口。
直到苏泽兰的胸腔憋得发疼,眼角沁出点水光,盛暄才被他捶在胸口的力道惊醒。
他猛地松开了些力道,但依然没有完全放开苏泽兰的手腕,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粗重得像刚跑完猎场。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卷起几片桃花瓣,轻轻晃了晃,又落在地上,像那根没系紧的红绸。
苏泽兰的嘴唇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泛红,却死死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颈后的红绸带被扯得松了,一半滑进衣领,一半垂在锁骨,沾着点潮湿的水汽。
盛暄看着他这副模样,喉结滚了滚,眼里的火还没熄灭,却多了点慌乱的无措。他伸手想擦去苏泽兰眼角的泪光,指尖刚碰到,就被苏泽兰偏头躲开。
“你……”苏泽兰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哽咽,“你无赖。”
少年将军却忽然笑了,带着点得逞的得意,指腹蹭过自己发烫的唇角,语气硬邦邦的,却藏不住雀跃:“无赖就无赖,反正你没立刻甩开我。”
他盯着两人依然交握的手腕,眼神亮得惊人,“这就是答应了。”
苏泽兰猛地从石上站起身,动作太急,膝盖磕在石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倒抽口冷气,却顾不上揉。
攥紧的拳头,泛白的指节,胸口还在因为那突如其来的靠近剧烈起伏,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眼眶更红了。
“你怎么能……”他想说“你怎么能这样”,可话到嘴边却卡壳了。
苏泽兰指尖下意识地抬起,想去碰微微发麻的唇角,又猛地顿在半空,转而用手背狠狠擦过眼角——那被迫近的触感还在,灼热的气息仿佛仍萦绕不散,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风卷着桃花瓣落在他肩头,他却觉得烦躁,抬手一把挥开,花瓣被扫得漫天飞,像被他此刻的情绪搅乱的春景。“谁答应你了?”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却偏要梗着脖子,“盛暄,你太过分了!”
可这话没什么力道,更像底气不足的控诉。
他后退两步,脚边的石子被踢得滚进溪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目光撞见盛暄亮得惊人的眼睛,又慌忙躲开,落在远处并排站着的三匹马上——雪点雕像是察觉到什么,正朝这边嘶鸣,声音里带着不安。
“我……”苏泽兰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其实是在利用他,想说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可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后只剩下慌乱的恼怒,他抓起石上的软垫往盛暄身上砸去,却没什么准头,软垫“啪”地掉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沾了层粉白的花瓣。
“你......混蛋,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他别过脸,耳尖红得快要滴血,颈后的红绸带歪歪扭扭地缠在衣领上,像他此刻乱七八糟的心绪。
话刚说完,自己却先慌了——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身前是溪水,身后是步步逼近的盛暄,连逃都没处逃。指尖掐进掌心,疼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可那份被强行闯入心扉的恼怒,和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乱,像两只打架的野兽,在他心里闹得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