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清白》问道章

17、Chapter17 错位的爱

　　终于，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模糊的心底硬生生抠出来的：

　　“小晚......小晚......”

　　他唤着这个刻入骨髓的名字，指尖颤抖地拂过怀中人冰凉的脸颊。

　　“我是个懦夫。”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承认着这迟来的、无用的忏悔。

　　“我不敢告诉你......我爱你。以一个男人......一个恋人的身份。”

　　这句话，在他心底压抑了太久，缠绕了太多禁忌的枷锁与自我的鄙弃，此刻终于说出口，却已经太迟，迟得只剩下穿心蚀骨的痛楚和荒谬。

　　他低低地、近乎呓语般地继续，像是在对怀中沉睡的人解释，又像是在凌迟自己：

　　“你知道吗......当那份亲子鉴定结果出来，证明你和林家没有血缘关系，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去见你，不去送你。”

　　“我只是......不敢。林家的教育告诉我不该插手，既然没有血缘，既然父亲已经将你赶出家门，我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一个与林家、与我毫无血缘的弟弟，也更不敢......面对那个因为血缘枷锁突然消失而开始想要独占你的自己。”

　　“这样的我，连自己都觉得肮脏不堪，又怎么敢出现在你面前？”

　　“小晚，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像个无所不能的掌控者吗？但其实，我才是那个......最先逃开的胆小鬼。”

　　“虽然逃避开了，但我又忍不住，于是我像个可耻的窥视者，在暗处贪婪地收集着你的点点滴滴。”

　　“我拼命告诉自己这是保护，是关心。但内心深处我知道，这只是我自私的占有欲在作祟——即使不能私有，我也要掌控你的一切。”

　　雨水沿着玻璃窗蜿蜒流下，像是无数道泪痕。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我停在你离开后的距离就好。”

　　“如果，如果来生，我们是毫无血缘的陌生人，也许我会在某个画展上遇见你，被你眼中的星光吸引。我们会像所有普通恋人一样，在阳光下牵手，对你的好朋友说‘我们是恋人’，听你讲述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在星空下拥吻......”

　　他再也说不下去。而怀中的人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不会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不会怯生生地唤他“哥哥”。

　　他紧紧抱着小晚，他的小晨星，剧烈的痛楚在胸腔里翻涌，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喉间不断地涌上腥甜。鲜红的血从他唇角溢出，似亲吻一般，滴落在肖辰晚苍白的脸颊上，像是要在这具冰冷的躯体上留下最后不舍的印记。

　　就让他们这样相拥着沉睡吧。

　　在这永无止境的雨水中，再也不会醒来。

　　-

　　墓地里。

　　这是一座简洁的双人合葬，但墓碑只是刻着两人的名字，只并列刻着两个名字：

　　林朝

　　肖辰晚

　　没有生卒年月，没有称谓，没有墓志铭。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永远无法被定义的关系，无法被凝固在这冰冷的石碑上。

　　偶尔有扫墓的路人经过，会驻足片刻，投来疑惑的一瞥。

　　“是兄弟吗？怎么葬在一起……”

　　“也许是……那种关系？”另一人压低声音猜测。

　　但很快，他们便摇着头走开了。

　　毕竟，在这片安眠着无数故事的墓园里，什么样的秘密都不足为奇。是兄弟情深，还是离经叛道的爱侣，于长眠于此的人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彭莹莹俯下身，将一束沾着水汽的白色雏菊轻轻倚靠在冰凉的青石墓前。随后，她迟疑片刻，又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绒小盒，像完成一个仪式般，将那对无人接收、最终辗转遗落到她手中的对戒静静地搁躺在洁白的花束边。阳光落在丝绒表面，折射出微弱的光，仿佛为这个本该充满幸福的信物，蒙上了一层永恒的哀悼。
　　然后，她又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盆绿萝。

　　经过肖辰晚那些时日的精心照料，绿萝长得愈发青翠欲滴，鲜嫩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倔强地舒展着蓬勃的生命力。

　　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叶片上的水痕，就像曾经无数次看到肖辰晚做的那样。

　　“他托我照顾你，”她对着绿萝，也对着墓碑轻声说，“但现在，我把你带回他身边。”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久久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