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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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啸着吹过耳畔，带着粗糙沙粒的触感，欲要遮掩眼眸。
亚雅下意识眯眼，手臂横在面前，然而预想中模拟考场中那种铁锈混合着腐烂物质的刺鼻腥风并未涌入鼻腔，扑面而来是一种淡淡的花香，这香像是春日院庭中悄然绽放的不知名花朵，清冽带着丝甜意，与周遭狂烈风风沙格格不入到诡异。
维纳也从存储空间中拿出防护眼镜递给他们。
亚雅戴上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恒阳、恒卫，只有一片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天鹅绒般的漆黑幕布。风沙漫天，除了糊眼睛外，能见度意外的不低。苍白的仿佛被漂洗过无数次的沙地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巨大而扭曲的石化树木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骸沉默的矗立在天地交界线上。
没有遮天蔽日的浓雾，没有粘稠蠕动的污染物质，甚至没有预期之中密集的怪物嘶吼，只有风、沙、黑暗、诡异的开阔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温柔拂面的花香。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但表面的安全比直面怪物还要可怖。
“原先规划好的空间跃迁传送点在我们即将抵达时突然出现大量灰色迷雾，为了安全起见，我将传送点改成了这里。”帝提解释道，“这里是五区和四区的交界点，污染驻军军士口中常说的双极沙海。”
双极沙海，极致的危险和极致的安全交替轮换，因此而得名双极，又因为这里是一片银白沙原，又坠名沙海。
“双极沙海——”亚雅低声重复。
极致的危险与极致的安全交替轮换，这意味着此刻的平静是一场随时会被抹去的的倒计时，而他们现在既无从得知现在这片沙海所处的时刻，也无从得知沙漏何时会翻转。
“明白。”亚雅简短的回应帝提的解释。
此刻追问为何会出现会灰色迷雾、或是谁捕捉了他们的跃迁轨迹进行干涉都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摸清现状。
亚雅闭上眼，无形的精神力以她为中心扩散，这不是那时在模拟污染中温柔的探查，而是带着明确防御与感知意图的强势扫荡，如水般倾泻，迅疾的笼罩整个双极沙海。
当精神力触碰到那些石化的巨木时，反馈来的并非实物死亡后留下的空壳，而是一种沉寂的深不见底的虚无，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
亚雅皱眉，那是……
几乎在亚雅的精神力展开的同时，帝提指尖迸发出无数细若蛛丝的银丝。这些以血液为媒介的银丝轻盈的缠绕上亚雅不断外扩的精神力，如同给无形的网附上敏感的神经末梢，将更微观的能量流动、空间变化乃至情绪残留尽数反馈回来。
一声清越的啼鸣划破风沙的呼啸，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雪鸮振翅，冲向漆黑的天幕。它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灵性的银光，如同高空探查卫星将更宏观的地形、潜在的能量聚集点乃至远方的异常动向通过精神契约与帝提实时共享。
在‘看’清远处的景象后，帝提睁大眼眸，那是！
维纳也和菲格利在两人进行精神探查的那刻便进入了战斗状态。菲格利已将那柄珍藏的光剑完全拔出，剑身流淌着沉静的蓄势待发的微光。维纳也站在他身侧，星力凝聚出的弓矢华光流转。他们护在亚雅和帝提身侧警惕的观察四周，防备着随时会发生的变故。
“狐狸，看到了吗？”帝提看向亚雅，“虚无的树，荒芜的沙，开满巨大天坑的不知名花。”
“黑洞，散发着勃勃生机的花，以及正在消失的坑，还有……”亚雅睁开眼看向帝提，两人相视异口同声道：“幻影。”
现在整片双极沙海，都是旧日的幻影再现。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电流贯穿他们的身体，令他们不自觉一抖。明明眼前的景象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可在他们却莫名觉得的一层名为死亡的雾霾已悄然升起。
“看着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了的记忆的显化。”亚雅迅速做出判断，她维持着精神力的扩散，不再尝试接触那些带来虚无感的石木、开满天坑散发着勃勃生机的花朵，或是继续延伸探查，而是将感知的频率调整，如同调整接收天线，试图捕捉那构成这些幻影的更深层次的记录波段。
帝提指尖银丝微颤，传递着比视觉更复杂的信息，“根据银丝反馈，这里现在缺乏‘现在进行时’的信息波动，此刻的它更像是凝固的历史片段在循环播放。花香和风沙是关键媒介，它们承载着特定的能量印记，像古老的播放设备的磁头，划过这片沙海存储的记忆磁盘。”
帝提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的瞳孔中倒映着只有他能理解的银丝反馈的数据风暴，“这些幻影并非无害的背景板，它们与现实空间存在交互且并不微弱。那些沙粒被风带起来后的运动轨迹，花香对我们的产生的生理影响，这是记录在试图覆盖现实，或者说是「过去」在抹除「现在」。”
“也就是说，我们踩在了一个超大型会自动播放沉浸式影像的机器上？而且这放映机还自带辐射和致幻效果？”维纳也道。
“对，也不完全对。我们现在是踩在这个机器上，但过会就可能能踩在现实的土地上。”
“什么意思？”
“双极，也有可能是指这里现实与过去交替轮换，过去的虚影很安全，但随时都可能被现实所取代，趁你不防一击致命。”帝提道。
“明白了。”维纳也点头，“有办法逆向追踪这些幻影的能量来源或是找到记录载体吗？提子。”
“载体……”亚雅重复着这个词，她的精神力如最敏锐的探针，沿着帝提的银丝网络进行拆解、复原、溯源。
此刻，那无处不在的淡淡花香不再是模糊的背景板，而是无数道如同神经脉络般从沙地深处延伸出来的发着亮光的纤细轨迹，连接着每处幻影。
“载体——不是单一载体，每一粒沙都可能是某一碎片——现在这个沙海本身就是由无数载体堆砌出来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载体。”
她猛地睁开眼，蓝色的眼睛亮的惊人，“我看到路了，跟着我走。”她不再解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她迈开步子，沿着她在精神视角中所看到的由无数暗淡细碎的旧日光影铺成的路，向着双极沙海深处而去。
周围的风似乎识趣的减弱了，但那股甜腻的花香却如影随形，只是更加飘忽，仿佛来自不同时间的断层。
踏上这条路后，亚雅内心隐隐有些发闷，她在行走的同时警惕的观察四周。
最开始，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破碎低语和光影掠过，如同散落的胶片，但很快一个清晰的‘存在’开始显现。
亚雅脚步一顿，随机停下，转身看向那‘存在’。
“那是什么？”维纳也也看到了，他持弓司的手握紧警惕的看着那‘存在’。
“似乎是，记忆再现凝聚出的故事主体虚影。”帝提眯眼仔细观察，“好像是个女孩，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左右。”
“要走近观察吗？”菲格利询问。
亚雅点头，率先朝着那虚影走去。
待走进了他们才发现，这虚影没有面容。
“无面……”帝提打量这虚影，“她身上穿的是第五污染区星际联军第三驻扎军区的随军人员装束，束发的发带是仙盟罗绫特产不外售的苏纱。”
“她是仙盟人？”
“能用的了苏纱的，不是仙盟人也大概和仙盟有些渊源。”帝提做思考状，“我们能触碰到她吗？”
“虚影，大概是不……”亚雅边说边伸手触碰虚影，手掌结实的落在了虚影的肩上，亚雅惊愕，“有实体！”
听到这话，维纳也也伸手触碰虚影，但他却落了个空。
“这是？”帝提也伸手触碰，与维纳也一样，抓了一手空气。
菲格利伸手触碰了一下，摸到的是和亚雅一样的实体。
几人对视，亚雅刚想说话，手下的虚影却动了起来，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亚雅心尖一颤。
‘哇哦！这就是污染区吗？好大！好好看！’女孩四望，声音中满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
‘哎呀，这是人家来到真实污染区后第一次出来嘛～兴奋点，很正常啦！不要拿那种熊孩子要搞事的眼神看人家嘛！人家也是有自保能力的！’女孩嘟嘴，朝一旁不满道。
‘……’
‘什么嘛，不要这么一副不信任的表情好嘛，我可是在η的拟肆污染中呆过好多年的！’
‘……’
‘知道知道，模拟不是真污染，放下，我会小心的。’
虚影逐渐消散，化作星带指引人向前追逐。
“你们听到了吗？”亚雅询问几人。
“听到了。”三人点头。
“这算是，触碰到放映开关，开启回忆剧情了吗？”食指第二节指骨托抵嘴唇，帝提思索，“要跟上去吗？”
“追上去看看吧。”
‘哇偶！’女孩跪趴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子，‘这些沙子，在发光！’
‘……’
‘都是污染晶体物质？’女孩皱眉，‘不会吧～’
‘……’
‘哦，我站起来了。’女孩将沙子洒回大地站起身拍拍随军服。
‘……’
‘歪！谁邋遢了？！好生气啊！你还笑！’女孩抬手，似乎在拍打谁。
‘……’
‘知道了！岩队！不闹了。’女孩好像被说了，有些不情愿的收回手，不过没过三秒就又精神满满起来，‘走吧继续向前！’
亚雅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子捻了捻，“确实不是普通沙子的质感。”
“都是污染晶体物质……”帝提重复虚影的话，从他精神界中窜出来，站上他肩头的雪鸮扑扇几下翅膀，“怎么了？”帝提偏头看向雪鸮。
“你怎么出来了？”亚雅看向突然出现的，和自己一比一复刻般的精神体木格伊皱眉询问。
“你以为我想出来啊老登，还不是你。你没感觉吗？精神海这大动静你没感觉吗？怎么着，神经又废了？”连声音都和亚雅一模一样的木格伊，语气不耐的道：“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这是跑哪来了？精神磁场不稳定的地你到底怎么找到的？真是什么犄角旮旯的有病的神奇地都能被你翻出来。”
木格伊四处打量，“不是吧老登，你真没感觉啊——不对。”她耸了耸鼻子，随后赶紧捏住，一副问道了什么恶心的臭味似的模样，“怎么这么浓的陀翡花的味儿？你们不会中幻被麻痹神经了吧！”她伸手在亚雅眼前晃了晃，“来告诉我这是几？”
亚雅攥住她的手腕，“四。”
木格伊看着自己比的二觉得这老登是真的没救了。她甩开亚雅的手翻了个白眼对一旁的三灵道：“唉！咱一会把这傻子丢这得了，带着晦气。”
‘好浓的陀翡花的气味。’同样因精神海动荡被迫苏醒的欧利斯，还没睁开眼便闻到一股甜腻的花香，‘菲格利，你跑污染区来了？’
‘你醒了？’听到欧利斯的话，菲格利离开在脑海回应。
‘嗯，我感受到了你精神海的波动，出来看看怎么回事。’欧利斯借助菲格利的眼睛观察四周。
“哎，雪团的契约者，知道陀翡花吧！”
“当然。”帝提点头。
陀翡花，一种长在空间结构不稳定之地的植物，它的香气能麻痹高等生灵的神经感知，让闻到的生灵出现晕醉状态，使其对自身状态和环境危险判断严重失真。
“我们一早便判别出这里的情况，花香和这些沙状的污染晶体物质是重要媒介。”维纳也道。
“那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是主角，不会死是吧！”
“它在邀请我们一同观赏表演啊，我们怎么能拒绝呢？”亚雅双手环胸看向那指引前路的星带。
‘哇哦！好漂亮的花！’虚影趴在地上看一朵盛开的正艳的花，‘这片沙地居然还能开出花唉！’
‘……’
‘知道了知道了，别乱触碰，别乱好奇，我知道知道，我没那么小白的，放心放心。’虚影从地上爬起来，‘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重的老妈子味呢？’
‘……’
‘哎哎哎！别生气！夸你呢夸你呢！’
幻影消失，继续向前。
‘这一片也没什么危险的嘛，巡完这一片，任务是不是也就结束了？’
‘……’
‘今天晚上是不是吃饺子来着？！回去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让他们做一点辣椒炒鸡蛋陷的饺子。’
‘……’
‘歪！你才黑暗料理鬼才！’
‘怎么不能吃了！很好吃的！相信我！’
幻影消失，继续向前。
‘唉？这里好奇怪啊。’幻影环顾四周，‘你们，有没有……’幻影扶住额头，‘唔……头，好晕。’
‘没事，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
‘放心……’幻影强打起精神，‘我们继续巡逻吧！’
幻影消失，继续向前。
‘唔……’幻影扶住额头。
‘……’
‘放心……好吧，有点难受。’
另一个成年人模样的幻影出现，背起小幻影。
‘搂住我。’成年人模样的幻影道。
‘好。’
幻影消失，继续向前。
‘……’
‘醒醒，到驻扎军巡逻休息点处了。’成年人模样的幻影将小幻影放下，‘我去看看这有没有修复剂。’
‘好……’
……
‘一瓶修复剂下肚，人家又活力满满了！’
‘在这休息一下，等会继续巡逻。’
‘好的！’
幻影消失，继续向前。
‘好漂亮的石头！’小幻影捡起一块石头，‘看！好漂亮的石头！’
‘确实很……’成年人模样的幻影点头，随机大惊，‘放下！’
‘什么？’
小幻影还没搞明白，大幻影就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
怪物此起彼伏的嘶吼声由远及近，大虚影持枪似在射击。
小虚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和急促，‘消失了！我的力量消失了！怎么办！越来越多了！’
……
‘不行，它们在呼唤更高等级的污染怪物……’大虚影咬牙，‘岩队！趁现在后路还没被堵死！带他们走！’
‘我好歹也是A级异能者！能撑住！’
‘我留下来，你去找支援！别犹豫了岩队！玉年！带他们走！’
持剑与怪物对战的小虚影回头看了眼大虚影，咬牙，‘跟我走！’
虚影消散，继续向前。
小虚影便解决追来的怪物边护着队友，‘别停！跑！’
忽然一声巨响，小虚影猛地抬头看向大虚影所在方向，随后立马转头，‘别回头！走！’
虚影消散，往回。
‘就在前面。’小虚影指着前方声音哽咽。
小虚影来到一个大坑前。
‘就是这里，我们被围困，她让我们先走，自己断后，为了拖住怪物，也为了我们的安全，她，她……她选择了和它们同归于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不是我捡起那块石头，就不会触发他们的陷阱，我们也就不会被围困……’
小虚影跪在坑边掩面而泣，‘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连……连尸体都没有了……’
‘……’
‘可是，可是，在污染区死亡的生灵，他们的亡魂不会回到图卡斯制定的轮回规则中，他们会永远徘徊在这方土地上，直至魂飞魄散……都怪我……’
“看来，是一场牺牲的记录。”亚雅站着坑边，看着这开满陀翡花的坑道，“还以为是天坑，没想到是自爆留下的存在过的印记。”她的声音没太多波澜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幻影的记忆在此处凝结成最深刻的悲伤与悔恨，连空气中甜腻的花香丢仿佛带上了泪水的咸涩。
木格伊蹲在坑边，伸出手，指尖距离最近的一朵陀翡花只有几厘米时停住了，脸上露出混合着厌恶和凝重的神情。
“按常理而言，异能者的自爆不会形成这么强烈，这么深刻的印记场。”木格伊最终还是扯下一朵陀翡花拿在手中把玩，“看来是有人利用了这里破碎的世界树的根系记录下来的这场牺牲影像，特意制造保留并进行充分利用——一个为他人专门打造的记忆坟场，只为让其时刻警惕？”木格伊眯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指尖一撮，那朵陀翡花便化作细碎的粉末从她指间簌簌落下，融入沙地。
她站起身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双与亚雅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在昏暗中闪着洞悉一切的锐光，“利用世界树破碎的根系残留的记录功能，捕捉并固化一段饱含剧烈情感的记忆，在用陀翡花这种本身就能吸附、放大、混淆精神感知的东西作为培养基和放大器，将这段记忆变成一片持续播散特定情绪波长和认知干扰的场。”
“这个场专为一个生灵而设，一个背负悔恨，不甘却无力回天的灵所设，为的是磨灭她的意志，让她一次次经历、一次次想改变却又只能一次又一次看着这一切发生，让她绝望随后好能以救世主的姿态迈入她的世界，拯救麻木的她——呵，好计谋，纯恨那年的我都没敢这么干，哪个老毕登比我还狠。”木格伊最后一句话想一块冰，砸进了原本就凝滞沉重的空气。
“专为一个生灵而设的记忆坟场……”帝提低声重复，银丝无声地从他指尖垂落，“利用世界树根系的记录功能，捕捉并固化对目标生灵来说最惨烈、最深刻的牺牲，再以陀翡花为媒介，将这段记忆变成反复折磨其的刑具，目的是磨灭意志，然后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 他看向木格伊，温文尔雅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掩藏的锐利与冰冷，“这意味着，设置这个的人不仅对这片沙海的特性、目标灵的心智弱点和过往经历了如指掌，还能调用世界树根系的力量？”
‘我留下来，你去找支援！别犹豫了岩队！玉年！带他们走！’
“玉年……”维纳也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眸逐渐暗沉，危险的风暴在眼底酝酿。
亚雅轻打响指，空气瞬间凝滞，冰冷的寒冰以她为中心蔓延，摇曳的陀翡花被逐一冻结，漫天的风沙静止凝固，整个双极沙海被寒霜笼罩。
‘咔咔——’，冰层断裂的声音响起，用于维持这场幻影的破碎的世界树根湮灭成灰。
幻影破灭，露出其后真实的，双极沙海。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