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终章》安夏续

9、雨天赠伞

　　蝉鸣的锐度终于被连绵的阴雨磨钝了些，七月末尾的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就在今天，为期一个月的暑假托管班正式画上句号，明天起，真正的高三之旅就要拉开序幕，像一本摊开的空白习题册，等着被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单词填满。清晨还透着微光的天，转眼就被墨色云层压得沉甸甸的，豆大的雨珠砸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将窗外的凤凰木洗得愈发鲜绿，仿佛要把整个暑假的燥热都冲刷干净。

　　祝今果把最后一页画稿小心翼翼收进画夹，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宣纸边缘，带着些微潮意——南方的梅雨季总这样，连空气里都浸着化不开的湿润，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柔软又绵长。她望着画室里熟悉的一切，靠窗的画架、磨得发亮的砚台、散落着颜料的桌面，这些陪伴了她一个暑假的物件，此刻竟生出几分不舍。毕竟，这是托管班的最后一天，往后再想这样安安静静在画室待一下午，怕是很难有机会了。

　　她抬头望向隔壁教室，那扇熟悉的窗户后，靳祈安的身影还在。他大概是在整理竞赛资料，脊背挺得笔直，侧脸在昏沉的天光里显得愈发清瘦，指尖翻过书页的动作依旧规整，仿佛窗外的狂风骤雨与他毫无关联，也仿佛全然没意识到暑假托管班这最后一天已近尾声。祝今果的心跳轻轻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画夹边缘，那里藏着昨天刚整理好的《物理拓展题库》——托管班这段时间，全靠这本资料，她才总算把古筝节拍计算的难题吃透了，甚至在草稿纸上写满了感谢的话，却始终没敢再找机会递给靳祈安。

　　“果果！收拾好没？再不走就要被这场‘泼水节’级别的大雨困在学校了！”郑橙的声音穿透雨幕，从画室门口钻进来，她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手里举着一把彩虹色的大伞，裤脚已经被门口的积水溅湿了一小块，“我妈刚才发消息说，这雨是台风尾巴扫过来的，得下到傍晚才停！托管班都结束了，可别最后一天还被淋成落汤鸡，太不体面了！咱们赶紧冲！”

　　祝今果连忙合上画夹，应声起身：“来了！”她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倾泻而下的雨帘，忍不住皱了皱眉——早上出门时天还好好的，谁能想到托管班最后一天会遇上这么大的雨，她根本没带伞。

　　“忘带伞了？”宋止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拎着两把黑色的折叠伞，笑容像冲破云层的微光，“我就知道你俩有人会犯迷糊，特意多带了一把。毕竟是托管班最后一天，总不能让你们淋雨回去。”他把其中一把伞递给祝今果，又看向郑橙，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的伞够大吗？要不要换我的，这把伞骨结实，抗风。雨这么大，你的小网红伞怕是顶不住。”

　　郑橙手里的彩虹伞确实小巧，被风吹得有点晃悠。她下意识想答应，又猛地摇摇头，梗着脖子说：“不用！我这把是‘网红款’，颜值即正义，抗风能力也不差！再说了，托管班最后一天，怎么能丢了排面！”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悄悄把伞往宋止乐那边挪了挪，避免自己被飞溅的雨水打湿。

　　祝今果握着温热的伞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宋止乐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却把所有细节都照顾到了。她抬头看向隔壁教室，靳祈安刚好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走了出来，黑色的书包带衬得他肩膀愈发单薄，手里空无一物，显然也没带伞——看来，不止她一个人没料到托管班最后一天会突降大雨。

　　“靳祈安也没带伞啊。”郑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撞了撞祝今果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机会来了姐妹！托管班最后一天，可是刷好感的黄金时机！英雄救美虽不敢说，美女赠伞总可以吧？这可是拉近关系的绝佳契机，错过这次，下次可就没这么巧的雨了！”

　　“别胡说，我、我怎么好意思……”祝今果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手心微微出汗。她确实想递伞，可一想到要主动开口，心跳就像被雨珠砸乱的鼓点，乱得不成章法。

　　宋止乐看了看靳祈安，又看了看祝今果泛红的耳根，了然地笑了笑：“没事，我这里还有一把备用的一次性雨衣，本来是给我妈带的，你拿去给他吧。就说是我多带的，毕竟是托管班最后一天，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不用觉得尴尬。”他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件蓝色的一次性雨衣，塞到祝今果手里。

　　祝今果捏着那件轻飘飘的雨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甜。她深吸一口气，在郑橙鼓励的眼神里，一步步朝着靳祈安走过去。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把两人隔绝在小小的空间里，也隔绝了周遭的喧嚣，仿佛这是托管班最后一天，独属于他们的短暂独处。

　　“靳、靳祈安同学。”她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声音被雨声盖得有些模糊，“你没带伞吗？我这里有一件雨衣，是我哥多带的，你要不要拿去用？今天雨太大了，而且是托管班最后一天，淋感冒就太不值了。”

　　靳祈安闻声转过身，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让他那张清冷的脸多了几分柔和。他看向祝今果手里的雨衣，又看了看她紧张得攥紧衣角的样子，眼神微动：“不用了，谢谢。我家离得不远，跑几步就到了。”

　　“不行啊！”祝今果连忙抬头，语速不自觉加快，“这雨太大了，跑回去会感冒的，而且地面很滑，容易摔跤。托管班都结束了，明天就要正式上高三了，要是生病耽误学习就不好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管得太多，像个啰嗦的老妈子。

　　靳祈安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顿了几秒，忽然接过了雨衣：“那就谢谢你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祝今果连忙摆手，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就是一件一次性雨衣而已，不值钱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这段时间谢谢你借我资料，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我下次还你。”靳祈安把雨衣塞进书包，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资料你看完了吗？要是还有不懂的地方，开学后也可以问我。”

　　祝今果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开学后的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看、看完了，真的谢谢你！我本来想今天还给你的，忘记带过来了，谁知道托管班最后一天会忙乱成这样，明天开学我一定给你带过去！”

　　“好。”靳祈安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伞，又看了看远处的雨幕，“快走吧，雨好像更大了。开学见。”

　　“嗯，开学见！你也小心点！”祝今果点点头，转身往郑橙和宋止乐的方向走，心里像揣了一颗甜甜的糖，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靳祈安正站在屋檐下，低头拆着雨衣的包装，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水圈——这一幕，成了她关于暑假托管班最后的清晰记忆，温柔又明亮。

　　“怎么样怎么样？聊上了吧！我就说这雨是你的‘爱情催化剂’！”郑橙见她回来，立刻凑上来八卦，眼睛亮晶晶的，“托管班最后一天还能有这波互动，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你！他有没有对你笑？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就、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没笑……”祝今果的脸颊依旧发烫，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说下次要还我雨衣，还说开学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郑橙拍着大腿，笑得一脸狡黠，“靳大学霸可是‘惜字如金’的主儿，能主动跟你说开学后的事，说明你在他心里已经有点不一样了！托管班这一个月没白待，至少刷到了初步存在感！”

　　“别瞎说，就是一件雨衣而已。”祝今果瞪了她一眼，心里却忍不住期待起来。

　　宋止乐撑开伞，自然地走到郑橙身边，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走吧，再不走雨就真的停不了了。我送你们到公交站。托管班结束了，也算给这个暑假画个圆满的句号。”

　　“不用了吧，我们自己去就行。”郑橙嘴上拒绝，身体却很诚实，下意识往宋止乐身边靠了靠，避免被雨水打湿。

　　四人走进雨幕，两把伞在雨中撑开小小的天地。宋止乐的伞始终偏向郑橙那边，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大片也没察觉；郑橙偷偷看着他的侧脸，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手里的彩虹伞也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祝今果跟在他们身后，握着伞柄，看着雨珠顺着伞沿滚落，形成一道透明的珠帘，心里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以及这暑假托管班最后一天的相遇，好像都成了命中注定的温柔馈赠。

　　公交站的棚子下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多是刚结束托管班的同学，大家都在抱怨这场不合时宜的雨，嘴里念叨着“好不容易熬完托管班，还被雨困住”。宋止乐把两人送到站台，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郑橙：“擦一擦吧，刚才溅到脸上了。”

　　郑橙接过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两人同时像被触电般缩了回去，脸颊不约而同地泛起红晕。祝今果看着他们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这对活宝，明明互相喜欢，却连一句正经的关心都要说得这么别扭，整个托管班期间都在互相试探，偏偏到了最后一天还是这副模样，简直是“当代恋爱困难户”的典范。

　　公交车缓缓驶来，溅起一片水花。祝今果和郑橙上车前，宋止乐忽然叫住郑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她手里：“路上吃，甜的。托管班结束了，开学也要开开心心的。”

　　郑橙愣了一下，接过奶糖，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快步上了车。

　　公交车开动了，祝今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宋止乐站在站台下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被雨幕淹没。郑橙剥开奶糖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看着窗外的雨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说，止乐哥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啊？”郑橙忽然凑到祝今果耳边，小声问，“从托管班第一天他帮我捡笔开始，到今天送我奶糖，好像一直都对我挺好的。”

　　“你觉得是就是。”祝今果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喜欢就勇敢点，别像我一样，只能偷偷放在心里。说不定开学后，你们就能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呢？”

　　郑橙咬着奶糖，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又很快黯淡下去：“我还是算了吧，万一他只是把我当妹妹呢？万一被拒绝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祝今果没再劝说，只是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冲刷着街道，也冲刷着这个漫长又短暂的暑假。托管班已经正式结束，高三的序幕即将拉开，那些藏在画纸里的心事、雨幕中的对视、不经意间的触碰，都成了这个夏天最珍贵的回忆。她握紧了手里的伞，心里默默想着：靳祈安，开学见。希望这个高三，能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

　　雨渐渐小了些，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被打翻的水彩画，温柔而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