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信交易》于夏的凌晨三点

22、“裴藜，你今天想我了吗？”

　　候机室的门开了又关，靳燃的手指摩挲着杯柄，没太注意。

　　电话里，裴藜问他：“是不是快登机了？”

　　靳燃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还有一会儿。”

　　“那也快了。”裴藜说，“沈南艺来京北出差让我陪她两天，可能会小小的失联一下，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介意倒是不会。”靳燃装作思考的模样，“吃醋，有一点。”

　　裴藜被他后面的一句猝不及防地戳中，本意是逗他，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裴藜甚至能想到靳燃此时此刻的表情。很坏。

　　“不会吃醋的。”靳燃说。

　　“我知道。”

　　有时候，裴藜情愿他逗一下自己。

　　可靳燃却告诉她：“真要失联的话，记得想我。”

　　不是捉弄，是发自内心的真言。

　　裴藜愣了好几秒才磕磕巴巴地回答：“知……知道了。”

　　靳燃嗯了一声：“那就先这样？”

　　裴藜也嗯了一声，还没说拜拜，电话那头率先响起声音：“走了，靳……”

　　一个女人的声音。

　　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掐断了。

　　裴藜盯着已经熄屏变黑的屏幕，抿了抿唇，将来不及说出口的两个字咽了下去。

　　脑海里隐隐闪过赵雨霏的名字，会是她吗？

　　裴藜不知道。

　　夜幕降临，京北改头换面，灯红酒绿的夜场纸醉金迷。

　　几杯威士忌下肚的裴藜靠在沈南艺的肩上放慢了呼吸，她没醉，就是想靠一会儿。

　　沈南艺觉得她这样也差不多快了，夺走她手里剩的半杯酒：“少喝点，别到时候我还没尽兴，你就已经醉了。”

　　裴藜笑了两声：“沈南艺，记得没错的话，我的酒量在你之上。”

　　沈南艺点点头：“是，那也架不住你这么个喝法。”

　　裴藜指着桌上的酒：“但是很爽。”

　　沈南艺的视线跟着她走，入眼的却在卡座以外。

　　“有帅哥，看见没？”她放下裴藜的手，目光舍不得移开一点。

　　“你都见过多少种不同的男人了，还能有新的帅哥被你发现？”裴藜调侃完她才慢慢抬眼。

　　干净利落的三七背头，硬朗的五官，以及鼻梁上堪称点睛之笔的无边框眼镜，等彻底看清楚，裴藜的呼吸被强制暂停了两秒。

　　除去外表，裴藜觉得自己看见了靳燃，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真是喝得有些糊涂了。

　　沈南艺没见过靳燃，也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男人，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帅到犯规了。

　　“可惜了，我结婚了。”沈南艺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钻戒，略显惋惜。

　　“顾诚听见这话应该会伤心的吧。”裴藜看了一眼她。

　　“伤心的是我好吗？”沈南艺喝了一大口酒，“要是被他知道我出差还来这种地方鬼混，跪搓衣板都是轻的，就更别提我背着他毫不吝啬地夸别的男人帅了。”

　　裴藜好奇道：“知道了会怎么样？”

　　沈南艺轻描淡写道：“他会让我找这个男人结婚。”

　　“真的假的？”裴藜语气震惊。

　　“当然是假的。”沈南艺放下酒杯，“潜台词就是‘他帅，那你别叫我老公’，懂了吗？”

　　“啧啧啧。”裴藜拒绝被投喂狗粮，她伸出手，从左到右十根手指，“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沈南艺问。

　　“钻戒啊。”裴藜回答她，“我未婚，且单身，我一点也不可惜。”

　　沈南艺轻笑一声：“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信谁都不可能信你会背着靳燃找别的男人。”

　　裴藜瘪了瘪嘴：“那他要是找别的女人呢？”

　　语气里的失落不是假的，沈南艺听出这话不是玩笑话，表情都严肃了几分：“他外面养小三了？”

　　“哪来的小三？我跟他都不是恋爱关系。”裴藜的苦笑摆在脸上。

　　“那总得分先来后到吧。”沈南艺气得连帅哥都没心情看了，“我说你今天情绪怎么怪怪的，合着是在他那里受委屈了。”

　　“委屈还好，就是心里会不太舒服。”裴藜清楚自己跟靳燃的关系，她没什么吃醋的权利，但如果真的是赵雨霏，她应该更没资格了。

　　“你就没问他什么意思？”

　　裴藜摇了摇头。

　　“怂不怂啊？”沈南艺恨铁不成钢。

　　“不是怂，是我还不确定。”裴藜说。

　　“那你怎么不问他。”沈南艺跟她要手机，“你要是不敢，我就替你问清楚，反正喝了酒，想问什么问什么，后面问起来你就说你不记得了。”

　　“那等我回酒店的时候再问。”裴藜迈出一小步。

　　“这才对嘛。”沈南艺歪了歪头，话锋转得极快，“这张脸真的看一次少一次。”

　　裴藜喝完最后一口威士忌，差点呛出声。

　　沈南艺拍了拍她的后背，解释道：“我没有说顾诚不帅的意思。”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还想着端水。

　　裴藜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酒店，外面已经凌晨了。

　　沈南艺累了一天，又喝了酒，洗完澡倒头就睡。

　　不等裴藜反应过来，人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安静得只剩轻浅的呼吸声。

　　裴藜攥着手机，把自己关进洗手间。

　　聊天位置停留在下午靳燃落地港城发来的消息那里，这个时间点应该睡了吧？

　　裴藜不太确定。

　　但如果是喝醉的话，好像不需要关心这个问题。

　　就这样，裴藜装作喝醉的样子，按下语音，用醉醺醺的语气说：

　　“靳燃，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

　　“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的，我叫裴藜，知道了吗？”

　　发完，裴藜的脸蛋直接红到发烫，如果不是真喝了酒，她可能一句都说不出口。

　　裴藜看着发送出去的语音，显然，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且没有回头的可能——手机在震动，是靳燃的电话。

　　裴藜深呼吸着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效果并不理想，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她接通了靳燃的电话，换成应有的状态应对。

　　手机里迟迟没有声音，裴藜先开了口。

　　“靳燃，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理我，好讨厌。”

　　“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她故意将声音说得很小，“那我也不要跟你说话了，我要去找其他愿意跟我说话的人打电话了。”

　　“回来。”靳燃笑着把人‘拽’住。

　　“诶？你愿意跟我说话了。”裴藜说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小孩子，好像这样就可以让靳燃误以为她是真的醉了。

　　“为什么不愿意？”

　　“就是不愿意，不然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在靳燃的记忆里裴藜装醉过几次，但没真的醉过，他会好奇喝醉的她，就像今天听到她沾着酒气又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声音，不是不说话，更不是不理她。

　　“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他说。

　　入耳的低音像一句始料未及的情话，裴藜低了低头，嘴角的弧度也随之扬了扬：“那你多跟我说说话，就能多听听我的声音了，可是……”

　　“我现在不想让你听了。”

　　她的语气傲娇，又耍了点小脾气。

　　靳燃问：“为什么？”

　　裴藜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因为我不是你的唯一了。”

　　靳燃不懂她的意思，等她的下文。

　　“赵雨霏。”不清楚是不是在难过，手机里的声音嘟嘟囔囔，“是你的未婚妻，罗琪告诉过我，我没信，但不能一直不信。”

　　“你可以一直不信。”靳燃告诉她。

　　“没有未婚妻，也会有跟我一样的漂亮女生。”裴藜就是要趁着装醉的机会把该问的问了。

　　靳燃会不会生气她不知道，但至少不会跟她一个说酒话的人斤斤计较。

　　而她，酒醒之后可以选择不记得。

　　“漂亮的有你一个就够了。”靳燃不仅没有生气，还哄了她。

　　“真的？”

　　裴藜的情绪收放自如：“骗人是小狗。”

　　靳燃笑着嗯了一声：“骗人是小狗。”

　　“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话了。”裴藜倚着墙壁，后脑轻轻抵着，“你可能要说快一点了，我的眼睛好累，身体也快没电了。”

　　靳燃不舍得放她睡觉，替她想了个办法：“那你闭上眼睛，省电。”

　　裴藜真就闭上眼睛，有种装醉装到自己都当了真的感觉。值得庆幸的是，他不在。

　　另一边，靳燃会觉得可惜，如果他在的话，如果他能亲眼看到裴藜说这些话时的神态，是不是会比现在有意思一点，他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耳边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但通话仍在继续。

　　裴藜看了眼手机，困了，又不太舍得把电话挂断。

　　她躺上床，将手机放在枕边。

　　快睡着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起，轻声地试探地叫着她的名字，似乎是想知道她睡没睡。

　　裴藜听见手机里传出的细微声音，又实在抵不住困，隔着丁点儿的距离反应慢半拍地回了声嗯。

　　喝了酒，又犯了困，靳燃完全能想象出裴藜此刻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发出很轻的笑声，随即，脱口一句：“裴藜，你今天想我了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对裴藜来说几乎是小到不能听见的存在，靳燃知道这点，却还是没忍住。哪怕听不见，哪怕不清醒。

　　结束通话的时间在他话音落地没有回应的几分钟后，靳燃挂断电话，点开和裴藜的聊天框，重复播放着那道喝了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