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狗塑专家

2、第 2 章

　　石碑的余音仿佛还在脑海中回荡，季雨搓了搓冻得起鸡皮疙瘩的胳膊，试图消化刚才的信息。

　　“非本界域生命体……临时通行权限……这听着怎么跟玩游戏似的？”他看向身旁的少年，对方正盯着溪流下游的方向，侧脸线条在灰蒙光线下显得有些冷峻。

　　“喂，小朋友，既然有指引了，我们……”

　　“林珂。”少年突然打断他，转过头，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我叫林珂，不叫‘喂’，也不是‘小朋友’。”

　　“啊？哦，林珂。”季雨从善如流地点头，心里却嘀咕：名字挺好听，脾气可真不怎么样。“我叫季雨，季节的季，下雨的雨。那……林同学，我们现在按这石头说的，往下游走？”

　　林珂“嗯”了一声，已经率先沿着溪流向下走去，步伐依旧干脆利落。季雨赶紧跟上，这次他留了心，紧紧跟在林珂身侧，不再落后。

　　溪流两岸的景色逐渐开阔，树木不再那么密集，脚下也出现了被人踩踏过的小径痕迹。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果然出现了稀稀落落的灯火，以及一些低矮建筑的轮廓。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朴的村落，房屋多是木石结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或青苔。村口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像是灯笼却又没有火焰在燃烧的古怪照明物。

　　两人走近村口，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三四个人，正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神情都带着惊疑不定。看到季雨和林珂走来，那几个人立刻停止了交谈，警惕地望了过来。

　　这几人打扮各异：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一个穿着运动服、背着登山包，看起来像是徒步爱好者的年轻女孩；还有一个穿着厨师服，胖胖的，手里还下意识地捏着一块抹布的大叔。

　　得，看来倒霉蛋不止他们两个。季雨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有种找到组织的微妙感。

　　“你们……也是突然就到这鬼地方来的？”西装男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审视。

　　“是啊是啊！”季雨立刻接过话头，他天生有点自来熟，“我在家躺着呢，一道白光就给我送这荒山野岭来了，冻死我了。”他扯了扯自己单薄的老头衫，形象十分有说服力。

　　运动服女孩看了看季雨，又看了看他身边穿着校服、一脸冷淡的林珂，小声问：“你们是一起的？”

　　“路上碰到的。”林珂言简意赅。

　　厨师大叔叹了口气：“俺在后厨备料呢，一抬头就在林子里了，这算咋回事嘛！”

　　互相简单介绍后，得知西装男叫张寰，是个经理；运动服女孩叫赵娜，是个户外领队；厨师大叔叫王建国。加上季雨和林珂，这个小小的“迷失者团队”暂时有了五个人。

　　“既然都到了这里，又都有那什么‘临时权限’，看来我们得合作才行。”张寰试图拿出领导派头，“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及我们怎么回去。”

　　“合作可以，”林珂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看向他，“但在完全了解情况前，我建议不要轻易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们彼此。”

　　他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有些凝滞。张寰皱了皱眉，赵娜下意识地抱紧了背包，王大叔则搓了搓手，显得有些不安。

　　季雨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林珂的用意。在这种完全未知的环境下，盲目的团结可能反而危险，保持适当的警惕是必要的。这小子，看着冷冰冰，心思却缜密得很。

　　他立刻打了个哈哈，试图缓和气氛：“哎呀，林同学说得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不过咱们现在好歹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总得互相照应不是？你看我这穿的，再待下去真要冻成冰棍了，咱能不能先进村里找个地方暖和暖和，打听打听消息？”

　　他这番插科打诨，加上确实狼狈的造型，让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赵娜点了点头：“这位大哥说得对，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获取信息最重要。”

　　王建国也连连附和：“对对对，俺这身膘也顶不住这凉风啊。”

　　张寰见大家都这么想，也只好点头同意。

　　五人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进村落。村子里的建筑风格古老，路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村民模样的人，穿着粗布麻衣，看到他们这几个奇装异服的外来者，都投来好奇又带着些许疏离的目光。

　　他们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像是客栈的酒馆，门口挂着一个木头招牌，依旧是那奇怪的文字，但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落叶与根”的名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酒馆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在低声喝酒。柜台后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老者，正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木杯。

　　看到他们进来，老者抬了抬眼皮，似乎并不意外，用略带沙哑却清晰的通用语（他们都能听懂）说道：“新来的旅者？住店，还是打听消息？”

　　季雨正准备上前搭话，林珂却轻轻拉了他一下，自己走上前，平静地开口：“老板，我们需要两间房，另外，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老者打量了一下林珂，又扫视了一圈他身后形象各异的几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房间有。消息嘛……”他放下木杯，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迷雾丛林’最近可不怎么太平，晚上最好别出门。至于其他的……明天早上，村中心的告示栏或许会有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另外，”老者补充道，目光落在季雨单薄的衣衫上，“我们这儿用的是这个。”他拿出几枚闪烁着微光的、像是水晶碎片一样的货币放在柜台上，“看你们的样子，恐怕没有‘尘晶’吧？可以用你们身上……特别的东西来换。”

　　季雨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除了手机（已经没信号了）和一点零钱，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他看向林珂，发现少年正微微蹙眉，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正犹豫着，指尖却意外触碰到一个温润的、仿佛有生命律动的小物件。他掏出来一看，那是一枚泪滴形状、散发着柔和金色光晕的晶体。就在他触碰它的瞬间，一股温暖而怀念的情绪涌上心头——是童年夏夜，外婆摇着蒲扇，给他讲牛郎织女故事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安全感。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攥紧了它。

　　几乎同时，旁边的林珂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他的手也从校服口袋里抽出，指缝间隐约透出一点冰蓝的幽光，一股混合着孤独与倔强的清冷气息弥漫开来，让他本就冷淡的表情更添了几分苍白。赵娜低呼一声，手里多了一枚生机勃勃的亮绿色晶石，眼中闪过一丝对广阔天地的向往与不舍。王建国大叔则看着掌心那枚暖橙色的晶体，眼眶有些发红，喃喃道：“这是……俺闺女说俺炖的汤最好喝那次……”

　　只有张寰，他的右手紧紧插在西裤口袋里，脸色变幻不定，迟迟没有动作。

　　季雨看着手中温暖的金色晶体，又看了看冻得嘴唇发紫的赵娜和一脸愁容的王大叔，一咬牙，将金色碎片递向老板：“用我的吧！这个够吗？”

　　“季雨！”林珂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季雨吃了一惊。林珂盯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搞清楚那是什么了吗？那是你的一部分！随便交出去，后果可能比你想象的严重！”

　　季雨能感受到少年指尖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他扯出一个笑容，试图缓和气氛：“总不能让大家睡街上吧？一段回忆而已，人还在，心还在，总能创造新的。”

　　张寰此时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季雨先生勇于牺牲，令人敬佩。不过，我们是否应该更理性地评估一下？或许……我们可以看看每个人拥有的‘碎片’，根据其价值做出最优分配，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其他人，尤其是在林珂和依旧捂着口袋的赵娜身上停留。

　　“呵……”赵娜苦笑了一声，手里却不自觉地地抱紧了她的背包，仿佛那绿色晶体是她的护身符，“这感觉……像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

　　王建国也嗫嚅着：“俺……俺也觉得不得劲……”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老者幽幽开口了，他的目光落在季雨手中的金色碎片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金色的‘喜悦碎片’，品质纯粹，内含‘心光’，是上等的燃料，一枚足够你们五人住三天还有富余。”他的视线转向林珂指缝间的蓝光，“蓝色的‘思念结晶’，价值相仿。”接着，他瞥了一眼赵娜的绿色和王建国的橙色，微微点头，“‘自由之风’和‘满足之焰’，也还不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张寰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至于那些红色的、充满了算计与欲望的‘杂念之核’……晦气，我们这儿不收。”

　　“红色的？”
　　“杂念之核？”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张寰那紧紧捂着右口袋的手上。张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即涌上一股被揭穿的羞恼，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口袋里的手攥得更紧了，那里面，似乎有暗红的光在隐隐闪动。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刚刚才勉强建立起来的一点同舟共济感，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信任变得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