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薨后，她当太后》袂浅

5、王佐之才

　　片刻后，一行七、八个黑衣人伴着几声窸窸窣窣的轻响跑入书房中，众人一看到于坐席上正襟危坐的郭相立刻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郭芨哑着嗓子惶恐地低声禀报道：

　　“奴等有罪，办事不力，一路从内城追卫栖追至城郊，最终不慎还是令卫栖逃跑了，请家主重重责罚！”

　　“卫栖跑了？！”

　　满腹心愿一朝落空，郭芨一听这话，只觉得瞬间血压都往上蹭蹭蹭地飙升了，他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一群死士厉声呵斥道：

　　“废物！你们可真是一群废物！他都受那般重的伤了，你们竟然还能让他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逃跑！怎么不去死呢！”

　　听到国相这愤怒至极的话，跪在地板上的黑衣人们更觉得羞愧了，脑袋都恨不得埋到膝盖上。

　　顶着国相的滔天怒火，一个黑衣人不禁声音发颤地小声道：

　　“家主，我们追踪卫栖一直追到城郊，他就不见踪影了，不过他在离城前受了重伤，整个人身上都是血，这般冷的天，即便没有血尽而亡，也会在顷刻之间冻毙在暴风雪里，奴等必然还会更加严密的在城郊乡邑内搜寻卫贼的尸首！势必将贼人尸首带回来交给国相处置！”

　　郭芨闻言心中的怒火才慢慢消了大半，随手将紧攥在掌心内的檀木串丢在案几上，目光幽深地琢磨了起来。

　　他虽然恼恨死士没能将卫栖利索地杀死，但在他内心深处也认为卫栖在这寒风彻骨的大风雪夜内是万万活不下来的。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一群跪在木地板上的死士们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怕的发冷了，才看到郭相对着他们稍稍摆了摆手，众死士瞬间如蒙大赦，赶忙朝着国相俯身再拜后，就如一个个黑影鬼魅般，快速飘出了书房。

　　摆放在书房角落内的银霜炭盆，受门缝内溜进来的寒风影响，不时往外爆出几颗红亮的火星子。

　　郭芨扶着案几，从坐席上起身，一把拉开南墙上的雕花木窗，背着双手，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神情复杂的在心底幽幽呢喃：

　　[卫栖啊卫栖，你可莫要怪为兄不顾同门之谊，要怪你就要怪你自己，天下这么大，你跑到哪里不好？为什么偏要跑到晋国来？跑来晋国也就算了，为何要比为兄……嗐……]

　　风雪不语，只是随着加深的夜色，变得越来越凛冽，越来越多了。

　　如撕裂棉絮般的大雪下得让人迷了眼。

　　子时，夜半。

　　虚虚拢着斗篷的景玉站在房间里，忍着冷、忍着困，看着竹媪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大半个时辰，将闭眼躺在木塌上的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收拾干净、包扎好，又用银针刺了几个穴位，最后给其嘴中喂了两颗黑褐色的药丸子，才收针停手了。

　　明白这是终于救治结束了，她才忙走上前，看着正用湿帕子擦手的竹媪，压低声音询问道：

　　“竹媪，这人怎么样了？还能活吗？”

　　站在一旁的苇闻言也看向跪坐在木塌边的竹媪。

　　竹媪将被鲜血染红的湿润帕子放到一旁，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而后从地板上站起来，看着景玉抿唇道：

　　“夫人，这人的身体底子很不错，命也大，虽然此次受了不少伤，但索性都没有伤到要紧处，他眼下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老奴已经给他服了止血的丹药，命算是保住了，不过究竟什么时候醒还说不准。”

　　景玉点了点头，又低头打量了闭眼昏睡的男人一眼，这人脸上的血污被苇拿着湿帕子擦干净后，竟然露出来了一张极为清俊的面容，大眼一看就能瞧出来必然是出身不低的贵族子弟。

　　竹媪看到景玉的目光，忍不住蹙眉道：

　　“夫人，您可认识此人？”

　　“不认识，我今夜也是第一次见他，只听他从窗内闯进来说，他是卫国人，还说他是鬼谷子的弟子，求我救一救他的性命，我才让苇去喊您的。”

　　竹媪听到这话，瞥了苇一眼，看到苇的眼神才低声叹道：

　　“那夫人，您是怎么考虑的？莫非是想要带着他一起去梁国吗？”

　　景玉抿了抿唇，视线极快的在男子脸上又扫了一眼，才看着面前眼下唯二能信任的人，轻声感慨道：

　　“竹媪、苇，我是这样想的，不救也就算了，既然救了，就要救人救到底。”

　　“这人今天既然能在闭眼前闯到我跟前，就说明他命不该绝，更何况他既然自称是鬼谷子的弟子，想来应该和晋相一样有王佐之才，如果咱们能把他救活，将其顺利带到梁国，令其为梁国效力的话，岂不也是我和晟儿送给梁王君上的一份大礼？”

　　闻听此言，竹媪严肃的表情瞬间放缓了，苇的眼睛也霎时间就亮了起来。

　　整个质子府的奴仆都知道，景姬夫人是最爱男色的，尤其是喜爱长相俊俏、身段风流，还有高贵出身的世家美男子，这闭眼昏睡在木塌上的陌生男子虽然出身不明，但是单看容貌与气质，与先太子相比，也是各有千秋了。

　　作为先太子乳母的竹媪着实是担心，景姬夫人今日一瞧见此人，就生出改嫁之心，欲要丢下小公子，不去梁都与其相好了。

　　此刻听到景姬竟然没有被男色所迷惑，反而还能第一时间联想到为梁王举荐贤才的份上，她不由老怀大慰，明白景姬是真的改了性子，今时不同往日了。

　　苇也双眼发亮，面有崇拜地看着景玉。

　　若说这天下之间，诸国内大才最多的就是晋国了，晋国地处中原，国富民强，晋王晋榕还是颇有贤名的英明之主，引得百家学者纷纷前来相投，相反与晋国紧挨着的梁国，不仅国小民弱，名声还不好，别说引得王佐大才千里迢迢地奔到梁都为梁王效力了，平日里连百家学者都鲜有往梁国去游学的。

　　若是这男人醒后，真是个腹有才华，且真心愿意为梁王效力的，今夜这上上下下的一番折腾倒也属于一桩大功劳了。

　　景玉瞧着面前俩人面露喜色，仿佛已经视这木榻上的鬼谷子弟子为梁国大才了般，心中也有些好笑，她确实是想要将这男子带到梁国的，不过未说的是——

　　她在听到这男子自报家门后，第一时间生出来的想法——就是拉拢此人为他们母子二人所用。

　　君不见，历史上身为鬼谷子弟子的苏秦、张仪、孙膑、庞涓都是一顶一出挑的大才，如果这卫栖也有大才的话，拉他入他们母子俩的阵营，未来他们娘俩儿在梁都的生活就更有保障了。

　　景玉思绪纷飞。

　　烛火摇曳不止。

　　昏睡中的卫栖只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在冰冷至极、无边无际的浓郁黑暗中艰难行走，恍恍惚惚之间，只见远方突然露出来了一团明亮的暖光，冻得只发抖的卫栖宛如在风雪夜中渴求生火取暖的卖火柴小女孩一般，忙着急地朝着暖光出现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