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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蒋瑶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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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寒假,蒋瑶喃再次“故技重施”。
有了之前成功的经验,她面对杨爱华的盘问显得更加镇定。
她以“粤海有熟人介绍了一份薪酬不错的短期工,包吃住”为由,顺利地从家里“脱身”,实际上,她早已报名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化学竞赛培优班,再次将自己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
巧合的是,陆凌风报的数学竞赛班就在她隔壁。
于是,那个熟悉的书店,再次成了他们课后最常去的地方。
暖黄的灯光下,旧书页的气息与咖啡的醇香交织,他们各自占据一张小桌,或是埋头演算,或是低声讨论。
有时是蒋瑶喃拿着化学题目向陆凌风请教,他总能以清晰的逻辑帮她理清思路;
有时陆凌风也会和她分享一些数学竞赛中巧妙的思维方法,拓宽她的视野。
这种并肩奋斗、互相促进的感觉,让原本枯燥的寒假集训变得充实而温暖。
寒假开始的第四天,下午的竞赛课程刚结束,两人照例来到书店。
刚坐下没多久,班级群里就炸开了锅——期末考试成绩可以查询了。
蒋瑶喃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手指略带颤抖地登录了查询系统。页面加载的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
当成绩单完整地呈现在眼前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年级排名:97
她反复确认了三遍,巨大的喜悦像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冲得她眼眶都有些发热。
前一百!她真的挤进年级前一百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不错,但真正看到这个数字,那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激动还是难以抑制。
即使抛开那三千元奖学金的诱惑,单是达成这个目标本身,就足以让她心潮澎湃。
“陆凌风,我……我进了,第九十七名!”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兴奋地分享这个好消息,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陆凌风看着她难得外露的、如同孩童般纯粹的喜悦,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眼神温和而肯定:“恭喜,我就知道你可以。”
他的赞美简单而真诚,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她感到满足。
“我请你喝奶茶吧!”蒋瑶喃正处于兴奋之中,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内心的激动,也像是为这段共同奋斗的日子增添一点甜味。
陆凌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没有丝毫推辞,从善如流地应道:“好啊。”
两人收拾好东西,在学校附近那家他们常去的奶茶店买了两杯热乎乎的奶茶。
捧着温暖的杯子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就在店旁那个熟悉的转角围墙下,他们又看到了那只熟悉的小橘猫。
它似乎比秋天时长大了一圈,但依旧瘦弱,在冬日傍晚的寒风中,蜷缩在角落里,显得楚楚可怜。
“小家伙,你又在这里啊。”蒋瑶喃蹲下身,轻声说道。
小橘猫认出他们,“喵”了一声,怯生生地凑近。
蒋瑶喃将吸管扎破的奶茶封口膜撕开一点点,小心地倒了些温热的奶茶在干净的地面上,陆凌风则从包里拿出一小袋原本准备当宵夜的小面包,掰碎了放在旁边。
小橘猫立刻凑过来,小口小口地舔食着。
看着小猫依赖的样子,蒋瑶喃欣喜之余,一股忧虑涌上心头。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轻声说,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我妈肯定不会让我把它带回家的。”
“我家也一样。”陆凌风看着小猫,声音平静,却带着同样的无能为力,“我妈不会允许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看着小猫吃完东西,在他们脚边蹭了蹭,似乎是在表达感谢,然后又瑟缩着躲回墙角。
“我们不能把它带回家,”蒋瑶喃抬起头,看向陆凌风,眼神里带着一种坚定的光,“但至少,可以帮它弄个能挡风避寒的地方吧?”
陆凌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们分头行动。
蒋瑶喃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个最大号的硬纸板箱。
陆凌风则回到书店,向小姨要了几件淘汰不用的旧毛巾和一件厚实的旧毛衣。
在书店后巷一个相对背风、干燥的角落,两人合作起来。
陆凌风负责用美工刀熟练地将纸箱改造成一个带有出入口的“小屋”,蒋瑶喃则仔细地将旧毛巾和毛衣铺在里面,垫得厚厚实实,确保足够温暖。
他们还找了一块防水的塑料布,仔细地盖在纸箱顶部,用石头压好,以防雨雪。
一个简陋却充满心意的小窝很快就完成了。
陆凌风小心地将小窝安置在墙角,蒋瑶喃则轻声呼唤着,将那只还在附近徘徊的小橘猫引了过来。
小猫似乎明白了这个“新家”的用途,它警惕地探头进去闻了闻,然后慢慢地、试探性地钻了进去,在里面转了个圈,最后安心地蜷缩在了柔软的毛巾里。
看着小猫在它的小窝里安顿下来,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混合着成就感与淡淡温暖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寒风依旧,但至少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因为他们的共同努力,多了一份能够抵御严寒的希望。
看着小猫在新窝里安然蜷缩,蒋瑶喃和陆凌风才放心地各自回家。
暮色四合,寒风似乎也因为这份小小的善举而显得不那么刺骨了。
推开家门,温暖的空气夹杂着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但与屋外的寒冷相比,屋里另一种无形的低气压更让蒋瑶喃感到不适。
杨爱华正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她却没怎么看,目光在蒋瑶喃进门时就扫了过来。
“回来了?今天打工怎么样?”杨爱华例行公事般地问道。
“还行。”蒋瑶喃低头换鞋,含糊地应道。
“在哪个奶茶店?远不远?”杨爱华追问了一句。
蒋瑶喃心里一紧,面上强装镇定,报了个学校附近确实存在的奶茶店名字:“就……学校后面那条街的‘沫茗’。”
幸好杨爱华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又强调了一句:“这次打工挣的钱,你自己收好,下学期学费可就指望这个了,别乱花。”
“嗯。”蒋瑶喃应了一声,不想多言,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
然而,杨爱华的话锋随即一转,落到了她最不想提及的话题上:“对了,这次期末考试的奖学金呢?发了吗?有多少?”
又是在问钱。
蒋瑶喃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无声的呐喊:我的银行卡早就在你手里了,里面每一分钱的进出你都能看到吗?
那份进入年级前百的喜悦,在此刻被这种不被信任和步步紧逼的盘问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新办的那张用来存放稿费的银行卡,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书包最隐秘的夹层里,旧的早就被夺走。
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和无力感的情绪冲上头顶,让她脱口而出,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硬刺:“我银行卡都在你那里了,你还问什么呢?”
这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杨爱华的怒火。她“啪”地一下把遥控器拍在茶几上,声音陡然拔高:“蒋瑶喃!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问问怎么了?我是你妈!我关心一下你的钱不对吗?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面对母亲骤然的爆发和连珠炮似的指责,蒋瑶喃所有争辩的力气都消失了。
她知道,任何解释在母亲看来都是顶嘴和不懂事。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用沉默筑起一道脆弱的墙。
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让杨爱华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客厅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母亲絮絮叨叨的数落声。
蒋瑶喃默默地站起身,在一片骂声中,快步走回自己那个用阳台隔出来的小房间,关上了门,将那些刺耳的声音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在地上。
门外是母亲不满的抱怨,门内,是她刚刚获得的年级第九十七名的成绩,和她紧紧攥在手里、屏幕还亮着的手机——上面是陆凌风刚刚发来的,询问她是否安全到家的消息。
两个世界,一门之隔,冰火两重天。
只不过此时的陆家,也并不平静。
陆凌风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只亮着几盏氛围灯,光线幽暗。
他的母亲,陆寒鲤女士,正端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眼神却锐利如鹰。
“回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嗯。”陆凌风应了一声,准备换鞋上楼。“坐下,我们谈谈。”陆寒鲤的语气不容置疑。
陆凌风动作一顿,依言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我联系了史密斯先生,他在波士顿那所顶尖私立高中很有影响力。”陆寒鲤开门见山,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相关材料和申请流程都在这里。你需要尽快准备语言成绩,虽然你的英语不错,但还需要系统强化,确保万无一失。”
陆凌风看着那份装帧精美的文件,没有去碰,只是平静地开口:“妈,我说过了,我不想出国。”
陆寒鲤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冷意:“凌风,出国能让你接触到更顶尖的教育资源,更广阔的视野,对你未来的发展更有利。北川的学校是好,但也只是在国内。”
“国内Top的学校,平台已经足够高了。”陆凌风迎上母亲的目光,语气坚定,“我觉得留在北川很好。”
“你以前从不会这样跟我争执。”陆寒鲤审视着他,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悦,“这是怎么了?”
陆凌风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心想,以前不是不争,是觉得争了也没用,是麻木地顺从,觉得走哪条路似乎都差不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有了明确想去的方向,有了不想离得太远的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妈,以前您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学理科,参加竞赛,我都照做了。但现在,我想走我自己选择的路。”
陆寒鲤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弧度:“你自己选择的路?当初你说不想去师大附中,觉得压力太大,想留在粤海中学,我依了你。现在呢?”她的声音略微拔高,带着质问,“期末八校联考,你总分比师大附中那个第一名还差两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顶尖的竞争中,你已经落后了!照这个趋势,最后的高考状元,恐怕也未必会是你!”
“我不需要一定是状元。”陆凌风试图解释,“只要能去我想去的学校……”
“但我需要!”陆寒鲤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总之,出国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必须去。”
“我不同意。”陆凌风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母子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陆寒鲤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半晌,她冷冷地丢下一句:
“好,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各退一步。如果高考,你不能成为粤海市的理科状元,证明你留在国内的价值,那么,我会立刻送你出国。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说完,她不再看陆凌风,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起身,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疏离的声响,径直走上了楼。
陆凌风独自坐在昏暗的客厅里,茶几上那份出国申请文件非常刺眼。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感觉一种比做任何奥数题都更沉重的压力笼罩下来。
成为粤海市的状元,这到底是谁给陆寒鲤定的目标?非要逼他完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