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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   “林尽愁?你在那干嘛……”

      车轮滚出的杂音步步逼近,余畅的面孔出现在货架和墙之间,她倏地停住,瞪圆眼睛,视线从林尽愁护着脖子的手,移向露出一半背影的徐行。

      “……嗯?”她攥着车把怔愣两秒,急匆匆挤进狭窄的过道,飞步上前搀扶林尽愁:“怎么回事?”她警惕的目光刺向徐行。

      “我们只是在聊天,我不小心碰到货架了。”

      眼珠闪动着反射自顶灯的光点,徐行轻快地笑笑。

      “……”

      蕴含怀疑的视线转而笼罩林尽愁,她一时无言,嘴唇上残留着冰凉厚实的触感,似有若无的腥气在鼻腔内往来穿梭。

      心跳得很快,连带颈部动脉激烈震颤,似乎仍有股向下施加的力道要掐紧她的脖子。

      “嗯,就是他说的那样,”林尽愁呼吸不畅,尽量镇定地揉了揉颈侧,“我喉咙不太舒服,可能是喝水少了。”

      “……这样吗?”

      余畅将信将疑,她瞥了眼抓住自己衣角的刘少婷,目光掠过徐行转回去:“那你多买几瓶矿泉水吧。”

      “你买的东西都在我这儿呢,我帮你分类好了,呃,你们还要继续聊吗?”余畅左右看看。

      “我们本来也没谈什么正事,”徐行笑意不减,“嗓子不舒服可以买点喉片,附近说不定有药店。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之后见。”

      话音刚落,他推上购物车从另一条过道悠悠离开。

      待车轮滚地的声音淡出听力范围,林尽愁的手腕被余畅焦急地握在掌中,后者追问:“你真的只是在和他聊天?你们俩说的都是实话吗?我听到撞击的响声,你又捂着脖子……你确定没事?”

      “没事,可能是我一下说太多话了,喉咙很干,至于徐行,他往后退的时候没注意,才撞上货架。”

      现阶段林尽愁得出确凿的结论:她无法暴露徐行的身份,向任何人。

      人们是否相信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徐行乐意,他可以轻而易举让所有人停止呼吸。他比她想象中更接近彻头彻尾的怪物。

      之所以把隐瞒或揭发真相的选择权交到林尽愁手里,也许是因为他相当有自信,自信她不会蠢到赌上无知路人的命,去试探他翻脸的边界。

      这场居高临下的猫捉老鼠游戏很好玩吗?胸中郁气灼烧着心脏,林尽愁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

      方才该趁机多捏碎几块触手表面下的肉团。

      “你脸色不太好啊。”

      一无所知的余畅仍在关心她:“没事就行,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我和少婷差不多了。”

      “我再看看……”林尽愁飘忽的眼神不经意扫过刘少婷,她一愣,忆起这孩子手腕上可疑的伤痕。

      她不太礼貌的审视想必吓到对方,因为刘少婷正怯生生地打量她,出于紧张不断眨眼。

      “怎么了,你们两个?”余畅一头雾水,抬手摸摸刘少婷的脑袋。她仔细观察林尽愁的表情:“你瞪她干嘛?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嗯,刘少婷,呃,之前跑掉的人不是被指认会偷窥别人吗?他有那样对待过你吗?”林尽愁灵机一动扯出新话题,不过这件事的确令人在意。

      “这个,我问过她了。”

      余畅:“少婷说没,那人没和她接触过,但她是有点反感那个男的。我也没被偷看过,不过吧,如果真说句以貌取人的话,我每次看到那人,都感觉不太舒服。”

      “但你就是想问这个?”她语带诧异。

      公然指出无意中瞥见的,被人为遮掩的淤青,这符合社交礼仪吗?淤青显然属于人为造成,光是在脑中构建出成年人健壮的身形,便足以勾起忧心,是否有必要指出这一点呢?

      “呃,我……”

      “姐姐。”

      小孩细声细气,打断林尽愁的纠结。她主动掀起袖口:“你看到这个了吧?”

      清晰的手指印展示在两个大人面前,余畅神色一凛,脸上却不见半点惊讶,仿佛早已知情。

      “我能猜到,所以你那样盯着我,”刘少婷自问自答,低下头。她说:“来到这里之前,我要很严实很严实地挡住这些伤,现在就不用了,我爸爸不在。”

      “你爸爸?”

      “嗯,他和我一起在公交车上……他说不可以给别人看到我的伤,人家会瞧不起我,还有我们家。”

      “少婷的手腕——可以说吗?”

      征得刘少婷点头同意,余畅接话:“是她爸弄的,就是公交车上最先大喊大叫的那个,他家暴,把老婆逼走了,又死抓着女儿抚养权不放,少婷妈妈给她买的东西好像都被她爸扔了,就留下一条手表。”

      原来那条儿童手表是母亲的礼物。林尽愁心有触动,可惜描述不出自己的感受。

      母亲对她来说是个缥缈的概念,即使逼她回想,她也只能简略勾画一个妇人候在平房门口的身影,面部模糊一片。

      “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打探,”林尽愁道歉后话锋一转,“谢谢你之前愿意把手表借给我,刚刚我看到表带扣不上了,是吗?”

      “嗯。”

      “我可以帮你……”

      “欸,就你们在这儿啊?”

      男人的声音闯入摆放厨具的区域,一颗汗涔涔的脑袋冒出来,他说:“那个……那个……什么工作人员,不在了吧?”

      这人跟工作人员一对眼,就窜天猴似的飞出去,如今看来他绕整个楼层一周,又飞回来了。

      “……早就走了,工作人员什么也没做,就是拖了地,根本没去追你。”沉默即将蔓延,余畅只好挺身而出,热心地说明情况。

      “哦……哦,那就行……”瘦男人搓搓手,眼珠滴溜溜乱转。他往几个人这边踏出两步,不自在地停下,接着问:

      “那它不能还回来吧?我购物车在那头,装挺多东西的,再放一遍也怪麻烦……”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余畅耸耸肩。

      男人上衣和长裤面溅上星星点点的酱油渍,他好像发觉林尽愁关注的目光,伸手扯了扯衣服:“唉,弄得我浑身脏,这玩意儿洗也不好洗,待会儿得去重新买身穿的。”

      重新买身?

      被砸进餐厅的那具躯体骤然占据脑海,两条腿套着灰色运动裤。眼前的男人穿条蓝色牛仔裤,酱油如同被踩烂的蜗牛黏在布料上。

      难道他是因此换了身打扮?

      那就代表,他的死期或许很近了。

      “你要在哪买?超市里没多少卖衣服的,去附近的服装城吗?”余畅不知林尽愁心中所想,随口问。

      “呃,是吧,”男人面露窘迫,“我……我就来问问怪物走没走,那我去找车了啊,呃,走了哈。”

      他装模作样拍拍衣摆,缩手缩脚地走远,像只披了人皮的老鼠。

      “这人也够怪的……”

      余畅喃喃:“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吧。”

      她一拍沉思的林尽愁:“你又在想什么?我说,你真没事吧?”

      “没有,就是喉咙不舒服有点走神,”林尽愁故意清清嗓子。她把摊开的手掌递给刘少婷:“让我看看你的手表吧。”

      表带扣断得很彻底,短时间内无法手工修复,林尽愁遗憾地将其归还小主人,她有心安慰对方:“回宾馆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工具,应该能修好的。”

      “也没关系,只是戴不上,还可以看时间。”刘少婷端详小巧的表盘,心满意足地用指腹擦拭灰尘。

      她仰望林尽愁:“姐姐,我能看一下你的表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想到手中唯一能确认时间的物件来自徐行,林尽愁胃里泛起一阵浪潮,酸水直往上涌。

      陈旧却精致的腕表展开在女孩掌中,余畅低垂脑袋凑上前。认真观察过后,她指出:“虽然我不太懂这方面,不过这只表看起来不便宜吧。”

      林尽愁:“是吗?”

      “是吧,徐行身上到底带了几块表啊?也没见他用过。”

      “不知道,”林尽愁摇头,“可能有收集表的爱好吧。”

      那么多手表和怀表倒是适合套在触手尖端。林尽愁脑中出现一只挥舞八只手表的八爪鱼,虽说没看见徐行缠住她的肢体全貌如何,她猜测和章鱼之类的生物差不了多少。

      说来也怪,自己和徐行的手机都因故无法显示时间,手表反而没受影响吗?

      手机是贴身物品,手表难道不算吗?

      依照徐行的说法,他死去的身体上带着这些表,因此在他制造身体时,表们被一并捏出来。所以他借给林尽愁的手表想来并非普通的材质……

      “啊!”

      轻抚表盘的刘少婷惊叫,手表被她慌乱中高高甩飞。

      “叮当。”

      金属表壳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回响,余畅与刘少婷面上带着相似的恐惧,前者条件反射般把小孩揽进怀里,震惊地注视地上的表。

      发生什么了?

      即将出声时,林尽愁得知了她们如此反应的缘由。

      表盘犹如平底锅里的煎蛋鼓起泡泡,“啪”地开裂,一团血肉般的不明物质爬出裂口,面朝三人缓慢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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