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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次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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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林薇已然入睡,呼吸平稳悠长。主卧隔壁的书房里,却亮着一盏孤灯。张远坐在书桌前,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映亮了他脸上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与孤注一掷的复杂神情。
手机屏幕上,母亲几个小时前发来的语音消息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哭腔和邻里闲言碎语的压力:“小远啊……你王阿姨他们家儿子,刚给他们在市里买了套新楼房,一百多平呢……咱家这老房子,下雨天屋顶还渗水,我跟你爸这老脸都没处搁了……知道你为难,可……可你如今毕竟是林家的女婿,这点钱对林家来说,不就是手指缝里漏点沙子吗?”
手指缝里的沙子…… 张远咀嚼着这句话,一股屈辱和不甘猛地窜上心头。是啊,二十万,对林薇来说,可能还不够她买一个限量款的包,不够她一次毫无意义的慈善拍卖举牌。可对他,对他的家庭,却是一座能压弯父母脊梁、关乎脸面和尊严的大山。他受够了每次给家里打钱都要绞尽脑汁编造理由,受够了父母在亲戚面前那种既骄傲又心虚的复杂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目光落在桌角那张他与林薇的联名信用卡上——黑色的卡面,冰冷的金属质感,象征着林家的财富,也像一道枷锁。他早就研究过这张卡的规则和林薇查账的习惯。他知道林薇主要监控大额异常消费,对于这种几十万的“零钱”,尤其是伪装巧妙的消费,通常不会立刻察觉,就算事后问起,他也有的是借口搪塞。
就二十万,不多。他对自己说,先给爸妈把首付的一部分交上,让他们安心。等以后……等我自己在公司站稳脚跟,再想办法补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一种侥幸心理和对自己“聪明才智”的盲目自信,让他压下了最后一丝犹豫。
他打开电脑,熟练地登录了一个隐蔽的□□软件,将IP地址切换到了法国。然后,他点开了一个早已物色好的、伪装成海外奢侈品代购网站的支付链接——这是他在某个灰色渠道找到的“洗钱”路径之一,可以通过虚假交易将资金转移出去,并留下完美的“海外消费”记录。
输入卡号,有效期,安全码……他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他一边操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主卧方向的动静,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成功! 屏幕上弹出支付成功的提示。二十万,就这么划走了。一瞬间,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扭曲的成就感交织着涌上来。他迅速关闭了所有网页,清除了浏览器历史记录,退出□□,将电脑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他瘫在椅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跟父母报告这个“好消息”,以及万一林薇问起,他该如何用“给法国客户购买定制礼品”之类的借口圆过去。他甚至开始幻想父母住进新房后扬眉吐气的样子,幻想着自己在亲戚面前重新拾起的“面子”。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漏洞百出的美梦里,丝毫没有意识到,从他动用这张卡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操作,他IP地址的异常切换,那笔汇往特定可疑账户的二十万资金流动……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早已在林薇那套精密得可怕的财务预警系统和日常监控网络里,激起了一连串清晰无比的涟漪。他以为的天衣无缝,在真正的权力和资本面前,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幼稚可笑的小丑戏。他贪婪地伸出了手,却不知自己正主动将脖颈套进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绞索之中。
林薇的卧室并非仅仅用于睡眠。它更像一个融合了休息、办公与绝对控制的私人堡垒。凌晨三点,当城市大多陷入沉睡时,她并未深眠。床头柜上,一部经过特殊加密定制的平板电脑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发出一种低频、持续、绝不刺耳却足以将她从浅眠中瞬间唤醒的嗡鸣。
那不是普通的通知音,而是最高级别的财务警报。
林薇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迅速适应光线,里面没有丝毫刚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她伸手拿起平板,指纹解锁,屏幕上没有繁琐的App界面,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线条硬朗的深蓝色程序窗口。此刻,窗口中央,一条红色的警示条正在规律性地闪烁,像血管的搏动。
警示信息简洁而致命:「联名账户 - 异常交易 - 触发风控规则7-A」
她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详细报告。所有数据瞬间呈现:
账户:宇宙银行黑金卡(尾号888888,主卡人:林薇,附属卡人:张远)
时间:约2小时前
金额:?200,000.00
商户名称:"PARIS ELITE COLLECTIONS" (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注册信息模糊的所谓法国买手店)
交易类型:线上支付
IP定位:法国,巴黎(经由商业□□节点伪装,真实IP溯源:中国,本市,家庭网络)
林薇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嘲弄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漠然。
张远啊张远,你就这点能耐?她心中冷笑。用家里的Wi-Fi,挂个廉价的□□,就以为能瞒天过海?还‘巴黎精英收藏’?编个名字都这么缺乏想象力。
她甚至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去猜测这笔钱的真实用途。给她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农村父母?还是拿去填他哪个“创业”失败的亲戚的窟窿?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越界了。他愚蠢且贪婪地动用了她明确划出警戒线的资源,并且用了最拙劣的手段试图掩盖。
她的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了更深入的数据分析报告。系统自动关联了张远近期的通讯记录(她早已在他的手机里植入了监控程序,权限远高于他自己)、网络浏览历史(包括他搜索“如何隐藏海外消费”、“□□推荐”等关键词的记录),甚至标记出了他最近几次与老家通话时长异常的时间点。
所有的线索,像散落的珍珠,被这条二十万的交易记录串联起来,构成了一条清晰无比的背叛轨迹。
她关掉了警报界面,屏幕的光暗下去,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开始制定反击策略。
二十万,不多。她冷静地评估着,但性质恶劣。这是试探,是挑衅。如果这次轻轻放过,下一次就可能是五十万,一百万,甚至更多。必须在他第一次伸出爪子的时候,就狠狠地剁下去,让他记住这个教训,让他彻底明白,谁才是这片领地唯一的主宰。
她没有立刻起身去找张远对质。那太掉价,也太没有技术含量。她需要更充足的“弹药”,需要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在他最志得意满、自以为得计的时候,给予最沉重、最羞辱性的打击。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一场针对张远的、单方面的、碾压式的审判,已经在暗处完成了证据收集与庭审预备。红色的警报熄灭在屏幕上,却点燃了林薇眼中冰冷的、狩猎者的火焰。她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张远的背叛,在她看来,不过是这场婚姻游戏里,一个早已预料到的、增添趣味的小插曲。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精致的骨瓷餐具、银质刀叉在白色亚麻桌布上摆放得一丝不苟,空气中弥漫着现烤面包和手冲咖啡的香气。一切都维持着这个家惯有的、井然有序的奢华。
林薇已经坐在主位,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奶白色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她正慢条斯理地往一片全麦面包上涂抹着黄油,动作优雅,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
张远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惴惴不安地走进餐厅。昨夜那二十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薇的脸色,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悦的端倪。然而,什么都没有。她甚至在他坐下时,还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睡得不好?”林薇将涂好黄油的面包片放进他的餐盘,语气关切,“看你眼圈黑的。”
张远的心猛地一跳,强笑道:“还、还好,可能有点认床。”他拿起咖啡杯,试图用温热的液体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她没发现?或许……或许真的没发现?一丝侥幸如同微弱的火苗,在他心底重新燃起。
就在他心神稍定,准备享用早餐时,林薇放下了手中的银质餐刀,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她拿起旁边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文件夹,轻轻推到张远面前。
“看看这个。”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块冰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张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迟疑地打开文件夹,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纸。第一张,是那笔二十万“海外消费”的详细交易记录,旁边附注着清晰的IP溯源报告,明确指向他书房的家庭网络,以及那个□□节点的信息。第二张,是他近期搜索“隐藏海外消费”、“如何应对配偶查账”等关键词的浏览器历史截图。第三张,是他母亲与亲戚炫耀儿子即将给自己在城里买新房的部分微信聊天记录截图(他甚至不知道林薇是如何弄到的!)。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谎言和侥幸都被碾得粉碎。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我……薇薇,你听我解释!”张远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尖利扭曲,他猛地站起来,脸色惨白,“是我妈!她心脏病又犯了,急需手术,需要二十万!我怕你担心,也怕你觉得我家是个无底洞,所以才……才出此下策!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笔钱我一定尽快补上!”他声泪俱下,试图再次搬出“母亲重病”的挡箭牌,表演着悔恨与无奈。
林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滑稽表演般的、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他表演完毕,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他耳膜:“心脏病?需要二十万做手术?”她微微偏头,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真巧。我刚好认识市中心医院心内科的主任。需要我现在打电话帮你母亲安排最好的病房和专家会诊吗?或者,直接把这二十万作为预付款打过去?”
张远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哭声和辩解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绝望的喘息。他看着林薇那双洞悉一切、冰冷无情的眼睛,知道自己所有的底牌都被看穿,所有的表演都成了笑话。
“看来是不需要了。”林薇自问自答,语气轻描淡写。她从文件夹底下抽出另外两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张远面前。
一份是《借款协议》,明确写明张远因个人原因向林薇借款人民币二十万元,约定高额利息和严格的还款期限。另一份是经过修改的、条款更为严苛的《婚前财产协议补充条款及忠诚保证》,里面增加了无数限制他经济行为、社交范围,以及一旦违反(包括但不限于撒谎、未经允许动用共同资金等)将面临净身出户并支付天价赔偿金的条款。
“签了它们。”林薇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再是商量,而是命令,“这笔钱,算我借给你的。至于这份补充协议,”她指了指那份忠诚保证,“是为你以后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准备的行为准则。”
张远看着那两份如同卖身契般的文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屈辱、愤怒、恐惧……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他不想签,他恨不得把文件撕碎扔到林薇脸上!但他不敢。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签,等待他的将是什么——立刻被扫地出门,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甚至可能因为之前一些他自以为隐秘的、利用职务便利的小动作而面临林薇的法律追究。
他抬起头,看向林薇。她依旧优雅地坐在那里,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她却像端坐在王座上的女王,冷漠地注视着脚下匍匐的、战栗的臣虏。
巨大的、无法逾越的阶级鸿沟和力量差距,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所有的自尊和幻想。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在这段婚姻里,他从来就不是平等的伴侣,甚至算不上一个高级雇员。他只是一件依附品,一个需要时刻看主人脸色、一旦行差踏错就会被无情丢弃的玩意儿。
他的肩膀垮了下去,所有的挣扎和怒气都在瞬间被抽空。他像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颤抖地拿起笔,在那两份象征着彻底屈服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是在自己的尊严上刻下一道深深的、无法愈合的伤口。
林薇拿起签好的文件,仔细检查了一下签名,满意地收起。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张远,如同欣赏一件刚刚被驯服的作品。
“记住今天的教训,张远。”她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有些线,不能跨。有些游戏,你玩不起。”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优雅地转身离开餐厅,留下张远一个人,沉浸在早餐香气尚未散尽的、冰冷的绝望里。第一次正面冲突,他以一种毫无尊严的方式,完败。林薇的绝对主导地位,如同这栋别墅坚固的框架,被牢牢地确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