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源隳寂》拂晓玥年

27、Chapter4

　　杀戮的刃收敛所有锋芒，余下守护的理念在心中荡漾。幽蓝的光芒化作定基的点，将其余三人的力量放大扭转。
　　维纳也指尖的绿逐渐转化为一种纯净的蓝，蓝芒落下之处，幽蓝的花朵萌芽绽放。
　　蓝光如潮，幽蓝的花海温柔而坚定的覆盖了整个基地，微风吹拂，花叶轻摇，细如尘埃的花粉弥漫开来。
　　花粉触及皮肤，融入血肉。伤口停止流血，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是速度愈合；被污染侵蚀而发黑腐烂坏死的组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健康粉嫩的新肉迅速填补空缺；那些断肢的残端，也开始缓慢再生，最终恢复如初。
　　耶陆撒尔禄耶特尔从地下指挥室走出，站在海伦澜身侧，看着这近乎奇迹的一幕。
　　军士们脸上的麻木与悲恸逐渐被难以置信的惊愕代替。他们活动着新生或愈合的肢体，触摸着光洁如初的皮肤，低声的啜泣与压抑的哽咽开始在花海中蔓延。
　　耶陆撒尔禄耶特尔眉眼舒展，一种庆幸和自豪之感涌上心头。她看向海伦澜，刚放松的眉又皱起。
　　花粉在治愈伤口的同时也在抚慰修补他们的精神海，可这些在海伦澜身上的效果都大打折扣。
　　他破碎的精神海如同漏底的容器，再多的滋养也难以存留，表面的伤口在愈合，但内里的枯竭与崩坏依旧。
　　注意到耶陆撒尔禄耶特尔的目光，海伦澜偏头朝她微微一笑，用口型道：‘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

　　“！”维纳也睁大眼。
　　“！！”帝提张开嘴。
　　“！！！”亚雅震惊的看着那站在海伦澜身侧的耶陆撒尔禄耶特尔，手指颤抖的指着她，“真，真，真，真是大执政官你！我还以为我感受错了！”
　　耶陆撒尔禄耶特尔轻笑，“很惊讶吗？托那非小姐。”
　　“这不是惊讶！这是我在看到报告和检讨在朝我招手！”亚雅捂脸，“您怎么还在这？新的讯息不是说已经全力护送执政官离开了吗？这里除了您还有多少执政官？执政官伤亡怎么样？您——”
　　“哎哟。”耶陆撒尔禄耶特尔揉揉额头，“最新讯息没错，执政官们已经被护送离开了，至于有没有被困拦还需要等待最新消息，这里只有我一个，我是自己要求留下来的，这个和他人无关，相关报告、检讨会由我来书写提交给各部以及女皇陛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亚雅挠头，干脆躲到菲格利身后蹲下，不愿再露脸。
　　听到耶陆撒尔禄耶特尔的话，帝提脸色微沉，“您似乎有些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了。”
　　责备的语气令耶陆撒尔禄耶特尔揉头的动作一顿，她微微偏头看向帝提。蓝紫将碧色中的担忧和不赞同收入眼底，她轻轻叹息开口刚要说什么就被海伦澜截断。
　　“嗯嗯嗯，这话我同意，建议你这次向女皇陛下提交检讨报告的时候把说辞想好。”海伦澜叉腰，“因为我会告状。”
　　耶陆撒尔禄耶特尔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海伦澜耸肩，“别这么看着我，你这次的行为实在有些任性，女皇陛下要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吧，刚好再让她治治你这死性子。”
　　“我——”耶陆撒尔禄耶特尔想为自己辩驳两句，可她一开口，海伦澜就捂耳朵。
　　亚雅下巴菲格利肩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哎，我怎么感觉他们比我们还小孩呢？”
　　“很正常的好友互动打闹行为吧。”菲格利低声回答。
　　“哎，此言差矣，我现在都干不出告状这事。”
　　“因为你永远是闯祸的那个。”维纳也接话道。
　　亚雅噎了一下，不满的看向维纳也。维纳也仿佛从未开口般泰然自若。
　　“行了，先不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建立临时通讯，联系其他基地，汇报这里的情况，确认可转移地点。”耶陆撒尔禄耶特尔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试图从海伦澜告状的威胁和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中挣脱出来。
　　她话音未落，亚雅就已经利落的从菲格利肩上抬起脑袋，伸手从作战服内侧口袋摸出自己的特制的高级星端连通器。
　　“36，连接亚托米得家族内部紧急通讯频段，优先搜索第三污染区内其余仍在运作的污染边防基地讯号。”亚雅唤醒星端管家，让其进行连接搜寻。
　　星端投射出的虚拟光屏是数据飞快刷新，〖正在尝试连接亚托米得家族内部紧急通讯频段——频段干扰严重，正在尝试多重加密跳转——连接成功，但信号强度微弱，不稳定。〗
　　虚拟光屏上，代表信号搜索的波纹在不断扩散，碰触到代表其他基地的预设坐标点时，大多只激起一片代表无响应或信号丢失的灰色涟漪。偶尔有几个坐标亮起极其微弱的绿光，显示低强度信号残余，但都断断续续，无法建立稳定连接。
　　亚雅紧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星端边缘，“污染对通讯的压制比预想的还严重，常规频段几乎全废。36，打开最高等级的后备路线，尝试绕开污染屏蔽进行联系。”
　　〖正在开启并使用后备联系路线——备用隐秘中继节点激活，尝试进行绕开污染信号屏蔽——〗
　　虚拟光屏上，一片代表高强度干扰的混沌红色区域边缘，几个极其微弱的绿色光点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勉强连成一条脆弱的信号通路。
　　“联系上了，但信号太差了，只能传输最简单的加密文字信息。”亚雅手指敲击虚拟键盘，“正在发送我方状态状态代码和坐标，请求回复自身状态及周边污染动态，询问可接应或撤离方向……”
　　她的语速很快，神情专注，周围的人都屏息看着那闪烁不定的光屏，仿佛那是连接生死的蛛丝。
　　就在这紧张而凝重的时刻，海伦澜忽的身子一抖，露出一个心头大患全部解决了的轻松的笑。
　　他长舒一口气，朝亚雅道：“哎丫丫，改换一下内容，询问一下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有危险严不严重、还能支撑多久？”
　　听到这话的亚雅疑惑的看向海伦澜。
　　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不解他为什么要让亚雅改信息内容。
　　“哎呀，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家还能修修还能用，不用搬了而已。”海伦澜摊手。
　　亚雅看看周围，“音，给大长老瞧瞧去，看看是不是吃什么菌子了，或者污染物质吸收过多出幻觉了。”
　　维纳也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看着这一张张脸，海伦澜产生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哎呀，给你们说也——”
　　“应该是巡星者大人来了。”一个军士偏头小声对一旁的同伴道。
　　“应该是了。不然，大长老也不会露出这一副吃了菌子的傻样。”另一个军士小声道。
　　“巡星者大人一来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知道的是好友，不知道的还以为靠山呢。”
　　“一股子小孩子找到大人后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劲。”
　　军士们交头接耳，小声蛐蛐，声音不大但不妨碍它清晰啊。
　　“说什么呢你们！”海伦澜被说的耳根一红，大声呵斥道。
　　军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面老实了，但私下的眼神交流，看到海伦澜差点恼羞成怒。
　　海伦澜深呼吸，不气不气，不跟一帮小孩计较。他自我平复着，忽的感觉身侧空间产生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扭曲。
　　包裹严实的身影由虚转实，海伦澜立马换了副表情，犹如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委委屈屈地喊道：“伊尔～”
　　听到这的耶陆撒尔禄耶特尔偏过头，一脸‘没眼看了’的表情。
　　海伦澜抽抽搭搭的扑进萨玉年怀里，翘着兰花指，指着众人，“伊尔～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群混蛋！他们趁你不在，欺辱于我！呜呜呜～”
　　小嗓子掐的又尖又细，声音婉转哀怨，激的其他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萨玉年低头看着扑倒在自己怀里的海伦澜，抬头目光扫过四周，视线在亚雅他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旁若无物的移开。
　　“咦——”耶陆撒尔禄耶特尔嫌弃了两秒，随后若无其事，平静冷淡。
　　亚雅看着海伦澜，突然笑了，那笑阴森森的，看的海伦澜不禁打了个寒颤。
　　海伦澜：有种这小妮子要把我抽筋剥骨做成肥料的错觉。
　　萨玉年轻轻拍抚几下海伦澜后背，在感受到他体内那如破碎瓷器般勉强粘合的精神海，和风中残烛般摇曳般的生命状态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死寂眼眸的最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芒流转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犹如错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轻柔地拍了拍他。
　　海伦澜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停顿，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顺势从她怀里抬起头，脸上那夸张的委屈表情收敛了些，朝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那就拜托啦。’
　　萨玉年垂眸，缓缓站直身体，将海伦澜挡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随后抬眼望向这片尚还被绝望与血气浸透的满目疮痍的基地废墟。
　　她抬起一只手，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掌心向上，五指极其缓慢地张开。
　　「星海·月初忆溯」
　　被污染阴云笼罩的铅灰色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撕开，一个巨大到近乎压迫视线的月牙，毫无征兆地浮现于天穹，它的边缘流淌着清冷银辉，其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穿透一切阴霾的来自世界之初的亘古力量。
　　紧接着一股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狂风平地卷起。它卷起的不是沙尘，而是散落在地面的每一粒沾染了血污的尘土，每一片破碎的合金残片、每一缕逸散的能量，甚至每一丝残留的记忆与存在。
　　大地开始剧烈震动，不是地震的破坏性摇晃，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大地之下的骨骼正在被强行矫正归位的轰鸣。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些倒塌、扭曲、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合金建筑残骸，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的录像。
　　巨大的合金梁柱从废墟中飞起，断口处闪烁起柔和的银白色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液态金属般自我熔接延伸，恢复笔直与坚固；碎裂的墙壁碎片旋转拼合，表面腐蚀的痕迹，如同被橡皮擦去般迅速淡化消失，重新变得光洁如新；被摧毁的能量护盾发生器的残骸聚拢，内部复杂到极点的线路如同拥有生命般自行连接、点亮，发出稳定而低沉的嗡鸣……
　　高楼拔地而起，不是重建，而是时光回溯般的复原。它们被从废墟的记忆中打捞出来，重新屹立在原本的位置。
　　地面上被怪物利爪撕裂、被酸液腐蚀出的坑洞迅速被填平抹除，恢复成平整坚实的合金地面；散落的武器装备乃至一些个人物品，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飞回它们原本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与污染腥臭，被那月华清辉与奇异狂风涤荡一空。
　　狂风渐渐平息，月华微微收敛，大地停止振动。
　　整个过程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短，反正最终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不再是一片炼狱般的废墟，而是一座崭新的、完整的、甚至比遭受攻击前还要坚固、洁净几分的，帝国污染边防军事驻扎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