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機构陷》喜林草头号弟子

2、第二回 登崇榘以高瞩

　　秋仲朝雨骤，九谷斯天丰，殖田其日久，大穰益劬忙。值雨后新霁，阜城外畴田满金枝。麦气袭人。径旁竹茂青，根叶苍秀，丘陇多短松，虬盘虎卧。狭路泥泞，商旅难行，却见一骑越潦急行，直奔帱幌郡治所纬缪县阜城。

　　信差既至城中府廨，见高堂大廓、漆棂雕柱自有艳彩琢饰装潢，观紫檀桌椅、金楠画屏俱是獬廌麒麟花纹，蓆上时令蔬果、玉馔珍馐满布，其间笙歌舞曲、推杯换盏不绝，小差闻此奢靡之风难免生怯。主座置下觥盏，止笑意，停歌舞，慵悠道：“尔为何事？”小差行揖，取出怀中帛书跪献于殿前：“禀府君，旌雲告急，唐廨君托来此书，拜望府君早做决断。”主座面有不悦，示意仆从取来书信——逆贼王雄，尽召流寇，勾结叛军，拥兵险固，窃据旌雲。卑职驽钝，几战未克，征西将军往图宣平叛，路经军争之地，亲率精兵剿贼，却大败于数支埋伏恶师。幸得镇西将军力战破围，征西将军领亲信断后，卑职才逃过此劫。现贼军无大军征讨，必流虐诸城百姓。万望府君切莫迟疑，速表朝廷，发兵救援，共诛国贼，光复河山！郡牧王逸阅毕帛书，遂道：“信既送至，便退下吧。”又捋长须，心想此距旌雲远县西南足八百五十里，况有湄、滁二水之险，自然无虞，复笑道：“诸公勿忧，”招歌姬乐师复事，令侍女斟酒，“此事吾已决断，请满饮醇醪，莫败吾酒兴。”

　　天色昏暝，残月将升。荒草菲薇，江风冽凛。临湄聽澎濞，打火乎结营。唐廨君带败军渡湄水，于东萌城外夜驻，欲翌日天光再入城中同守君议事。连日策马遁逃，不及问询军機之要，今遇喘息之機，便往迓凰王旧部帐下研榷。

　　瞧是满面枯槁的新任旌雲知廨领本县都尉唐芬，柯晴割了一块炙熟鹿肉，递而慰道：“唐知县，这新猎幼鹿，吃些吧？”唐园花谢过，直言：“先前遣使求援，料想不久可得回信。明朝入城整备军械、招募乡勇，反攻旌雲指日可待。但，旌雲治下文武、乐感州中游商、隽琛乡里百姓，恐俱遭贼军所害……”柯晴紧咬牙关，不动声色：“方才密探来报，王贼那厮劫掠雾江航商，阻塞山岭通要，本将有心联络本部也无门路。唐知县，旌雲城坚防固，可久持之，怎溘尔失守了？”唐园花窘笑，“许是王贼买通城卫、军侯，趁我公出之日里应外合，攫夺旌雲。昔日三万威武之师，也倒戈过半，至今仍愿跟随者已不足三千。”柯晴翻烤野鹿，颔首道：“轩羽将军奉旨驰援大将军，恰逢官兵勾结贼寇拥伪自立，莫非有贼人截得官函……”唐园花大惊，抢言于先：“故而埋伏重兵为图二将军？”柯晴答：“恐是如此，刘贵嫔诞下二皇嗣卓、裘皆早夭，姬贵妃子女花双亡，长孙贵人膝下皇子奋也遭宫女毒死，难道音皇后怕皇亲夺嫡？”柯恩播急火攻心，竟捏碎掌中鹿腿，“壞了，以霖德的性子，必亲率军替兄报仇，身先士卒不正中贼人奸计！！”柯晴揉搓双手，拭去肉渣，拿出图志阅览，唐园花也看来，进言：“王雄贼军虽据有玉厢至旌雲的关隘及雾江水路，可南往埵屏县渡江去邱林城，再经磐石郡崇山——”柯恩播烦懑道：“哼，山路崎岖，经此一途至少一月，如此缓慢，岂不贻误战機？”唐园花念及手下将士之家眷，肃然道：“将军莫恼，我等无法传讯，将军亲信亦是。此仇不共戴天，然王雄之势难以速克，贸攻急取无异送命。望将军珍重。”柯晴知晓其中利害，可忠心耿耿，无以自服，便忍怒道：“唐知县此来，非为制气末将而来吧？”唐芬自知多言，毕恭毕敬道：“卑职莽撞，望将军恕罪。邸报只写将军受诏而未言明细，便来请问。”柯晴冷笑答曰：“噷，知县想必也有耳闻，前有蒯晣于图宣造逆，后有慕容派、王雄等贼随叛，期间拜山入匪者不可胜数，朝廷遣来我等一为助军平反二为详察政事。呵，知县放心，随行我部的巡检使皆陷于阵中，征北将军所部自旒芸郡出发，不知如何。”她闻言双眸转动，若有所思，遂托言离去。柯晴目送离影，顾营火而无言。

　　山河千里，城阙九重。天衢驱寰宇，诸芳聚兰台。槐市裕黎民，水利丰国计。夜阑凭扉灯篝火，清歌璇题入钩陈。和欢殿外宫烛侍吏传笮瑀求见，皇后闻讯旋即应允，星夜同笮才人密谈。话完，才人接了密诏，又趁着卫平轮班之空归宫。

　　阜城治府内，珠帘碧帱豪奢，兰灯花烛辉煌。王逸散将幕僚，复留骆主簿一人。还未发声，却见骆春坐怀调笑道：“郎君酒且吃得爽利，还邀妾身幽会，可知高堂私欢有辱文礼？”王逸轻揽纤腰，抚肩而谈：“哎—夫人说的哪里话，夫人且看，”才递帛书，“这援兵，该发否？”骆春道：“戍卫之警，非发兵相救而何？”王逸眼色阴郁，叹道：“我亦知唇齿之联。夫人先教剿图宣，又让援旌雲，届时若贼军趁虚攻城，我只好拱手将印佩奉送哩！”骆春掩笑：“郎君好生糊涂，仅派新建、怀安二州屯长所部，这阜城铁卫俱在，何忧之有？”王逸捧将其手，惊叫：“是也！”骆春忙道：“明日另下令翛缀县、埵屏县军侯从师随征，来日便能坐享其成。”听得他连连道好，横生一股春兴，骆春与他久为夫妻，自知其心思，连赶他回闺闱牙床。

　　宝瑟朱裙自相依，翠幌妆楼又染尘。愁雲惨雾难入梦，迷花缠柳不成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