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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最后的底牌 ...

  •   孙律师的办公室位于一栋略显陈旧但位置极佳的写字楼里,与赵宣那里俯瞰众生的顶层奢华截然不同。这里的装修是务实风格,米色的墙壁,深色的木质书架,摆放着各类法律典籍和卷宗,空气里是咖啡、纸张和一点旧地毯的味道,透着一种沉稳的、专注于地面战斗的气息。
      方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对面,背脊挺得笔直。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藏蓝色裤装,妆容精致却不过分张扬,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冰冷的平静。她不再是那座华丽囚笼里惶惑不安的金丝雀,而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寒光凛冽的刀。
      孙律师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神锐利而冷静。他仔细打量着方瑜,没有急于开口,似乎在评估这位客户的决心和她所能带来的“价值”。
      方瑜没有浪费任何时间进行无谓的寒暄或情绪宣泄。她直接从随身的爱马仕手提包里,这是她带走的少数几件能彰显身份、或许也能在某些场合增加些许分量的物品之一,拿出那个银色的加密U盘,轻轻推到孙律师面前。
      “孙律师,这是我目前能拿到的一部分资料。”她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里面包括一些财务报表、银行流水异常记录,以及……”她顿了顿,目光与孙律师对视,清晰地说道,“一份设立于开曼群岛的家族信托文件的全部扫描件,受益人不包括我,资产隔离做得相当‘完美’。”
      孙律师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接过U盘,插入电脑,快速浏览起来。随着鼠标的滚动,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镜片后的目光也越来越亮。尤其是看到那份海外信托文件时,他甚至轻轻吸了一口气。
      “方女士,”孙律师抬起头,语气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些资料……非常关键。尤其是这份信托文件,它几乎坐实了李伟先生存在婚前(或婚内)恶意转移、隐匿夫妻共同财产的重大嫌疑。”
      方瑜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恶意?嫌疑?对她而言,这早已是铁一般的事实。那份信托文件,就是李伟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坟墓,如今,成了她反击的第一抔土。
      “所以,”方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我正式委托您,作为我的代理律师,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我的诉求很明确:第一,判决离婚;第二,依据《民法典》相关规定,认定李伟存在隐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在分割财产时应对其少分或不分;第三,”她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即申请财产保全,冻结李伟名下,尤其是与伟科科技核心资产及主要现金流相关的部分账户和股权!”
      “冻结资产?”孙律师微微蹙眉,“这需要提供相当的担保,而且动作会很大,可能会立刻引发……”
      “我知道后果。”方瑜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担保金我会想办法,我名下还有一些婚前财产和投资。至于动静……”她冷笑一声,“我要的就是这个动静。他不是想悄无声息地把我踢开,保全他的帝国吗?我偏要在他最得意、最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在他的后院点一把火!让他也尝尝措手不及的滋味!”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厉与快意。她受够了那种被当成傻子、被随意算计的屈辱。李伟可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可以和苏晴暗度陈仓,但他不该,也不能如此践踏她的尊严和合法权益!
      孙律师看着方瑜眼中那簇冰冷的火焰,沉默了片刻。他能感受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体内蕴藏的巨大决心和破坏力。这不再是一场普通的离婚纠纷,而是一场战争,一场针对顶级富豪的、直击要害的突袭。
      “我明白了。”孙律师终于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属于顶尖诉讼律师的、好斗的光芒,“方女士,您的委托我接受了。我们会立刻着手起草诉状和财产保全申请。这些证据,”他指了指电脑屏幕,“足够我们申请到紧急冻结令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语气迅速而果断:“小王,立刻通知团队核心成员,半小时后紧急会议,有重大案件。”
      放下电话,他看向方瑜:“方女士,这场官司,可能会很艰难,对方的反扑也会非常猛烈。”
      方瑜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褶,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决绝。
      “我准备好了。”她淡淡地说,目光越过孙律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因她这把火而开始摇晃的帝国大厦,“从他开始算计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退路了。”
      她拿起包,转身向门口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李伟的后院,在她冷静而致命的操作下,已然燃起了第一缕,也是足以燎原的烽火。这场离婚诉讼,将不再是私密的家庭纠纷,而是一把精准插向他商业心脏的尖刀。
      南江大学计算机系的副教授办公室,在午后显得格外寂静。阳光斜射进来,在蒙尘的书架和堆满文献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粉笔灰和旧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
      周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电脑屏幕是暗着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埋首于论文或代码,只是直挺挺地坐着,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眼睛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丝,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淤伤,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亢奋的平静。那份被恢复的监控录像,像一剂强效的肾上腺素,支撑着他早已透支的精神和□□。
      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一个普通的黑色U盘。那里面,装着足以将苏晴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他想象着她看到这些画面时,那张精致面孔上可能出现的惊慌、恐惧、哀求……这想象带给他一种近乎战栗的快意,暂时压过了心脏被反复凌迟的剧痛。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苏晴站在门口。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米色的职业套装,妆容淡雅,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而优雅的气息,与周正此刻的狼狈憔悴形成了残忍的对比。她是来学校办理一些手续的,顺便“看看”他。
      “周正?”她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和不易察觉的不耐,“你找我?”
      周正缓缓抬起头,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向苏晴。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黑色的U盘,轻轻放在了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苏晴的目光落在那个普通的U盘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了解周正,他这种沉默的、带着某种仪式感的姿态,往往意味着……他掌握了什么。
      “这是什么?”她维持着镇定,甚至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办公桌前。周正依旧没有说话,他伸手,将U盘插进了电脑的接口。然后,他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个唯一的视频文件。
      熟悉的书房角落画面跳了出来,紧接着,是她和李伟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暧昧的声响透过电脑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苏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得惨白。她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巨大的恐慌淹没。她确实删除了记录,她万万没想到,周正这个她一直以为在技术上并不精通的“书呆子”,竟然有本事把它恢复出来!
      但苏晴毕竟是苏晴。那极致的恐慌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她看着屏幕上不堪入目的画面,又看向周正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带着胜利者审视意味的眼睛,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破釜沉舟的狠厉,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她知道,哀求、解释、任何形式的软弱,在如此铁证面前都将是徒劳,只会让周正更加得意,让她死得更惨。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污蔑”和“刺激”,身体微微摇晃。
      “周正……你……你竟然……”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被侮辱的悲愤,眼眶瞬间红了,“你竟然用这种……这种伪造的东西来污蔑我?!你疯了吗?!”
      周正看着她瞬间入戏的表演,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带着泪意的冷笑:“伪造?苏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演?”
      “这不是演的!”苏晴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耳,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她像是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她需要制造更大的动静。她猛地伸手,狠狠抓住自己衬衫的领口,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质地优良的丝绸衬衫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白皙的肌肤和隐约的内衣肩带。
      紧接着,她像是失控般,一把将周正办公桌上堆叠的几本书和文件狠狠扫落到地上!纸张纷飞,书本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不但污蔑我!你还想对我动手吗?!”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周正,一边喊,一边用指甲在自己裸露的手臂上用力划出几道明显的红痕,“我受不了了!周正!我受不了你这样折磨我!”
      周正完全愣住了,他眼睁睁看着苏晴自编自导自演这出疯狂的戏码,大脑一片空白。他预想过她的抵赖,她的哭泣,甚至她的跪地求饶,却唯独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极端到近乎无耻的方式反咬一口!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苏晴已经用那只没受伤的手,飞快地掏出了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带着哭腔,语速极快却又清晰地对着话筒喊道:
      “喂?110吗?我要报警!我在南江大学计算机系办公楼,我丈夫……我丈夫他因为怀疑我,要家暴我!他撕我的衣服,他还打我!我害怕……你们快来人啊!”
      挂断电话,苏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膝,将脸埋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啜泣声。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一个遭受了巨大伤害和惊吓的可怜女人。
      周正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看着一地的狼藉,看着苏晴手臂上那几道刺目的红痕,看着她那完美无瑕的受害者姿态,又低头看了看电脑屏幕上依旧在无声播放的、她与李伟偷情的画面……
      荒谬感、巨大的愤怒、以及一种被彻底打入地狱的冰冷绝望,像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他想嘶吼,想冲过去掐死那个演戏的女人,想把电脑屏幕砸到她脸上!
      可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感觉自己构筑的世界,他所以为的真相和正义,在这一刻,被苏晴用最恶毒、最下作的方式,彻底碾碎了。
      不到十分钟,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警笛声(或许是幻觉,或许是真的)。两名警察在系里行政人员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他们看到的是:满地狼藉的书籍文件,衣衫不整、手臂带伤、蜷缩在墙角哭泣的苏晴,以及站在房间中央,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眼神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的周正。
      “是谁报的警?”一名警察严肃地问道。苏晴抬起头,泪眼婆娑,怯生生地、带着巨大的恐惧指向周正:“是他……他怀疑我,就……就这样对我……”
      警察的目光转向周正,带着审视。周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指出电脑上的证据,想揭露苏晴的谎言……可他看着警察那先入为主的眼神,看着苏晴那无懈可击的表演,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他。所有的语言都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
      证据?在那样的场景下,谁会相信他?“周正先生,”警察上前一步,语气公事公办,“请你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周正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任由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带走。在经过苏晴身边时,他看到她抬起泪眼,那眼神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冰冷的、得意的、属于胜利者的嘲弄。
      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片狼藉,也彻底隔绝了他过去的人生。他的崩溃,无声,却彻底。
      何兵的办公室,深夜。只有一盏绿色的老式台灯亮着,在堆满卷宗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域,像侦探小说里聚焦真相的孤灯。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咖啡因和熬夜的疲惫,但何兵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灼人,毫无睡意。
      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陈默车祸案的直接材料,而是几份通过特殊渠道调取、带有“机密”字样的陈旧档案复印件,以及一些通过技术手段从网络深处挖掘出来的、早已被遗忘的零星新闻报道截图。这些,都是他顺着苏晴这条线,像猎犬一样执着追踪到的、尘封已久的往事。
      王静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水,指尖冰凉。她看着何兵紧锁的眉头和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何律师一定发现了什么,某种远超她想象的东西。
      “王女士,”何兵终于抬起头,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沙哑,他推了推眼镜,眼神复杂地看向王静,“我们在深入调查苏晴背景时,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
      他拿起一份最陈旧的档案复印件,纸张已经泛黄发脆。
      “苏晴在和周正教授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婚姻。持续时间,不到一年。”
      王静愣了一下,这倒是个新信息,但她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
      何兵将一份模糊的、扫描自多年前地方报纸的新闻截图推到王静面前。标题耸人听闻:《青年企业家深山坠崖,疑为意外失足》。配图是一座云雾缭绕的、看起来十分险峻的山峰。
      “她的第一任丈夫,叫徐明。曾经经营一家小型科技公司,势头不错。”何兵的声音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们婚后第六个月,在一次所谓的‘户外徒步散心’中,徐明独自一人,在一个天气尚可的下午,从这座名为‘落鹰崖’的山峰上,‘意外’坠亡。”
      王静的心跳漏了一拍。“意外?”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没有遗书,警方最初的结论是意外失足。”何兵的语气带着一种法律人特有的审慎,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但是,有几个疑点,在当时就被记录在案,只是缺乏直接证据,最终不了了之。”
      他伸出手指,一条一条地数着,每说一条,王静的脸色就白一分:
      “第一,徐明本人并无丰富的户外经验,为何会选择独自去攀登那样危险的野山?
      第二,据苏晴当时对警方陈述,徐明是因为公司经营压力大,心情抑郁才去散心。但我们查到的记录显示,徐明的公司当时刚刚拿到一笔不小的投资,正处于上升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何兵的目光牢牢锁定王静,“徐明死后,苏晴作为唯一法定继承人,继承了他公司的全部股权、以及一笔……数额巨大的人身意外保险赔偿金。”
      保险金!王静的呼吸骤然屏住!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陈默的车祸,那辆迈巴赫,苏晴和李伟……一个模糊而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何兵没有停顿,他拿出了另一份更专业的文件影印件,上面满是艰涩的医学术语。
      “这是当时法医报告的部分内容。徐明尸体被发现时,有多处严重骨折,符合高坠特征。但有一处细节很值得玩味——在他的右手臂内侧,靠近腋下的位置,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类似针孔的痕迹。当时尸检环境有限,这个发现被认为可能与坠落过程中的植被刮擦有关,没有进行毒理学深度检验。”针孔!王静手里的水杯猛地一晃,冰冷的液体溅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毫无知觉。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意外?坠崖?巨额保险金?针孔?苏晴那张看似完美、柔弱、带着书卷气的脸,此刻在王静的脑海中,与“落鹰崖”下模糊的尸体重叠起来,变得无比狰狞和恐怖!
      如果……如果徐明的死不是意外呢?如果苏晴……根本就是一个惯犯呢?她对付周正的手段,那颠倒黑白的诬陷,那毫不犹豫的自残和报警……那种熟练和狠毒,难道不是早有预演?
      王静猛地抬起头,看向何兵,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恍然大悟的、毛骨悚然的震惊。
      何兵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些沉重的档案轻轻合上。
      “这一切,都只是基于现有线索的推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徐明的死与苏晴有关。”他谨慎地强调着法律的原则,但眼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王静——这个巧合,太可怕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这个发现,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全新的思路,一个……解释苏晴为何能如此冷静、甚至享受地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并将他们逐一推向深渊的……性格注脚。”
      王静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原本以为面对的只是一个虚伪、恶毒的小三,一个凭借美貌和心机上位的女人。可现在,她惊恐地发现,她可能正在面对的,是一个更深沉、更危险、视人命如草芥的……猎手。
      这个发现,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门后的真相,让她不寒而栗。
      赵宣的顶层办公室,此刻像极了暴风眼中心——极致的平静下,涌动着将一切撕碎的毁灭性能量。窗外,乌云低垂,压着城市的天际线,一场夏日的雷暴雨正在酝酿,灰白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她周身笼罩在一片冷冽的微光里。
      她面前并排摆放着两台加密通讯设备,屏幕分别显示着李伟和苏晴的号码。而她自己的私人电脑屏幕上,则几乎实时刷新着几条关键信息流:
      一条来自她在法院内部渠道的简短提示:方瑜女士已通过孙律师提交离婚诉讼及财产保全申请,冻结令正在紧急流程中。
      另一条来自她在大学城关系网的通风报信:周正教授因涉嫌家暴,已被警方从办公室带走。
      最后一条,是她安插在疗养院的人发来的确认:李伟和苏晴名下的资产转移文件,已在“特殊护理”时段,由她的人“协助”完成最后的签名盖章程序。
      赵宣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计划顺利推进的喜悦,也没有对即将毁灭之物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如同精密仪器确认参数般的冷静。
      所有的棋子,都在她预设的轨道上,走到了最终的位置。方瑜的反击,周正的崩溃,以及李伟和苏晴在各自婚姻战场上的彻底溃败——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推动的结果。
      他们的家庭防线,已然土崩瓦解。现在,他们除了彼此,或者说,除了她给予的“生路”,已经一无所有。是时候了。她首先拿起代表李伟的那部通讯器,按下了呼叫键。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背景音是压抑的愤怒和某种东西被砸碎的闷响。李伟的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失控的边缘:“赵宣!你看到消息了吗?!方瑜那个贱人!她竟然敢……”
      “李总。”赵宣平静地打断他,声音像冰水浇熄躁动的火焰,却又带着更刺骨的寒意,“我看到了。不仅是方女士,还有周教授那边的……最新进展。”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只能听到李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赵宣不需要他回应,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的家庭防线,已经没了。方女士的刀,已经抵住了伟科科技的咽喉。周教授手里的东西,足以让苏女士身败名裂,甚至面临更严重的指控。”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份量充分沉淀,“现在,你们不再是躲在婚姻盾牌后面的猎手,而是暴露在旷野上,随时会被各自配偶和公众撕碎的……孤狼。”
      李伟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冷气,似乎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赵宣描述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所以,”赵宣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肃穆,带着一种近乎宣判的仪式感,“纠结于已经失去的东西,毫无意义。现在,是时候放下无谓的愤怒和恐惧,执行我们之前商议的,也是目前唯一能保全你们最后尊严和利益的——‘终极协议’了。”
      她将“终极协议”四个字,咬得清晰而沉重。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能听到李伟内心那座帝国大厦在吱呀作响、缓缓倾斜的声音。最终,传来一声近乎虚脱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应:“……我知道了。”
      赵宣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没有丝毫停顿,她拿起了另一部代表苏晴的通讯器。
      苏晴接电话的速度同样很快,但背景音是一片慌乱的啜泣和急促的呼吸声,显然周正被带走和她自身可能暴露的危机,让她方寸大乱。
      “赵律师!周正他……他疯了!他手里有……我该怎么办?李伟那边是不是也……”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真正的恐惧,与平日里那个冷静算计的苏晴判若两人。
      “苏女士。”赵宣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残忍的“安抚”,“冷静一点。周教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这恰好证明,我们之前的预判是正确的,他确实走上了极端。”
      她不给苏晴喘息的机会,用同样冷静的语调重复了那个结论:“你和李总的家庭防线,都已经不复存在。你们暴露了。”
      苏晴在电话那头似乎噎住了,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现在,哭泣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赵宣的声音如同手术刀,切割着苏晴最后的侥幸,“想要从这片废墟里,尽可能多地带走属于你的东西,想要避免和周正一起坠入深渊,那么,立刻,执行我们的 ‘终极协议’。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终极协议……”苏晴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扭曲的希望。
      “是的,终极协议。”赵宣斩钉截铁地确认,“放下一切不必要的情绪,按照我们约定的步骤去做。这是通往‘新生’的唯一路径。”
      她没有等苏晴的回应,如同对李伟那样,说完便直接结束了通话。将两部通讯器轻轻放回桌面,赵宣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第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沉的天幕,闷雷声滚滚而来,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她俯瞰着脚下那座在雷雨前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的城市,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深邃的弧度。
      网,已经撒下。猎物,已入彀中。最终的收割,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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