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裂缝里的光》蓝小狗

14、第一个情人节

　　一
　　2004年2月14日，星期六，今天是情人节。
　　周末没有闹钟打扰，林央一觉睡到了快十点，她起床吃了一点儿面包，化好妆之后，仍不见陶烁给自己打电话，就只好去光临陶烁的工作室了。
　　陶烁的工作室一共有两层，外面停放的这辆二手的白色汽车，是陶烁因为工作需要才买的，一楼是大厅，风格简约、环境干净、冬暖夏凉，很多家具都是木质的，墙面是白色的，展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作品；二楼是私人空间，整洁度比不上一楼，工作区域占地面积最大，其次就是卧室、厨房和卫生间。
　　陶烁的父母在陶烁刚上大学的时候，遭遇车祸去世了，所以他孤身一人居住在这里。
　　“林央姐，您来了，老板他正在忙。”前台是一位年轻的女生，陶烁和林央都叫她小任。
　　“这都中午了。”林央径直走上二楼。
　　陶烁已经拉好坯，正准备拿去自然干燥，他一抬头，突然看见林央就站在门口，顿时又惊又喜，疲惫感瞬间消减下去大半：“你来啦，稍等我一会儿。”
　　林央侧过身给陶烁让路。
　　当陶烁再过来时，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左臂上的黑色皮质腕表：“已经到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林央没有动，看着陶烁，提点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陶烁稍加思考后，摸了摸自己裤子右边的口袋说：“我手机忘拿了，你再等我一下。”
　　林央看着陶烁小跑去拿手机，无奈中夹杂着些许怒火。
　　“小林老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陶烁拿完手机过来，状态跟刚才不一样了。
　　原因是陶烁在拿手机的时候，看到了玫瑰湾餐厅给他发送的有关情人节订包间的消息，这件事情，他在过完年之后就赶紧预订下来了。
　　玫瑰湾是一家情人餐厅，它坐落于海边，以其精致的菜品、细致的服务以及独特的观景位置而出名，消费可不低。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陶烁牵上林央的手就走。
　　“阿烁，一会儿我开车，你坐副驾休息。”
　　“没事儿，我能开。”
　　“我怕死。”林央开玩笑道，她主要还是想让陶烁歇一会儿。
　　陶烁一笑而过，接着递上自己的车钥匙。
　　林央只看了一眼，她没有接陶烁的车钥匙：“开我的车。”
　　陶烁心里明白，林央是为了给自己省油钱。
　　林央的车是一辆红色的一汽大众第四代高尔夫，这是去年林父为了方便林央上下班特意买的。
　　“阿烁，咱们去哪儿？”林央又问陶烁一遍。
　　“玫瑰湾。”
　　“只是过节吃饭，没必要去那种地方消费。”林央觉得陶烁努力创业，挣钱很不容易。
　　“林央，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陶烁说完，又回过神自嘲道，“只是对于我来说而已，你是我的初恋，但我不是你的初恋。你不肯去，是不是因为你早就跟别人一起去过？”
　　林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她确实跟自己以前的某位男朋友一起去过。
　　“阿烁，我不想你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都在我的身上铺张浪费掉。”
　　“这不是浪费！”
　　林央第一次见陶烁大声吼自己。
　　“我……”
　　“林央，你看似很体谅我，实则是我根本就进不了你的心里。你真的没必要去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
　　陶烁觉得林央难忘旧情，因为他与林央相遇的时候，正逢林央刚与上一任男朋友分手不久。
　　陶烁不敢直视林央，他用余光瞧见了林央的沉默，然后他打开车门，独自下车返回自己的工作室了。
　　这一次，林央好像尝到了被告知分手的滋味，她有点儿搞不清楚自己对陶烁的情感到底是爱还是怜悯了。
　　前台的小任看见自己的老板下车折返回工作室，脸色还不太好，就没敢上去询问原因，然后她又看向外面的红色汽车，它在外面停了一会儿之后也离开了。
　　陶烁取消掉了玫瑰湾餐厅的包间，他不知道饿，也没有胃口，就没有吃饭，出门买了三斤的一厂原浆啤酒。
　　平时自己根本舍不得买，现在明明都喝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啤酒，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林央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精神，总会时不时地分心，她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红灯都变绿灯了也不起步，还要靠后面的汽车鸣笛提醒。
　　傍晚时分，陶烁的胃突然疼了起来，是前台的小任给陶烁送去医院的，起因是空腹喝酒引起的胃疼，幸无大碍。
　　小任虽然能猜出来自己的老板跟女朋友吵架了，但是她猜不出来原因，说实话，她很好奇，却又不好意思打听自己老板的私事，最终没有把话问出口。
　　二
　　又到周一该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了，林央还是提不起精神。
　　“老师，这单元上星期已经讲完了。”前排一位女同学忐忑地提醒情绪不佳的林央。
　　林央浑浑噩噩地说：“那看下一单元，你们自己先预习一下。”
　　林央这种罕见的状态让学生们忍不住地在私底下去讨论。
　　“失恋了，这次绝对是失恋了。”
　　“我看也是。”
　　“小林老师长得那么漂亮居然也会失恋。”
　　“不知道是哪个负心汉，居然敢伤咱们小林老师的心。”
　　恍惚间，已经下课，林央回到办公室里。
　　“林老师，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同事询问林央，当然，更关心的是事情的起因。
　　“又分手啦？”
　　林央抬起自己耷拉着的眼皮，回答道：“好像吧。”
　　“怎么这次还模棱两可的……不是你提的分手？！”
　　这时凑过来的同事更多了，大多数还是年轻人。
　　“陶烁不是挺喜欢你的吗？居然还会主动提分手，不会是外面有……”
　　有时候说话不用道全，也能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没有。”林央直接否定同事的猜测。
　　“你就敢这么肯定？”
　　“你忘记你的第一任男朋友了吗？”
　　“对对对，他当时都在跟你谈恋爱，还跟学习委员走得那么近，也不知道避嫌，结果不就……”
　　“诶，那我们这几个单身的男同事岂不是又有机会啦！”
　　“诶诶诶！”一位女同事阻止起哄的男同事们，她抬起林央的右臂，看着林央手腕上戴的白色皮质腕表对那几位男同事说，“麻烦你们几位男同事先看看清楚行吗？人家的情侣手表还没有摘掉呢。”
　　“行了，看看你们自己，哪里还有半点儿人民教师的样子。”李言阻止那些年轻教师们继续往下聊。
　　“小林老师，你男朋友是叫陶烁，对吗？”李言拿着茶杯，身体靠在林央办公桌的边缘处。
　　“李老师，您应该称呼前男友或者第四任男朋友。”
　　林央和李言一起转过头，同时看向那位纠正李言称呼的男同事，那位男同事不寒而栗，赶紧低下头找事情做，不再说话。
　　“他是叫陶烁。李老师，您跟他认识？”
　　“我往届里有一个学生也叫这个名字，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有点儿搞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情感。”林央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请教李言。
　　“做不后悔的选择就可以了。”
　　三
　　林央中午抽空来到陶烁的工作室。
　　“林央姐。”
　　“陶烁在吗？”
　　“在。但是……状态不太好，前天晚上老板因为胃疼进医院了，医生还专门嘱咐说要好好吃饭，可是老板总说自己不饿、没胃口。”
　　林央赶紧小跑上楼，她本来是想直奔卧室的，结果发现陶烁还在工作。
　　陶烁正在粗修自然干燥好的坯。
　　林央直接走过去，握住陶烁的左手腕提起，陶烁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而后只匆匆地瞧了林央一下。
　　一对情侣手表交织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片刻，陶烁率先挣脱掉林央的手掌心，继续低头工作。
　　林央的脑海里还浮现着一脸疲态的陶烁，他神色如灰，嘴唇周围长出的一些胡茬也没有心思打理，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
　　“阿烁，我不想和你分开。”
　　林央还从未如此过。
　　陶烁顿了顿，他放下自己手中的工具，停掉运作的工作台，起身背对着林央说：“林央，你不用可怜我。”
　　林央跑到陶烁的面前，她抬起头注视着陶烁的眼睛：“你真想和我分手？”
　　陶烁的眼神闪躲，眉头微蹙，站在那里缄口不言。
　　林央一把抱住陶烁的腰部，慢慢地把自己的脸贴到陶烁坚实的胸膛上。
　　陶烁没有闪躲，可也没有伸出手去抱住林央，林央的秀发蹭到他的下颚，淡淡的发香走进他的鼻腔。
　　“阿烁，我只是想帮你，没想过要伤害你的自尊。”
　　陶烁不想将自己拔出爱情的泥潭，任凭自己逐渐地往下陷，他一手抱住林央的细腰，一手轻抚林央的头部，还低下头注视着林央。
　　林央抬头看了一眼陶烁后，就闭上眼睛往陶烁的怀里蹭。
　　两人都收紧手臂，沉溺了一会儿，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我现在要监督你好好吃饭、按时吃药。”林央突然睁开眼睛，抬起头对陶烁说。
　　“再抱一会儿。”陶烁赶紧锁住想要离开的林央。
　　林央瞅着陶烁嘴唇周围的短胡茬说：“阿烁，你该刮胡子了。才两天的功夫，大哥哥就变成大叔了。”
　　陶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胡茬：“你先坐会儿，我去收拾一下，然后带你去吃饭。”
　　“我想吃你做的饭。”林央又抬起自己的右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再说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也不多，我下午还要给学生上课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