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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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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年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痛苦。
她似乎也没想着菲娜真的回回答她，意外醒来的女人自己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翻过身来，瘦弱的手臂勉强支撑着自己靠在飞船壁上。
她艰难地喘气，神情痛苦地像几天前落在荒星等死的菲娜自己。
“飞船正在正常行驶，但……为什么要说‘又’？”
在一片难以言喻的静默中，菲娜出声道。
根据之前听见亡命徒们的聊天内容来看，这群人——包括这个女人在内，应该都是第二星系的有钱财主们。
“呵……”
女人冷不丁笑了声，黑眸中流淌的情感在微弱的光里闪烁，有些讽然，又好像认命了，“还需要问吗？十多年前那场蔓延全星海的污染可是让这些人狠狠地捞了一笔。”
女人已经记不起时间了，但她那场灾难她永生难忘。
十多年前，母星出现了源头污染，而后迅速蔓延至全星海。污染让星兽发了疯，让植物变了异，让原本可以通过的星海航路被毁了大半。
原本第二星系的地理位置紧挨着释律庭，全星海有净化天赋的释律者们都聚在这里，毫无疑问——他们就是最安全的。
污染蔓延时，他们没离开；污染加剧时，他们没离开；污染毁掉了通往其他星系的航路，他们没离开。
——可是谁能想到某天释律庭突然爆发出了不逊于母星的污染呢？
原本值得依仗的后方突然失守，第二星系瞬间孤立无援……公约执法组织不会管普通人的死活，释律庭那时候无暇自顾，空间跃迁装置在收到污染的环境中起到的效力大打折扣，远远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新星域联邦去寻求庇护。
兜兜转转，最后只有冒险趁此机会赚钱的亡命徒们肯穿过危险的污染来“运输”他们。
但这些人总是不讲信用的。
原本谈好的价格会被半路加价，不答应就当场把人丢太空里自生自灭——甚至还会有半道截停飞船的情况。
女人靠在墙边，黑洞洞的眼中弥漫着死寂：“已经死了三批人。”
作为“货物”，他们还有钱，命，以及一些难以衡量但足够诱人的“价值”，所以她们被留到了现在。
但那些原本谈好交易的亡命徒们却一直在重复着“黑吃黑”和“被黑吃黑”的命运，那三批人现在都在太空里飘——没有防护装置也不坐飞船的那种。
“那以前……你们自己的飞船呢？”
女人扯了扯嘴角。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家的飞船……呵、别说是飞船，就连星球都被污染侵入了。”
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飞船。
而是没办法净化飞船内部的污染。
全星海就释律者有这个天赋——当时第二星系的受灾情况远没有其他地方严重，根本不可能等来数量仅以万计的释律者。
星海太大了。
她被三伙人抢来抢去，“强行交易”，都说要送她从第二星系到联邦去，结果星盗的飞船根本就不敢靠近联邦，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了第三星系。
——她甚至还要庆幸保住了一条命。
女人甚至卖掉了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才换到这么一张“前往联邦边境星球”的船票，然后以“货物”的方式被打晕塞进了货舱，和这群同样不幸又万幸保住性命的人们抢夺货舱里的氧气。
污染蔓延导致航路被毁，哪怕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爆发性增长的污染被联邦联合释律庭控制在了合理的范围内，并且开始逐步减小污染范围，但绵延多个星系的航路依旧没能恢复如初。
星盗的飞船又无法装在先进昂贵的空间跃迁装置，从等死到“被运输”，女人在满怀希望中游荡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菲娜顿时肃然起敬：“这可真是难熬的两年。”
两年。
换做是一般人早就崩溃了。
“是啊，真是难熬的两年。”
女人很久没跟人讲话了，说话之前总要沉默一会，也许是在脑海中组织措辞，她抿了抿唇，有些低落地垂下视线，声音极轻地：“你说……这一次的目的地会是联邦吗？”
菲娜诚实摇头：“我不知道。”
光脑的星图上说路程只有三天，出意外被截停的概率应该会小很多？
又是一阵沉默。
难言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货舱在微弱的光源中静悄悄的，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们在星盗眼中的估价可能还没有旁边的植物标本高。
呼吸的声音无比清晰。
菲娜的精神力一直在周围有所感知，女人还醒着，却好像耗光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
但她就是不肯睡去。
她的心里似乎还燃烧着一团火，菲娜又看过去，主动出声问道：“你叫什么？”
女人愣了一下。
她的嘴唇微颤，慢半拍地回：“……章寻。”
菲娜脱口而出：“章寻女士，希望幸运女神可以眷顾我们，祝愿这一程顺利。”
三天后。
依靠星盗提供的廉价营养液，一个货舱的人们好歹是苟着命活了下来。
他们被潦草随便地丢在了swr-17星球的某个小港口。
港口虽小，但忙碌程度却不低。
无数机械忙前忙后地运输货物，在钢铁铸就的科技奇观内，大多数人眼中的神采都开始缓慢苏醒。
港口最上方，醒目的“swr-17”在最高处的港口上空进行了硕大的全息投影，看见这行字的一瞬间，有人甚至哭了出来。
“终于……终于到了！”
“那些该死的污染……该死的释律庭！该死的公约狗！”
他们开始埋怨着当初的一切可以被埋怨的，咒骂所有人，又哭又笑地庆幸自己保住了命，又哀怜自己在“被转手”的过程中分文不剩的财产。
菲娜抬起眼，眺望着机械之外的景象——但绵延的机械就像一片银色的海，人类的时光和智慧成就了这片再普遍不过的奇观，却让菲娜产生了一种茫然。
一种深沉的、可悲的、跟周围这些人似乎一样，又大有不同的茫然。
我真的……可以在如此庞大的星域里，顺利弄清楚我想明白的事情吗？
再一转头，她的目光落在这些人似哭似笑的脸上，扫过去，却又兀地顿住——
在激动的人潮中，唯有章寻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诺拉，”章寻动了动唇，喊她，又缓慢扬起个笑来，“我是来这里找家人的，我妹妹……好在之前她来联邦求学，躲过一劫。”
“她就在联邦首都星的艺术学院，我想去那里。”
她一字一顿，目光紧紧地注视她，脆弱的人身上迸发出了耀眼的坚定光彩，“所以，我必须要加入边境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