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脸不谈》只七天

5、嘴硬心软

　　闹钟尖锐地响到第四遍时，江聿才终于从混沌的睡意里挣扎着坐起身。后背刚离开枕头，一阵熟悉的燥热就顺着脊椎往上窜，连带着四肢都泛起酸沉的钝痛。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天后颈那点若有若无的不适感，根本不是工作的疲惫，而是发情期提前了两天的征兆。

　　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皮肤时，还能感觉到比平时更高的温度。

　　江聿下床蹲到床头柜边，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带着酸痛。他拉开抽屉翻找抑制剂，指尖碰到冰凉的药盒时，才稍微松了口气，可脑子里又立刻蹦出谢沂琛的名字，今天谢沂琛还要来工作室试衣。

　　他这样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出门，即使出了门去工作室也肯定没法专注跟谢沂琛沟通设计细节，可要是改期，以谢沂琛性子，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还是先拆开抑制剂的包装，先把状态稳住，试衣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过了半个小时抑制剂的效果才终于显现，但是药效也只够缓解四肢的虚浮无力，燥热和某些部位怪异的感觉还迟迟得不到缓解，江聿拿起手机看时间，屏幕上的数字已经过了九点半。

　　往常这个点他早该在工作室，可现在他连坐直身体都觉得费力。犹豫了几秒，他还是点开和程珊的聊天框，敲下一句：【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得在家休息一天。】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程珊的回复就弹了回来：【好，工作室这边有我，有事我再跟你说。】

　　看着回复江聿稍微松了口气，指尖却又顿住。
　　下午谢沂琛的试衣不能耽误于是他赶紧补充：【下午有个人来试衣，你帮他拿那件还没定主模的西装，试完后拍几张照片发我。】

　　【程珊：是谢沂琛吗？】

　　江聿刚要回 “是”，程珊的消息又紧跟着发了过来，还附了一张照片，是从门口往他办公室拍的，照片里，办公室内的沙发上靠着个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手肘撑在膝盖上，手里捏着杯咖啡，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在放大好几倍的镜头里依旧清晰。

　　这人不是谢沂琛又是谁？

　　江聿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飞快地敲：【他已经到了？】

　　【程珊：对，九点就到了，在你办公室等了快半个小时了，本来想告诉你但临时有个客户过来。】

　　看到信息江聿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谢沂琛怎么不提前发消息？他刚要在对话框里打下 “他怎么没发消息说提前到”，手指却突然顿住，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聊完后他顺手把人设成了免打扰。

　　江聿赶紧切到和谢沂琛的聊天框，有两条新消息，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我到你工作室了】，另一条是十分钟前的【？】。

　　刚才还裹着他的燥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地发冷，江聿盯着屏幕上的问号，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敢动。

　　过了几秒钟才在对话框上删删改改地打着字，他准备先道个歉然后说明一下情况，这个时候谢沂琛的消息再次发来：【输入了半天，打了什么？】

　　江聿的指尖猛地顿住，心脏跟着漏跳半拍，谢沂琛竟然一直在盯着聊天框等他回复？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着跳动的来电界面，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只觉得后颈的酸胀感又冒了上来，连呼吸都跟着变沉了几分，一支抑制剂根本顶不上什么用，但他不能不接这个电话。

　　于是他还是按下了接听。

　　“江设在哪？”是谢沂琛的声音，“我在你办公室等了好久了。”

　　江聿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自知理亏，趁着嗓子还没因为燥热变哑、能流利说话的间隙，飞快地先认了错：“抱歉谢先生。”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后颈的酸胀感又重了些，不得不靠仰着头靠在床边缓了缓，声音比刚才低了点：“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暂时没法去工作室。”

　　谢沂琛本来是带着兴师问罪的目标打来的这通电话，却在听到江聿声音的那一秒把这个目标划去，沉闷又飘忽的声音很明显代表着什么，把他打算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那你好好休息。”

　　好说话到让江聿怀疑是不是谢沂琛本人了，他忍着不适开口问：“你，真的是谢沂琛吗？”

　　“请问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恶棍吗？”

　　和恶棍有0个区别，江聿在心里想。

　　“抱歉啊，今天是我的问题。”
　　但嘴上还是维持着客气，毕竟理亏的是自己。

　　“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谢沂琛说着，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整个后背靠实了软垫，风衣的布料摩擦着沙发套，发出一阵细细簌簌的轻响。这声音透过听筒传到江聿耳边，“算了算了，我改天再来吧，明天可以吗？”

　　“可以的。”江聿立刻应下，心里飞快盘算再追加几支抑制剂，明天应该能撑着去工作室。原本他还计划这两天都居家办公，把试衣的事托给程珊，可谢沂琛要过来，就得重新调整安排。

　　谁知他话音刚落，对面又改了口：“还是后天吧，刚想起明天有个临时的采访，没空。”

　　“噢…… 也行。” 江聿愣了一下，随即悄悄松了口气，这样一来，明天就能安安稳稳居家办公一天，不用硬撑着身体出门。

　　“行，那后天见。”
　　“嗯，谢谢。” 江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后天见。”

　　挂了电话，听筒里的忙音还没消散，江聿就靠在床边缓了缓，后颈的酸胀感似乎轻了些，谢沂琛真的很奇怪。

　　……

　　离开 trace 工作室，赵诚刚走到停车场就摸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才含糊不清地看向身边的谢沂琛：“你今天有点怪啊。”

　　“什么？” 谢沂琛皱着眉往旁边退了半步，刻意避开空气中飘来的烟味，表情里满是嫌弃，“啧，臭死了。”

　　赵诚把烟往身侧偏了偏，烟灰落在地上，他上下打量着谢沂琛，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就是说不上来的怪。”

　　“有事就直说。”
　　赵诚见状，也不再拐弯抹角，往前凑了凑：“既然都来工作室了，让其他设计师帮你试衣、对接细节也能成吧？为什么非要等那个 Om…… 等江总监本人在的时候再来？”

　　他是个人精，昨天谢沂琛说要去 trace 时，他就觉得不对劲，谢沂琛虽然不是职业模特但是入圈后因为外形优秀有不少品牌发出邀约，比 trace 名声大、资源好的邀了去了，他从来都是一口拒绝。

　　“你管我。” 谢沂琛别过脸，避开赵诚探究的目光，语气硬邦邦的。

　　“我是你经纪人，我不管你谁管你？” 赵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调侃，“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人家江总监啊？”

　　“我？喜欢他？” 谢沂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音量瞬间拔高，说完又嗤笑了几声，笑声里满是不屑。

　　“哎哎，喜欢就喜欢，正常事而且你是演员恋爱还是可以谈的都26了也正常是吧。” 赵诚赶紧打圆场，还不忘帮江聿说几句，“再说人家江总监确实不赖啊。”

　　他想到昨天遇到那个Omega时的场景，驼色的大衣衬得皮肤雪白，耳垂上晃着一颗耳钉，不知是冷了还是热了，双颊也透着些粉，即使在圈内工作了这么久，我也见了不少这种类型的 Omega，但看到江聿的第一眼还是觉得漂亮。

　　谢沂琛脸上的笑意淡了点，伸手夺过赵诚手里的烟，直接摁灭在地上，语气带着点口是心非的硬气：“抽傻了吧你？谁会喜欢那种有眼无珠，把我认成‘男模’，今天还放我鸽子的人？”

　　“行行行，你不喜欢。” 赵诚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烟蒂，又忍不住拆穿他，“可你不喜欢，又一大早巴巴地过来等人家？要是真这么喜欢试衣，那我以后多给你接几个模特工作得了？”

　　“不许接！” 谢沂琛想都没想就反驳，话出口才觉得语气太急，又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地解释，“我是不想随便应付，跟其他的没关系。”

　　赵诚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心里了然，只笑着拉开了车门：“好好好，跟其他的没关系。那后天还按原计划来？我提前跟程助理对接时间？”

　　“随便。”
　　“那我要不要跟公关部的说一下，让他们准备准备，万一你……”

　　万一真如他所料，跟江聿处出了感情，提前铺垫也能避免后续手忙脚乱。

　　“没有万一！” 谢沂琛打断他，迈开步子就往后排走，“砰” 一声带上了车门，像是在掩饰什么。

　　赵诚在车外笑了，这反应，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等他绕到驾驶位坐好，刚系上安全带，后排突然传来谢沂琛轻飘飘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说一下吧。”

　　“啥？” 赵诚没听清，转头看向他

　　后排的人没吭声，车厢里静了两秒。

　　“你刚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见，再跟我说一遍？” 赵诚故意逗他。

　　“没说什么！” 谢沂琛的声音带着点恼羞成怒，“赶紧开车。”

　　赵诚憋着笑，发动了车子。后视镜里，谢沂琛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向窗外，他们俩的渊源，比谢沂琛入圈还早。那时候赵诚刚做经纪人没多久，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家餐厅的门口，谢沂琛那个时候还在读书，周末的时候到校外做兼职，穿着简单的白 T 恤黑裤子。

　　可站在人群里，那张脸、那身挑的骨架，还是扎眼得很，赵诚当时就觉得，这人天生就该站在镜头前，上大银幕肯定能火。

　　从那以后，赵诚几乎天天往那家馆子跑，每次吃完饭都往谢沂琛手里塞一张名片，嘴上说着 “考虑考虑，我带你做演员”，却每次都被谢沂琛冷淡拒绝。

　　有好几次，赵诚都因为他这冷淡的脾气打退堂鼓，觉得这孩子太倔，怕是不适合圈子里的弯弯绕绕。可每次看到谢沂琛站在门口揽客的样子，又忍不住可惜，那外形、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进圈太浪费了。

　　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某天赵诚吃完饭走出馆子，刚要开车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等一下。”

　　他回头，看见谢沂琛已经换下了餐厅的工作服。
　　两个人到咖啡厅坐了很久，谢沂琛才慢慢说起自己的事，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两年前成年就搬了出来，一边读书一边兼职凑学费。

　　之前一直拒绝，是怕做演员不稳定，更怕自己没背景没经验，连安稳的生活都保不住，但一个人在这样的大城市生活太难了，他没有经验，还在读书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工作。

　　赵诚至今记得当时谢沂琛说这话时的样子，指尖攥着咖啡杯，眼神有点沉，却没什么委屈，只是平静地说着自己的顾虑。也是那天，赵诚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我不敢说让你大红大紫，但我肯定不坑你，咱们一步一步来，行不行？”

　　因为谢沂琛学的不是艺术，所以在公司培训了一年多才正式接了通告，公司给他发工资、包食宿，减轻了他不少压力，赵诚的老婆是个心软感性的人，她知道谢沂琛的情况后没少在休息日招呼到家里来给他做饭吃，过年过节也是在赵诚家一起过，就这样一年后他才摸清楚谢沂琛真实的性格。

　　有些睚眦必报，但是很容易心软，刀子嘴豆腐心，高攻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