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不遇北风》北方的城

15、偶遇

　　他迅速调整策略，退了一步，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点恳求，又像是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好好好，不住你这儿，我一会儿就去找酒店。”他举起手做投降状，然后眼神带着期待看向梁尘，“那……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苏州，你这地主之谊总不能只尽到一碗面吧？带我逛逛苏州园林怎么样？就当……就当是老同学尽个向导的义务？”

　　他看着梁尘，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期盼。对他而言，或许和梁尘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便是被她冷言冷语相对，也远比回到那个充满压力和陌生相亲的世界要让他感到放松和……快乐。他贪婪地想要延长这短暂的共处时光。

　　梁尘看着他这副放低姿态、甚至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嘴边的拒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她太了解江毅了，他骨子里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如果今天彻底拒绝，他可能还会想出别的由头来纠缠。

　　她微微蹙眉，权衡了一下。带他逛园林，算是划定了明确的活动范围和时限，总比他这样时不时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要好。而且，以“老同学”、“向导”的名义，也能将她自己的位置摆正。

　　她沉吟了片刻，终于松口，语气依旧平淡，带着明确的界限：
　　“我这周工作很忙。周末……周末如果没什么突发事件，我应该会有空。”她没有把话说死，“到时候可以带你周围逛一下。”

　　这算不上热情的承诺，甚至带着公事公办的敷衍，但对江毅来说，却像是得到了特赦令，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那就说定了！周末！”他生怕她反悔，立刻应下，“你忙你的，我自己先随便转转，周末等你电话。”

　　得到这个不算承诺的承诺，江毅的心情明显由阴转晴。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识趣地站起身：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碗放着我来洗吧？”他试图再做点什么。

　　“不用。”梁尘干脆地拒绝，“我自己来。你去找酒店吧。”

　　“好。”江毅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这个夜晚她最后一点温和（哪怕只是妥协）的样子记住，然后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梁尘看着那碗空面碗，轻轻叹了口气。

　　转眼到了周末。按照约定，梁尘早上九点准时到了江毅下榻的香格里拉酒店大堂。为了游玩方便，她难得地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专业运动装，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看起来清爽又充满活力。

　　她在大堂柔软的沙发上坐下，给江毅发了条信息告知已到，便开始玩手机小游戏打发时间。

　　正当她专注于屏幕时，一个略带冷感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梁总监？”

　　梁尘抬头，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是冯祁勋。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休闲西装，少了些办公室里的凌厉，多了几分沉稳矜贵。此刻，他正略带诧异地看着她，目光在她一身运动装扮和扎起的马尾上停留了两秒，眼底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惊艳。
　　眼前的梁尘，褪去了职场上的干练锋芒，显得格外轻松活泼，仿佛一个二十出头、充满朝气的大学生，与他印象中那个雷厉风行的专业形象截然不同。

　　“冯总？”梁尘连忙站起身，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到他。

　　“真巧。”冯祁勋收回打量她的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你来这里是？”

　　“哦，有同学从外地来苏州玩，我约好了带他去拙政园逛逛。”梁尘如实回答，语气自然。

　　“嗯。”冯祁勋微微颔首，“我来见个客户。”

　　就在这时，江毅从电梯口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堂中央说话的梁尘和冯祁勋。他目光在冯祁勋身上快速扫过，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不凡的气场以及与梁尘之间那种微妙的熟稔感。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梁尘身边，温和地打了声招呼：“丫头，我好了。”

　　梁尘对江毅点点头，算是回应。

　　冯祁勋的目光转向江毅，带着审视，随即又看向梁尘，语气听不出情绪：“梁总监，不介绍一下？”

　　梁尘心里无奈，只好充当起介绍人：“这位是我高中同学，江毅，从启城来的。江毅，这位是冯祁勋冯总，我目前项目的合作方。”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短暂地一触即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程度的评估和不易察觉的戒备。

　　“江先生，幸会。”冯祁勋率先开口，语气客气而疏离，“既然来了苏州，又是梁总监的同学，晚上我做东，一起吃个便饭？”

　　江毅以往吊儿郎当的性情这一刻瞬间消失，他变得无比正经，用和梁尘认识的其他商务人士一样的气质面对冯祁勋，他也伸出手和冯祁勋握了一下手，然后客气有礼节地说：“我客随主便，听丫头安排。
　　”这一刻梁尘惊讶地发现，江毅和冯祁勋才是最般配地一对，当然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是表达却很精确。

　　球又回到了梁尘这里，梁尘一听，头皮都有些发麻。一个江毅已经让她疲于应付，再加上一个心思深沉、说话刻薄的冯祁勋？这顿饭她怕是消化不了。她连忙婉拒：“谢谢冯总好意，不过我们晚上可能还有别的安排，就不麻烦您了。”

　　冯祁勋也没坚持，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好，不打扰你们行程了。”他又对江毅微一颔首，便转身先行离开了。

　　梁尘暗暗松了口气，对江毅说：“那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朝酒店大门走去。就在即将走出旋转门时，旁边一位匆忙的客人拖着行李箱猛地转向，沉重的箱子眼看就要撞到正低头看手机的梁尘。

　　“小心！”江毅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稳稳地搭在梁尘的肩膀上，将她轻轻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避开了撞击。

　　“谢谢。”梁尘稳住身形，下意识地侧身避开行李箱，江毅的手依旧搭在她的肩上。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尚未完全离开的冯祁勋，恰好回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着江毅那只自然地搭在梁尘肩上的手，目光深沉地停留了两秒，才若有所思地转身彻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