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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孤院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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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却不知道,她也不记得自己生气的理由了。
她只是兀自抱着头,阻隔那些可怕的声音。
梦是发生过的事吗?如果不是,为什么梦中的记忆总若有其事呢?梦来自记忆,所以能造许多的人和事,即使你不记得了……
“不用怕啊,来,你看着我。”
被桃初一把拉起的青莱,听到他这样鼓励自己。
其实如果她不愿的话,他也拉不动。但她觉得表现得软弱太过可耻,也就顺势起来了。
桃初拿着一把刃口很宽的刀,对着窗外的眼睛就是戳了上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它没有嘴巴,却尖叫出声,震得房子都在颤动,一些灰刷刷地掉了下来。
桃初却在笑着,他抓着青莱的手,硬塞给她一把刀。
青蛙卵般的眼睛胡乱散开,互相碰撞,合成更大的,注视着他们。
青莱被带着刺中一个,汩汩的温热的血喷在她手上。
“看吧,没什么好怕的。”他眨眼笑着。
在快速闪动着红光的等候厅里,他像精灵一样的粉色头发,泛着太阳般的红光。
反而像恶灵一样呢……
“我会永远感谢你的。”青莱笑着把刀给他,她看见墙上的眼睛像汽水上的泡泡一样噗噗破了。
“那么,去就诊吧。”
他们在泛着“安全通道”绿光的走廊里走着。
头顶是刺眼的白灯,隔几步就挂着有红字的数字钟,在蓝色地板的映衬下显现出奇异的肃穆感。
他们每走几步,钟就又跳一个数字,回头看别的钟也一样,像是催促一样。
青莱越走心里越慌,忍不住问:“这里原来的人呢?”
桃初有点懵,没有回答。
她沉默半晌,解释说就是一开始和她从电梯下来的那些人,但桃初仍然一头雾水,她恍然大悟:“啊,你不知道。”
正当青莱打算大费口舌再解释时,他拍了下手:“是说那些很吵的人吧,我不知道,可能被传走了?”
“传走?”她重复着。
他兴致勃勃地解释:“嗯,理论上你们都在同一个医院——那么多人不会同时梦见一个地方。”
见青莱一头雾水,桃初补充:“没说清楚啊。总之就是同一个时间不同空间的地方吧,同一个空间不同时间?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彼此看不见,也感知不到别人的存在。”
听到这个设定,青莱第一想法就是“好虐啊”,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对方不解,她只好又解释:
“……如果有家人、朋友、爱人,不能一起真是太虐了。”
桃初若有所思,青莱感觉他还是没懂。
这都不行吗?感情淡漠,说不定是个可怕的人。
青莱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怕。他兴致勃勃,甚至真把逃生当作游戏来玩。
「不过是个游戏人物而已……」
(这也是他人设的一环吗?贯彻得这么彻底倒是显得无趣了……)
2号诊室写着:
【主任医师:郭伶灵。就诊人:青莱。】
她敲门走进去,桃初也马上跟了上来。
医生没有脸也没有身体,整个人就像飘在雾里,灰蒙蒙的身体套着空空荡荡的白大褂。
“坐下吧。”她的声音倒是正常的。
青莱感到打量自己的针般的视线,密密麻麻,她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医生没有眼睛,青莱却知道她在看着自己。
身上的视线突然一轻,医生转而看向桃初:“你是病人的什么人,怎么跟着进来了?”
“我是下一位病人,也是……她的哥哥。”
青莱气得心脏痛,他还没自己高,怎么会是她的哥哥。
总感觉……有点困啊。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医生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说:“没事,慢慢来。”
“我才不会按你说的做!”青莱想着,立马掐了把大腿,保持了清醒。
“我得了什么病,医生。”青莱问。
“怎么说呢……现在这种情况也很少见,不是没有快速恢复的可能,但更多还是需要时间吧。”
“所以到底什么病啊?”桃初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昏昏欲睡的青莱从椅子上跳起来准备逃跑。
但没人动身,空气仿佛凝固了。
青莱瞪了瞪桃初,示意他不要坏事。他平时都像不在乎除自己外任何人的样子,怎么现在要打抱不平。
“孩子,你先出去吧。你先去儿科住院部报道,你需要静养一阵子。”
“不是,我高中了,怎么住院还要去儿科呢?”
“成人床位不够了,最近流感爆发——或者你一个人住进高级病房?那就要多交钱了,你先过去吧。”
她像是要说病人还能活多久的样子,一直让青莱出去。
「所以这些不是你需要担心的……」
「我们已经给了你最好的条件。」
(光是活下去都不行吗?)
需要静养的明明是吵闹的桃初,而不是自己啊,青莱想。
她坐着的椅子突然自动后退,就像过山车一样。
她看见洁白的窗棂飘动,阳光眩目,桃初和医生的逆着光的脸模糊不清。
她一时不知是自己远去了,还是他们远去了。世界仿佛与她隔了层纱,和缓的吉他乐响起。
白色的门在空气里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无人观赏,它也咔嗒地合上了。
将青莱隔绝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他是救了自己一次吗?
青莱在外面等了很久他也没出来,她打开手机一看:15点24分。
她忍着饿等他,里面在进行着什么她不能知道的密谋?
医生已经把他灭掉了吗?他……不会和医生是一伙的吧?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青莱想不出答案。
将耳朵贴在门上也感受不到任何动静,门的玻璃隔板被磨砂纸贴住,如果把它打碎?
未估量自己力量的拳头被强行停住,青莱十分疑惑。
「不要……管。」
青莱本来也不敢冒险,这个想法的出现更是给了她打退堂鼓的理由。
她趿拉着鞋子向门外走去,就诊室外的空间,本来空无一物,却随着她的走动延伸开来。
空荡的纯白空间里,黑白灰的色块堆叠,逐渐构成,她认知里的医院。
青莱看向自动扶梯前的大楼示意图,上面没标住院部。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吧。」
青莱要去儿科,儿科在这个门诊大厅的背面,那是栋老楼。
她都快忘了。
「电梯在她踩上去后缓缓向下移动,青莱在没有灯的医院大厅下了扶梯,她就像是宴会的主人……」
她喜欢高处的风景,站在这里就像能掌控一切。
「这时候你写字已经不稳了。」
你嘲笑道,却像用关心人的语气:
(要有自知之明,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
就像人的指甲在过长时断裂,你是参差的可怜的泛黄的。
在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点,做一些搞怪的事来表达不满,你以为这样就能怎么样吗?
青莱都想起了,一旦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的脚步就向自己该去的地方前进。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等她回来。
*
青莱在走廊里穿行,终于到了门诊大厅。
外面的一切恍如海市蜃楼。透过蓝色的玻璃墙,青莱能看见草丛里蒸腾的暑气和跳动的金色斑点。
因为她很久才知道要继续这游戏,因为她长时间做着于此无关的事。
(我不想活了,在这个世界上。)
(你带我走吧。)
这是什么话,青莱驱掉脑子里莫名出现的它,纠结着看向灰暗的墙皮,里面的眼睛也正看着她。
“艹。”
她后退着,那人却扒开墙皮,他的皮肤是红色的,不知是烧焦了还是被剥了皮。
青莱握紧了手术刀,他却好像要与她说什么。
过了一阵子。
“你是让我带你走吗?”青莱问。
“对。可以……吗?”他缓缓说出最后一个字。
「你早该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吧——这里应该有随意散落的花。在日光里,卷曲的花瓣缓缓绽开。」
「所以,答应他吧。」
青莱欣赏着系统的字幕框,它呈现出非正常的紫红色。
(你还挺文艺的。)
(那么,世界该是什么样的?)
「你出去就知道了。」
“行吧,我带你出去。”用手指绕着头发的她对面前的怪说。
他眼里流露出欣喜,呈九十度弯曲的手指,更快地抠拉着墙皮。
青莱感到莫大的惶恐,却告诉自己不要躲开。
「青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刀仿佛在随时告诉男孩自己能一击毙命。」
青莱被这文字逗笑了,她哪有这能力。
他被青莱的笑声吓了一跳。
他的动作停止了,他快速地爬向她。
这扭曲的姿势,哪天该让他教教自己,青莱想。
唰,她的裤子上溅上了灰色不明物体。顺着她的裤腿往下滑,仿佛隔着裤子到了皮肤。
他对青莱贼笑着,如果她没把他狰狞的表情理解错的话。
青莱低头,那似乎是不明的虫卵,像小小的眼球,白色的,中间有小小的黑点。
【尸化度+5%】
(这种话就不要显示了,会让我紧张的啊。)
「哦。」
(?你可是让我打出了我最讨厌的符号啊。)
「感谢您的指正,我会吸取经验,争取下次给您提供更好的服务。」
“不要给我装人机啊!”
被气得叫了出来,与此同时青莱一刀斩断男孩的几根手指。
他也在她手背上留下抓痕。
这能算的上女人与男人之间的刻板印象打架吗?用手指什么的。
然后她抓住他的头发,避开他另一只手,踩了上去。
他的脊椎发出嘎嘎的响声,青莱被他抓过的手臂连骨头都在痛。
真希望她能有一把更长一点的刀。
他不断挣扎,踩在他身上的青莱几乎站不稳,她狠狠踹向他的头。
对他来说,却像过家家一样。
她快要被他站起来的动作稳不住身子,不明的腥臭味传来,她感到反胃。
在青莱从他身上跳下来时,她顺便抓住他的头发。
按不下去他乱动的头,她就扯着头发向他面门刺去。
在这挣扎的拉锯战中,青莱刺了无数次,也空刀了无数次。
他的后脑勺、脖子、脸到处是血,却还是无所谓地摇头晃脑。
在青莱砍向他鼻子时,她甚至从他张开的嘴里看见了他玫红色的牙齿。
他用令人发怵的声音说着话,同时尖利的笑声传来,让人怀疑他有两个嘴。
「没用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死了。」
在听清楚他说的话的同时,青莱的眼前也出现了这句话,一片血红的文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为什么要从医院大厅走出来。
「男孩折着的脚往后一勾,门诊大厅的门便重重关上,青莱逃出的希望也破灭了。」
(不要,我不要字幕来解释现状了,它挡到我逃跑的视野了。)
通往别的楼的室内连廊里只有她跑步的声音,一开始那么多人都去哪了?
青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她再也不敢直视男孩这个词了。
被这个想法逗笑,她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笑了出来。
巧的是他突然冲过来的时候青莱刚好想要拐弯,他快要用手抓到她时她侧身弯腰躲了过去。
但这样不是办法,她逐渐体力不支。
斜坡向下延伸,青莱爬进了连廊旁下面开的漆黑小洞。
里面是贮藏室,她穿行在架子和冰柜间,跑到了房间外,又是晃眼的“安全出口”标识。
冰冷的绿光伴随着跑动声摇曳,心跳声越来越大。
太紧张了,她生怕自己踩漏楼梯摔死。
扑面的寒气而来,她跑了这么久也不热,青莱压住胸口,阻止咳嗽和喉咙上涌的血气。
他身上的脓液腐蚀了她脖子的衣服和皮肤,他在她手臂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只感觉这场无穷无尽的追逐战,令人绝望。
青莱再次推倒一个柜子,阻隔楼梯后的他。
跑到负一楼走廊的时候,旁边的柜子突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双手,把她拉了进去。
她快吓死了,仔细看才发现是认识的人。
柜门被他关上,这个柜子还挺大,散发着陈腐的味道。
就好像,真的装过尸体,还装过满满的防腐的苦涩药草。
青莱做梦都没想过会再见到他。
她本以为他们的交集在她的一次任性后就会断掉,然后她平稳度过高三的最后三百五十四天,从此再也不见。
虽然从很久以前就各行各的路了……
在这个世界上,青莱满世界地奔跑,会帮助她的人也根本不存在,她也做梦都没想到——他还会救她。
“谢谢。”青莱用气音说着。
一来怕被发现,二来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啊……青莱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不害怕吗。”
青莱拼命竖起食指在嘴前,示意他安静,他不方便用手捂住他的嘴。
郁生竹却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他原本是这样的人吗?
在没靠着墙而晃动着的柜子,他脚还留在原地,身子却离青莱越来越近。
几乎快被她遗忘了细节的脸越来越近,他原来是长这样的吗?
奇怪。
但青莱从来也没有勇气看他吧……她本来也不清楚。
用于卡住柜板的两边铁槽被他按住,他们站立的整个空间开始摇晃起来。
几乎站不稳,青莱的背靠到了柜子板。
“告诉我啊,你……不害怕吗?”郁生竹问。
他用手撑住两边的铁槽,将青莱整个人包围起来。
尽管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当他把下巴靠在自己肩上时,青莱才发现,明明两个人在这种小小的空间里,他还是很冷。
——她面前的人呼出的根本没有热气。
耳后传来声音,“找到你了。”
青莱的眼前同时出现了告衰的字幕:
【你被发现了。】
红色的油漆字,一直流淌到视网膜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