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五行》喜童子

38、禽困覆车

　　“叩叩叩！”
　　汪檀心的耳边总是会出现敲击声，吵得他睡不着，他想睁开眼却根本睁不开，就像被鬼压床，身上也很热，心脏非常的不舒服。
　　他烦躁的挥手捂住耳朵，像是打到了什么，手臂震的发痛。
　　意识昏沉，梦境光怪陆离，一时在春光里，一时在梅氏大楼，一时还在和图南逛三味书屋，一时就在水流里和某人打架。
　　浑身上下痛的要死，尤其是太阳穴，他觉得肿了，想摸一摸，只摸到粗糙的树皮。
　　耳边有哈气声，特别像生气炸毛的土行孙，还有汩汩的水流声，和利刃切割木头的沙沙声。
　　“啪啪啪！”
　　敲击声变成了更大的拍打声，汪檀心在心里发飙，他妈的谁啊！谁啊！！谁啊！！！
　　垂死病中惊坐起，三巴掌扇醒梦中人。
　　他起的太快，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他想揉揉眼睛和额头，感受着指尖粗糙的质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木甬里。汪檀心往前摸，抓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突然被重重一推，后脑勺磕在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汪檀心摸了摸小指的指根，木甬随心动，在眼睛处开了两个洞，汪檀心看清后，屁股猛的向后搓了几米。
　　四周昏暗，全是水，地上散落着几颗发光的珠子，还有一张血盆大口和长满了牙垢的密齿尖牙，大口中喷出一股强烈的腥气。
　　汪檀心化出一把木刀横在胸前，紧张的喘气，那张大口慢慢闭上，往后退了一些，方头鱼身，大部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眼睛贴着方头的最远端，汪檀心走近两步看了看，是一只巨大的锤头鲨。
　　对方也很戒备，先歪向左边用左眼瞧他，又歪向右边用右眼瞧他，黑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右鳍下悬着一把尖刀，上下颌开开合合，仿佛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
　　汪檀心挥舞着木刀驱赶那只跃跃欲试的鲨鱼，锤头鲨将右鳍一挥，尖刀飞来“夺”的一声定在木甬的腹部，他另一只手迅速拔出小刀握在手中，对方似乎很惊恐，摇头晃脑的向后退，歪着头警惕的看着他。
　　汪檀心有点懵，什么情况，看着也太长蠢了，海洋馆介绍怎么说的来着，好像鲨鱼中就鲸鲨脾气好啊。
　　身上有若木遁甲，他也不怕，举着刀挪到旁边拿了一颗最大的明珠，倒退着走，脚底下的感觉虽然坑洼但是很坚硬，周围石块嶙峋，像一个洞穴，石块上粘着很多海星和海藻，再往后他差点一脚踩空，往后一瞧，他狠狠的窒息了一瞬，青蓝色的水域，开阔的视野，数十只锤头鲨在水里逡巡，个个都有三四米长往上能看见有水面的粼光，脚下是悬崖峭壁，陡峭的像是谁拿刀砍的似的。
　　看见汪檀心出来，锤头鲨们都不动了，画面定格了，众鲨鱼歪着头用一边眼睛看他。
　　“砰！”
　　他被洞穴里的那只锤头鲨撞到岩石上，力道很大很钝，难受的肺都要咳出来，幸而有水流的阻力，不然绝对是要磕成脑震荡。
　　等他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来，面前的锤头鲨在不远处列阵一般看他，小幅度的摆动着鱼尾，龇牙咧嘴，不过是歪着头，威胁性大打折扣，他分不清刚刚在洞穴里的是哪一只。
　　其中明显体型更大的一只向前游了几米，摆了摆自己的右鳍，熟悉的动作，是刚刚洞穴里的那只，汪檀心感觉自己手中那把小刀轻轻动了，他没松劲。对方看看自己的右鳍，又看看汪檀心，用更大的力气挥舞右鳍，小刀更猛烈的震了震，他握的更紧了。只见对方慌乱的晃着眼睛看他，一会左一会右，其后列阵的锤头鲨都有些慌乱，跟着头鲨晃来晃去的看他，汪檀心密集恐惧症犯了，直想吐，下意识对鲨群摇手。
　　头鲨愣住了，不光挥舞右鳍还挥舞左鳍，见小刀在汪檀心手中毫无反应，鲨群在他身后绕来绕去的乱游，他调转方向对着鲨群无声的呲牙，众鲨鱼勉强安静了下来。
　　汪檀心属实看不懂，他操控着若木露出整张脸，对着头鲨大声说话，可惜这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见对方不懂，他挥了挥那把小刀，又指了指上面。头鲨伸出右鳍对着上方指了指，然后歪着看汪檀心，汪檀心点点头，还做了一个向上游的姿势。
　　头鲨凑近，张开血盆大口，使劲哈出一口气，带着腐臭腥味，龇牙咧嘴的拦在上方，汪檀心要被熏呕了，他试着通过眼睛解读头鲨的情绪，可惜是死鱼眼，解读失败。
　　汪檀心数了数，大概二十头，拼速度是拼不过，他也没有经过专业的潜水训练，巨大的水压已经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如果激怒了鲨鱼将他拖向海洋伸出，要么被水压压死，要么被饿死，对着一帮没有智商的生物，实在是很难智取。
　　吓唬呢，会管用吗。
　　他定神，将手一挥，若木刀瞬间伸长数米，剑尖直接顶在头鲨的锤头处，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一个小口，头鲨傻了，往后退了退，疯狂的舞动自己的鱼鳍。汪檀心将手中的小刀扔过去，数寸长对数米，头鲨傻了。
　　汪檀心拖着长刀，顺着峭壁缓缓的上浮，光线越来越强，青蓝色的水域渐渐变得透明，小鱼群也开始多了起来，绕着他的周身打转，鲨群并没有走，在下方海域打着转，歪着头仿佛在注视他。
　　水面近在咫尺，汪檀心“哗啦”一声钻出水面，四周全是玻璃一般的海水，除了这座峭壁上的小岛，完全没有陆地，说是小岛，实际面积也就和梅氏的负十八楼差不多大，地势平缓欺负很小，但凡涨个潮，就淹的连鬼影子都见不到。
　　除了岛的正中心最高处有一颗低矮瘦弱的棕榈树，再没有任何植物，也没有动物，只有沙和土，还有爆裂的阳光，汪檀心爬上岛，走到棕榈树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小指，护身盾收回，缩进细细的指环，他脱去湿淋淋的衣服裤子往阳光下一扔，靠着树干呼哧呼哧大喘气。
　　汪檀心笑了笑，还活着，挺好，虽然活的不怎么样，好歹能动能跳能呼吸。
　　那只锤头鲨也追了上来，在前滩游动着，汪檀心见他上不了岸，放心大胆的走过去，蹲下身，点点若木戒变了把长刀，敲着那个大方头上那个小血口：“你要干嘛，能不能滚，再来就把你做成生鱼片，反正我也饿了。”
　　锤头鲨看了他一眼，一摆鱼鳍就游走了，汪檀心嗤了一声翻个白眼回到树下蜷着休息，轻柔的海风吹的他很舒服。
　　他在恍惚中被心脏的拉扯痛唤醒，天地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太阳还挂在头顶，没有鸟，没有虫子，他去捡起衣服，余光一瞥，嗯，还有一只犟种锤头鲨。
　　今天就吃生鱼片吧，他这样想着，走到岸边，只见岸边堆了很多的海藻，海藻里面有红红的东西，那只锤头鲨将海藻往他面前顶了顶，又后退了半米。
　　汪檀心用手翻了翻，海藻里包了很多小鱼，红的、白的、黄的，都是死的，认不出来是什么，他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锤头鲨，想着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指指鱼，然后指指自己，做了一个啃咬的动作。
　　锤头鲨不会点头，只晃着左眼右眼的看他，做着牙齿咬合的动作。
　　汪檀心将东西抱回树下，嚼着海藻，脑子里天人交战这些鱼是吃还是不吃，四肢不勤又不会生火，吃，寄生虫入脑，不吃，饿死，他感叹为何人生全是选择题，抓起一条黄鱼，鱼腹上还有一个圆圆的贯穿伤，像牙齿咬的，他剖开鱼腹，扯出内脏，喝了一口鱼血，顺着鱼骨一点点切着鱼肉吃，没什么味道，甚至有点难吃。
　　几条鱼吃完，汪檀心快吐了，好歹算是饭，他爬上树，蹭了一脚的血口子，摘下来几片棕榈叶，在沙滩上挖了几个较大的坑，用力踩实，又在坑中心掏出一个小坑，把棕榈叶小条沿着小坑紧实的叠放成圆锥状做成集水碗，他掏去了两把沙滩边湿润的泥沙放在坑中，将衣服铺平盖住整个大坑，其上压了一小撮泥沙形成一个集水点。
　　阳光晒的他背很疼，他躲回树下阴凉处，看着那些简陋的集水器，长叹一口气。
　　夜幕降临，周围是海风的呜呜声，他不敢睡，不敢闭眼，他玩了很久的若木戒指，发现这东西很适合打架，很适合荒野求生，但与现在这个荒岛明显的很不适配，只能做桨，没法做船，岛上这个棕榈树不够强壮，砍下来只能玩轻功水上漂。
　　汪檀心躺在沙滩上一边百无聊赖的看星星一边摸着自己干裂的嘴唇，一颗、两颗、三颗...五颗...十颗，越数越困，那只锤头鲨又游了过来，安静的对他摇头摆尾。
　　汪檀心化出一根长树枝，戳戳那只蠢鲨鱼：“哎！”
　　锤头鲨摇了摇右鳍。
　　“你能听懂我说话。”
　　锤头鲨晃了晃眼睛。
　　“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啊。”
　　锤头鲨继续晃眼睛。
　　“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别咬我行不行。”
　　锤头鲨更大幅度的晃眼睛。
　　汪檀心看看右手，摩挲着掌心纹路中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鲲鲸印记，伸到那只锤头鲨的左眼前给他看，小指的若木蓄势待发，只要锤头鲨敢咬，若木就会瞬间刺穿它。
　　“这上面有个鲲鲸印记，你能看见吗？”
　　锤头鲨用左眼看完，扭身用右眼看，又用眼睛旁边的鼻子嗅了嗅，突然非常惊恐的扭着身体往深处游走了。
　　“什么啊？”
　　汪檀心颓丧的躺回沙滩，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他开始怨恨盘古和伏羲，为什么非要点脆弱的人类，既然点了人类为什么不施舍一点保命的力量，伤口稍微大一点就要留很多很多的血，没有水没有食物撑不过三天，吃生东西喝脏水会生病，会害怕黑暗，寂寞久了会抑郁会胡思乱想，比如现在的他。。
　　稍微有些涨潮，细小的波浪流过他的右手，汪檀心坐起身将手放在水中划来划去，有银色的小鱼凑上前来亲吻他的手心，他没有力气说话，望着黑沉的海面出神，你们认得这个印记吗，有没有见过这个印记的主人，如果见到他能不能带他来找我。
　　汪檀心枯坐了一夜，眼睛被海风吹的肿起，集水坑里的水少的可怜，只有零星几口，正当他准备嚼两根海藻时，那只锤头鲨又顶着一堆海藻摇头晃脑的来了，看着那双清澈的鱼眼睛感叹虽然有点智商但真的不多，他突然不想杀这只蠢鱼了。
　　汪檀心吃完，又去集水坑舔了两口水珠，见锤头鲨没走，他将右手掌心伸过去，见鱼没跑，还对着海面晃他那颗大方头，汪檀心表示我看不懂你的表演，锤头鲨急了，背对着他甩尾巴，往前游了一段后扭过身晃着眼睛看他。
　　“要我跟你走？”
　　汪檀心读懂了，反正继续待这里也是个死，他对锤头鲨招招手，捏了捏小指唤出护身盾的同时化出一把刀，透过眼前的木洞冷漠的看着对方，语气凶狠。
　　“伤害我，就宰了你做生鱼片。”
　　下了水，汪檀心发现自己根本游不动，锤头鲨见他没跟上来，疑惑的围着他转。
　　汪檀心不敢张嘴，怕喝到海水，将手刀变做藤条捆在锤头鲨的腹部，锤头鲨立马惊恐的左扭右扭，他指了指前方，并拢五指掌心向内向外挥了挥，锤头鲨不多的智商分辨出来了这是让他往前走。穿过前一天才打过照面的鲨群，群鱼摇头晃脑的看了他一会跟了上来。
　　鲨鱼的速度很快，胸部的压强让汪檀心很难受，小鱼群被惊扰着散开，他生怕自己一头撞死在礁石和珊瑚群上，时而收紧时而放松手中的木藤，一条来不及避开的红色小丑鱼撞在他的肩膀后立马昏死过去，被后头紧跟的一只鲨鱼干脆的一口吞下。
　　汪檀心被牵拉着游了很久，身上很冷，若木护盾裹的越来越紧，贴着他的皮肤，他觉得身上有些失温，眼睛被水流刮的很疼，他扯了扯若木藤，锤头鲨猛的停下，汪檀心一头在鱼肚上撞的七荤八素。他指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指了指水面，拉着锤头鲨往上游，出水面后他赶忙揉着自己的眼睛，锤头鲨停在他身边好奇的拿左眼看，然后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皮，白色的眼膜盖上后很慢才睁开。
　　锤头鲨想继续往下，汪檀心使劲扯了一下木藤，对着他猛摇头，指指水面点头，锤头鲨会意，拉着他在海面上飞驰，鲨群中有一只鲨鱼跳跃着到他身下，在腿下方托着他，用右眼蹭着他扯着木藤的右手手心。
　　天阴了下来，海水也越来越冷，他发着抖，嘴唇冻得发紫，想要火，若木上缠绕的金色丝线闪耀，木甬缓缓的发热，汪檀心舒服的喟叹，不愧是梅叔啊，永远的MVP。
　　又过了很久，汪檀心一直没有看见陆地，波浪晃的他想吐，锤头鲨缓缓停下了，汪檀心刚想低头喘气，脚下游过一只巨大的影子，大到游了十几秒才看到尾巴，他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浑身冒冷汗。
　　那只生物围着他们绕场一周后，在鲨群身前“哗啦”一声跃出水面，是一只巨鲸，庞大的鲸身在空中转了一圈后重重的拍回水面后浮出一颗扁平的鲸头，汪檀心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鲸鸣。
　　锤头鲨低着头以臣服的姿态停在巨鲸的眼前，汪檀心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喊了一声图南，巨鲸没有任何反应，只静静的看着他。
　　汪檀心试探性的露出右手心的鲲鹏印记给巨鲸看，它鸣叫着轻摆尾鳍往前探，前方的头鲨恭敬的让位，汪檀心咽了口口水，感受到了座下锤头鲨的害怕和烦躁，他撑着没躲，巨鲸的眼睛贴向他的掌心，又用鲸头蹭了蹭。
　　汪檀心将右手心送的更前一些，长大口型做出“图南”两个字，他的眼睛急得发红，抹了一把眼泪，巨鲸鸣叫了一声转身游走，对着汪檀心眨了一下眼睛。
　　头鲨带着他跟在鲸鱼身后更快速的游动，水珠打的汪檀心睁不开眼睛，前方出现了小范围的暴风雨，狂风怒号，巨浪翻天，头鲨也行进的很困难，后方的鲨群聚集起来，在头鲨附近奋力的劈开旋转的水流。
　　两天了，汪檀心看到了淡水，他尽一切力气想用嘴巴接着雨水，却被浪头拍着喝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
　　劈开风浪的过程异常艰难，鲨群差点迷失了方向，巨鲸的身影在前方忽隐忽现，汪檀心不得不将整个脸封闭起来。
　　感受到风浪终于小了一些，汪檀心打开面罩，左手若木化碗接着雨水狼狈的喝了几口。
　　他数了两轮日出，除了暴雨下的那几口水，再没有其他吃喝，海水一会热一会冷，他的心口疼，胃也一抽一抽的疼，有点想吐，但吐完铁定会脱水，他死命忍着不敢吐。
　　长途跋涉、日照、饥饿、恐慌，他被折磨的瘦骨嶙峋，汪檀心摸到了胸腔处凸起的肋骨，每当他想直接刺下去，求生欲又会重回意识的高地。
　　第三个日出升起时，头鲨看见汪檀心鬼神神差的要去喝海水，遂急忙刹住车，围着汪檀心转了好几圈，他想往海面下走，可他记得汪檀心总是对自己指着海面以上，他蹭着木甬，焦急的打转。
　　后方的一只锤头鲨叼上来一只粉色的鲷鱼，头鲨挥挥右鳍，敲打着木甬。汪檀心看见生鱼，来不及思考就往嘴里塞，像野兽一样撕咬着鱼肉，吮吸着鱼血，他意识有些模糊，却清除的记得不能哭，不能流泪。
　　前方巨鲸一声长而远的鸣叫，仿佛在催促后方快些跟上。
　　汪檀心向前张望，他看见了三两的帆船，还有一艘小艇。
　　他妈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