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你们是假的，但我，也未必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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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地，气氛异常沉闷。
原先的欢声笑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原本兴致勃勃的大爷大妈们此刻都安静地坐在各自帐篷前的折叠椅上。
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地整理着烧烤架上的食物，仿佛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NPC。
炭火明明燃着，却感觉不到多少热量，只有一股焦煳的肉味混合着那股熟悉的、甜腥的腐烂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像一层看不见的油脂，黏附在皮肤和呼吸道上。
“小秦回来啦？我们都扎好帐篷了，你的也是。”
一个之前很健谈的阿姨抬起头，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嘴角咧开的弧度与陆海生刚才如出一辙，仿佛用同一个模具刻印出来。 “快来吃点，这肉……可新鲜了。”
秦澈看向她手中的肉串，那肉块颜色暗红，纹理粗糙，在炭火上烤得滋滋作响，却渗出一种不自然的、近乎黑色的汁液。其中一串挂着一片极薄的、带着卷曲黑色绒毛的皮。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摇了摇头。
“怎么了？”大妈的笑容瞬间消失，如同面具剥落，眼神阴森地钉在她脸上。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刻，整个营地的其他人，也同时停下了手中僵硬的动作，齐刷刷地朝秦澈看了过来。
数十道目光空洞而专注，带着无形的压力。
“没什么，”秦澈头皮发麻，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强迫自己稳住声音，“我天生对猪肉恶心。”
虽然但是，这句话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对油腻的东西恶心，一部分源于天生，一部分源于肠胃炎。
大妈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像是冰冷的探针，察觉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脸上的肌肉才重新活动起来，堆起笑容：“哦，那太可惜了。”
她慢条斯理地将那串带皮的肉放进自己嘴里，咀嚼时，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软骨碎裂声，以及热油冒出的“嗞嗞”声——
听得秦澈牙龈发酸。
“各位，今天天气有变，我们得先回去。”陆海生扬声说道，不客气地打断了旅客之间“友好”的交流。
没有人提出异议，大爷大妈意外的很顺从，只道：“好啊，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他们的回应整齐划一，缺乏应有的情绪起伏。
所有人都沉默地开始收拾东西，动作整齐划一，安静得只剩下物品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一种极轻微的、仿佛很多人同时在耳边吞咽口水的声音，那声音细密连绵，钻进耳膜，让人无端泛起寒意。
秦澈听陆导游的指引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帐篷里，心脏狂跳。
狭小的空间并未带来丝毫安全感，帐篷外那些沉默晃动的人影更添压抑。
她必须离开这里，现在！
实在不想和那些操纵着她的梦的人玩那么无意义的游戏，兴许离开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想着，她悄悄拉开背包拉链，想拿出事先放好的另一部手机，指尖却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那枚兽骨指节，它此刻正微微发着烫，仿佛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一般。
就在这时，帐篷的拉链被人从外面缓缓拉开，“刺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是陆海生。他蹲在帐篷口，阴影投在帐篷内，几乎将秦澈完全笼罩。他微笑着问她：
“大家都准备好了，你怎么那么慢呀？”他的笑容依旧，眼神却深不见底。
不看还好，一看他的身后——那些大爷大妈们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围拢过来，站成一个半圆，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容，默默地盯着她，如同围猎的狼群，堵死了所有去路。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陆海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可不能耽误了……‘上山’的时辰。”
“上山”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不祥的寓意。
……
与此同时。
山上的女孩停下脚步，敏锐地感受到周遭空气里不寻常的滞涩与排斥感，仿佛整片山林的空气都变得浓稠，阻碍着他们的前行。
她微微蹙眉，看向身旁挂着徕卡相机的队员：“山的‘情绪’不对，它在排斥什么？是我们中的谁吗？”
“不可能，”男生立刻摇头，语气肯定，“所有人的背景都经过严格核查，没有问题。”
“那就是山里还有别人。”女孩的视线下意识地向左侧的密林扫去，语气笃定，“而且，数量不少。”
“哦！可能是下面旅游团的人误闯进来了。”男生恍然，随即又有些担忧，“头儿，要通知园区管理方吗？”
女孩收回目光，淡淡地摇头：“不用。继续前进，保持警惕。”
她顿了顿，略带无奈地瞥了男生一眼，“还有，说了多少次，叫‘徐教授’或者‘徐队’就好，‘头儿’听起来像什么道理人。”
“呃，好的头儿。”
男生挠挠头无辜地说。
浓雾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像黏稠的灰白色浆糊慢慢填满了山林，把山林裹挟得密不透风。队伍在湿滑的陡坡上艰难移动，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四周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碎石滚落的细响。
男生心惊，快走几步跟上徐队：“徐队，这雾太邪门了，根本看不清路。”
徐队目光未偏，声音平静：“跟紧，标记路径即可。这雾……不自然。”
吴建平指着一丛暗蓝色苔藓插话：“这种‘靛青泥炭藓’通常是矿化指示植物，这里长得这么茂盛，会不会下面有古矿冶痕迹？”
“古矿？”刘振雄两眼冒光，职业病发作，率先过去查看。吴建平默默挡住徐青视角中他的背影，低声提醒： “小心点那边岩石路面，容易脚滑。”
“我干多少年了，哪用你说——卧呲……！”
“噢！”
“咔嚓——哗啦——”
他脚下那块看似坚实的岩石突然碎裂，整个人猛地向下滑坠！地质锤脱手飞出，在岩石上撞击出零星火花。
“小心！”惊呼声中，刘振雄的反应极快，在下滑的瞬间猛地翻身，五指如钩死死抠进一道岩缝，但下半身已经悬空！
他背着的装备包增加了重量，带着他的身体危险地晃荡，碎石簌簌落下，没入下方浓雾弥漫的深渊，连回响都听不见。
“稳住！”王队第一个扑到崖边，试图伸手，但距离太远。“绳子！快！”他的吼声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记者小李甩下背包的动作快得惊人，抽出救援绳的瞬间已经完成了对折，手腕一抖，绳圈精准套中三米外一棵冷杉的树干。他手法娴熟得近乎专业，轻松地打了个复杂的双布林结，“抓住！”说着，将绳尾抛下。
刘振雄艰难地移动另一只手，几次尝试才抓住晃动的绳尾。他试图将绳索在手臂上缠绕固定，但每一次动作都引得身下岩屑纷纷剥落。
有那么一瞬间，他扣住岩缝的手指似乎因力竭而松动了一下，引得崖上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与死神艰难拉扯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刘振雄才集中臂力，借助绳索，艰难地爬了上来，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脸上已经被吓得毫无血色，左臂和右腿外侧被岩石划开长长的口子，鲜血混着泥土，看起来颇为骇人。
王队看向徐队，语气带着后怕和一丝讨好： “徐教授……您没吓着吧？刚才太险了。”
徐队摇摇头，目光却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正在收绳子的小李身上。
“妈的……差点……差点就交代在这了……”刘振雄没好气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活该，自己鲁莽怪谁。”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徐队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劫后余生的纷杂： “意外在野外是常态。重要的是预案和反应。你们刚才的救援，很迅速——”
她的目光转向刘振雄， “但是，我没记错的话，刘工你是地质学的专家，专业能力却……一言难尽。”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你们请我来，不要让我看轻你们好吗？”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徐队似乎并不在意，她话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对那个记者说：“对了，小李，你做这行多少年了？”
徐队的脚步未停，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如锐利的探针，扫过小李的侧脸。
小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突然被问到这个，含糊答道：“有……六七年了。”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徐队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哦，六七年了。”徐队微笑点头，表示认可。但那笑容未达眼底。
“那经验应该很丰富了。”徐队马上转了一副态度，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可为什么项目负责人下达的指令迟迟没有告诉我。怎么上了山，就一直闷头往前走，也没见你们谁主动说明具体位置？”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得只有脚步声和喘息声的山林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敲打在鼓面上。
“不把我放眼里？”
小李的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像摸鱼的员工被老板抓包。他强自镇定地掏出手机，手指有些发颤地在屏幕上划拉着：
“是，是是，抱歉忘给您看了，现在就发您。”
徐队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她刚点开收到的位置信息，只看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鹿行山西坡？”她抬起眼，目光如炬，直射向小李。
“这范围也太模糊了。正规考古发掘，坐标必须精确到GPS网格，这是基本要求。”
这‘西坡’二字，是想让我们把整座山翻过来吗！？”
小李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没想好如何辩解，徐队的目光已经越过他，落在了那位一直沉默寡言、被他们称为“王队”的中年男人身上。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王领队，我记得这个项目，最初申报时原定的承担单位是省考古所。怎么你们现在出示的执照复印件上，写的却是‘西方矿业文化研究中心’？”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据我所知，这个‘研究中心’并没有国家文物局认证的考古发掘团队资质。还是说……”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其他冒牌队员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而危险。
“……还是说，你们手上那张所谓的考古发掘证照……”
“……根本就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你们是假的，但我，也未必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