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不遇北风》北方的城

1、尘

　　飞机降落在启城机场时，黄昏刚至。
　　梁尘拉着行李箱走出廊桥，北方便用它干燥而粗粝的风，给了她一个时隔八年的拥抱。这风与苏州黏稠湿润的空气截然不同，像一块磨砂玻璃，瞬间擦去了她身上属于江南的水汽，露出了某种连她自己都以为已经遗忘的、坚硬的底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干靖。
　　“他回来了，明天晚上，老地方，一起吃个饭？”
　　梁尘的脚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没有问“他”是谁，这个名字在他们之间，缺席了八年，却又无处不在。
　　“不了，靖靖。”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目光落在远处广告牌上陌生的明星面孔，“替我带声好就行。”
　　挂了电话，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听她报出“桃溪路”的老地址，便打开了话匣子：“姑娘，好些年没回来了吧？那边变化大哟，老城区改造，就剩桃溪路那片儿还有点旧模样了……”
　　梁尘偏头看着窗外。确实变了。记忆中低矮的商铺被玻璃幕墙的商场取代，熟悉的书店变成了连锁咖啡，只有街角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似乎还是老样子，只是树下等着红绿灯的，已是另一群穿着新潮校服的少年。

　　她闭上眼：当年16岁的梁尘和江毅，曾在这棵梧桐树下躲雨，江毅用校服外套罩住两人的头，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舒肤佳混合雨水的味道，心跳如擂鼓
　　当年梁尘看着江毅修长的手指颤抖着将那个浅蓝色信封塞进万荏苒的书包侧袋。他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喂，看什么呢？"江毅回头撞上她的视线，立刻换上那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爽朗笑容，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短发，"走，小卖部新进了一批冰镇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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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土的重逢，从来不是与人的，先是与这无孔不入、处处提醒你物是人非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