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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谁在搞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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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房门全部紧闭,庄严肃穆如同注视有人经过仍目不转睛的守卫。
深色灯光打在脚下,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能听见回响。
“等等……”原本谨慎的林习唤差点忘乎所以,抬头表情突然不对劲起来。
世界上没有愚蠢的骗局,而他正好被吸引了过来,少年立马放下捡到的东西。
“我没动!只是看到地上有垃圾,我我我要走了。”
他物归原主埋头快步,翅膀都要抡出火来。
现在想来这座公馆又大又干净,怎么会有显眼的垃圾呢?
在他背后灯光忽闪忽闪,像是有东西落在肩头拍了一下,林习唤惊恐地僵住身体。急得原地连声道歉。
身上带着的垃圾袋飘动,被什么往后扯了扯,力道太真实,林习唤急得原地连声道歉,试图讲理道:“这、这是我的东西。”
他不放手,这是丈夫的遗物,况且里面还有起草的休书。
林习唤出其不意回头寻找一线生机,却没看到始作俑者,只见白灼的光束迸发出惊人的能量。
巨大的吸力将空间扭曲,眼前的事物轻飘飘涌向幽深通道,连根拔起尽数抽离。
那双清澈的眼睛不可置信盯着溢出的光芒,这种危险的信号让他恨不得立马拔腿打道回府。
在被卷进去之前,林习唤拼命抱住了垃圾袋,咬牙心道:这下死定了。
在他眼里垃圾颜色越漂亮越值钱,同样也越危险,像从战舰上遗弃的武器、废铁、废金属散发辐射的紫光,暗地里会有专门倒卖的组织。
他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在某天独自去往危险的三角洲,他已经入不敷出很久,打算去撞撞运气,躲在搁浅的石礁目睹了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的围剿。
他眼睛尖,好像天生能判断出不同之处,加上比其他人动作快,能飞能跑。
但一般只敢捡路边或者海边别人不要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和流浪汉起冲突。
而那时他盯上了那坨“垃圾”,因为它散发着比以往见过的任何垃圾都要绚烂的色彩,哪怕他们乌压压一片打得头破血流,都没人看得到它的存在。
林习唤眼睁睁看着那东西被卷起了海里,而后在那片海域寻找了好多天。
再然后就被人举报关进了监狱。
监狱伸手不见五指,最外面的闸门应声开启,一束光照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腐臭的味道,警狱抱怨无人区闹事连连,最近又有几波罪犯被关了进来,再这样下去上面就要说他们办事不力。
隔壁关押特殊罪犯的禁闭室突然亮起警示,在场的守卫里面靠拢查看情况。
男人舔了舔干涸的嘴巴,身上伤痕累累,头发还夹着杂乱的棕毛。
处于极度脱水状态,他按住手上皴裂的皮肤,开口道:“你们抓错人了,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他当然特殊,不然也不会单独关一屋。进化体在他们这穷乡僻壤稀贵,要是有一个作恶都得惊动联邦军方的程度。
正因如此,他们才要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地位,如果得罪了哪位有能耐的贵人,或者谎报军情,无论哪个后果都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难办就难办在,他们哪里有进化者信息权限,对方不肯透露姓名,气宇轩昂往那一站坐,哪怕落魄都看得出周身尊荣华贵。
男人实在耽搁不下去,身体情况容不得硬来,千辛万苦逃了出来,没想到竟然要死在无名之地。
外面的警狱怕怠慢了他这位“贵客”,好意按下空气净化,男人的侧脸轻轻作痒,用手捻下半截褐色的绒毛。
其他守卫收起武器,正准备回到位置,从进来就金口难开的犯人眼睛湿润,突然叫住了他们。
“我……我的配偶肯定担心坏了,他是只麻雀。”男人越说越言辞恳切,也顾不上口干舌燥。
“他一定会在我失踪的那片海域寻找,他还那么瘦弱胆小,要吃多少苦头,噢不,请你们快把我放了!”
有配偶肯定是记录在案的公民,而进化体站在人类金字塔上,他们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见得到一个,更何况双方都是。
警力大张旗鼓出动,果不其然在那片海域的闹事高发区找到了正在翻垃圾堆的麻雀少年。
他们又是赔笑又是审问,见他身上破破烂烂,还安慰他不要害怕,说什么有人向他们提供信息才找到他。
这里不是他常待的区域,来不及为自己辩解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就被推进漆黑的禁闭室。
少年一脸迷茫孤零零站在角落面壁思过,却浑然不知身后的凝视。
“你也是被抓进来的?”男人放轻了声音,他特意打点了留些私人空间,借口要先安抚自己的配偶。
眼前亮起麻雀躲得远远的,警惕地看过来,微不可查点头。
男人手心攥着羽毛,开门见山道:“这里都是在那片海域抓来的,即将执行死刑,你看上去不坏,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是在说他弱小吗,少年皱着眉头第一眼扫过男人,印象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但他很快抓到最关心的重点,脸色苍白道:“要死?”
他什么都没做,早知道不去为了捡漂亮垃圾而冒险,他甚至还好心把捡来的毯子盖在了比他还可怜的流浪汉身上。
男人心急上前握住他瘦弱的手腕,却和躺尸时防备不同,他记得对方说过还会来。
少年害怕地激发出他的进化体,男人眼里却满是希望的光,“别怕,我们结婚吧,这样就能出去了。”
他浑身疼痛,实在没有力气多做解释。而少年显然听了他的话,佯装亲近一副默认的乖巧模样,细看脸上的纹路还在发颤。
“保释需要夫人您出示证件,当然了我们都是认真办事,如果不是及时找到,那地方指不定多危险,咳咳!”
狱警夸夸其谈暗示,麻雀愣愣地竖起耳朵警惕,男人怕事情败露把他往怀里带。
只是他摸遍口袋,再往外掏不出一点,真情实感道:“我的夫人出来得着急什么都没带,你也看得出来,他这些天受了苦,日后……”
“给。”闷闷的声音从底下发出。
男人惊讶地低头看向他胸口位置,一颗亮晶晶的红宝石静静被那只脏兮兮的手心递出来。
狱警看得出价值不菲,连忙谄媚笑出了声,连对方老实告知没有证件,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发质营养不良,单薄的肩膀被男人一手罩住,直到顺利出来都还在心有余悸。
虽然他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他有宝石的,但那是他仅有的家产,再多就拿不出来了。
“原来你叫林伊?”男人询问他的身份,想着或许日后还能报答。
麻雀回过神来,手上还在配合着没放,为了抵消害怕开始回话:“我没有名字,这是我听到一对夫妻这样叫他们的孩子。”
正是看出对方懵懂无知胆小顺从,他才找上了对方,竟然连名字都没有。
“你好歹也是进化者,不知道找联邦政府……”男人体内的能量异动,强撑不住痛苦地靠在他身上。
少年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了?不是说结婚,如果你死了,他们不会又把我抓回去?”
到底是有多怕死,才会什么都不懂还听信别人的话,商时鸥力竭之前露出一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水、水……
浪花有一下没一下拍打在脸庞,耳边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吞没,浸润的嘴唇突然翕动,躺在沙砾上的男人如同搁浅的鱼,吊着口气抬眼看见天空。
迷茫之后,他想起自己惹了大祸,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贲张,潮涨潮汐不如将他无情卷走。
忙着捡垃圾的少年巡视了一圈,看见漫过小腿的海水,倒腾着脚丫涡轮似的赶来。
“抱……抱歉,忘了把你挪一下。”他着急地试探对方是否淹过鼻息。
在对方试图翻过他的身体,装死的商时鸥终于明白自己脸上的泥,以及得不到解脱的水深火热,都多亏了少年的勤快。
商时鸥看得出对方的困窘,却还是问了出口,“你不回家吗?”
黄昏给本就面黄肌瘦的少年镀上坚韧的暖光,他有些不解看向这个要睡无人区暗礁海边,比他还要可怜的男人。
“我动作很快,你确定要睡这里,这样连被子都盖不了,明天之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谁见过盖被子的鱼?
商时鸥捂着肚子的伤口,还好没显出进化体,说不定还要吓到对方。
要不他没心眼透露一嘴,商时鸥上哪儿撞运气逮个麻雀,吃味道:“你和每个人都要汇报行程?”
天快黑了,少年自顾自拢了拢收获的垃圾,“这是结束的意思,我不回来当然要说,没人会喜欢无缘无故被落下。”
“结束了……”商时鸥点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你连名字都没有,是不肯告诉我?还是其实你连住的地方都不稳定,不会蹲树上吧?”
对方果然就是在看不起自己,少年皱着眉头坚持道:“我有家,我很忙,每天都要捡垃圾。”
“这片海域很危险,如果不是为了捡发光的贝壳,我不会来这里,你也早点走吧。”
看在对方救了他一命,他有些气愤提醒着,把之前商量的对策抛之脑后,闷闷道:“反正明天我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发光的?原来你喜欢这种,别急等等我。”
男人爽朗地一笑,等他听见扑腾的水声,转头已经看不见人影。
海墙如同屏障汹涌地高高竖起,渺小得让独自面对的人发出任何呼喊。
他愕然瞪大眼睛,如同那个弱小又孤零零的,只能被遗弃自生自灭的小孩,下意识迈出脚步。
少年扑腾翅膀飞向波涛汹涌的近海面,这种形态羽毛要是打湿了,就难以再折返,况且他天生不会游泳。
海水里一抹血色散开,冰冷的水雾升腾拍打,他只好着急徘徊,盘旋在上空,一下子连害怕都忘了。
为什么要说等一下,离开就离开为什么找借口,为什么……
他没说出口的质问无声飘散,掀不起任何风浪,水珠顺着鼻头、下巴汇到突变的漩涡中心。
天际线压下来,波光粼粼,一张冷峻的脸钻出水面,直勾勾对上那双急切的眼睛,随之捧起一汪彩色的光芒。
“!”被突脸惊得收起翅膀,少年僵硬往下坠。
怕水的习性,让他只留下求生的念头。
好在对方稳稳接住了他,潮湿的感觉蔓延全身依旧不舒服,他不应该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是贴近的胸膛却让他感受到热度,和他自己抱团取暖不一样,原来不是越冷越抖才能挨过冬天。
商时鸥把人抱着走出水面,大腿处留下新鲜撕扯的痕迹,“你这些天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他有自信就算不是,肯定也是他的好看。
少年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认真点了点头。看到他眼里流动的珠光,商时鸥好像身上的疼痛都一扫而空。
天地之大突遭巨变,可小鸟却比他有方向,比他无怨无悔,不计得失。
“你说得对,没人想要被落下。”男人突然紧张地吞咽道,“所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