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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联盟与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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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会所的“雪茄室”,隐秘性绝佳。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只留下室内低沉的爵士乐和空气净化器轻微的嗡鸣。墙壁是深色的丝绒,挂着几幅抽象派油画,光线被精心调控得昏暗而柔和,聚焦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皮质厚重的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上好古巴雪茄的醇厚香气,以及陈年威士忌的淡淡烟熏味,但这奢靡的气息之下,涌动着一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危机感。
李伟、苏晴、林薇,三人分坐在沙发不同的位置上,形成了一个微妙而脆弱的三角。
李伟靠在最中间,指尖夹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雪茄,却没有抽,任由灰白的烟灰缓缓累积。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开衫,看似休闲,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另外两个女人,试图从她们细微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公司股价的波动和网络上的污名化,像两根毒刺,让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焦躁与杀意。
苏晴坐在他斜对面,穿着一身剪裁优雅的黑色连衣裙,脖子上戴着那串细钻项链。她微微垂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柔弱,像一只受惊的天鹅。但偶尔抬眼时,那快速扫过李伟和林薇的眼神,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计算。周正那边的压力,网络上的反噬,都让她如履薄冰,她需要盟友,但也警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林薇则坐在单人沙发上,距离稍远。她穿着一套利落的白色裤装,妆容精致,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她一贯的高傲。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无意识摩挲着酒杯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张远的背叛和赵律师的威胁,让她如同困兽,既愤怒又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
房间里的气氛沉默而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没有人先开口,只有雪茄烟雾无声缭绕。
这时,厚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赵宣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一台精准运行的仪器。她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步伐沉稳,径直走到沙发主位坐下,将平板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她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李伟放下了雪茄,苏晴坐直了身体,林薇也停止了摩挲酒杯的动作。
赵宣没有寒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开门见山,声音清晰而冷静,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各位,寒暄就免了。现在的局面,我想大家都清楚。”她顿了顿,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轻一点,调出了一张关系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王静、陈默、江雪,以及他们之间隐约的联系。
“网络舆论,虽然暂时被压制,但源头未除。记者江雪,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放。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刻意在李伟和苏晴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对夫妻,王静和陈默。”
她将“夫妻”两个字,咬得略微重了一些。“他们不再是之前那个可以随意打发、无足轻重的底层家庭了。陈默的苏醒,王静手里的照片和她不计后果的行动力,加上那个记者……他们形成了一个危险的组合。”赵宣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论断,“他们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将车祸的责任完全归咎于李总,并且将苏女士拖下水,彻底搞臭你们的名声,甚至……寻求法律上的极端后果。”
李伟的眉头狠狠拧紧,苏晴交叠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
“如果我们继续各自为战,互相猜忌,甚至……”赵宣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薇,“内部消耗,那么最终的结果,只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个‘渔翁’,就是王静、陈默,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乐于看到我们倒霉的力量。”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掠过每一张脸:“我们必须认清一个现实——在解决掉王静和陈默这个共同的、最迫在眉睫的威胁之前,我们之间的任何矛盾,都可以,也必须,暂时搁置。”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威士忌冰块融化的细微声响。
李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带着一股狠厉。苏晴抬起眼,看向赵宣,眼神复杂,既有找到依靠的松懈,也有一丝引狼入室的隐忧。林薇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她知道,赵宣说的是事实,她现在需要这个临时联盟。
赵宣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所以,”她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当务之急,是联手。集中我们所有的资源、人脉和手段,让王静和陈默……彻底闭嘴。让他们无法再构成任何威胁。”
她没有具体说“闭嘴”的方式,但在场所有人都心领神会。法律的,舆论的,甚至更黑暗的……为了自保,他们不介意动用任何手段。
一场针对底层“棋子”的、来自上层猎人们的围剿联盟,在这个弥漫着雪茄和酒精气息的密室里,无声地达成了。暂时的共同利益,压过了彼此间深刻的猜忌与仇恨。只是这联盟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堡垒,脆弱得不堪一击。
“云山”会所的雪茄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有形的琥珀,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赵律师那句“彻底闭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浪花,而是无声蔓延的、冰冷的共识。
李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杯中残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他放下酒杯,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目光转向赵宣,带着一种属于掠食者的、恢复冷静后的残忍:
“舆论层面,我来处理。我会让所有相关的平台、媒体,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清洁’。不会再有只言片语流出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对他而言,用资本和权势织成的网去捂住蝼蚁的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王静和陈默掀起的这点风浪,不过是需要稍微多用点力气去抹平的涟漪。
苏晴接收到李伟目光中隐含的催促,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脸上那种属于学者的清高和脆弱被一种更为坚毅(或者说,更为冷酷)的神情所取代。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裙摆,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柔和,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会继续扮演好我的角色。一个被无良媒体和网络暴力深深伤害,却依旧坚强,并且坚定支持丈夫清白的妻子。”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接受采访,可以上节目,用一切方式,将公众的同情心牢牢抓在我们手里。周正……”她顿了顿,这个名字从她唇间吐出,不带任何温度,“他那边,我会处理好,他不会成为障碍。”她要将自己打造成一面无辜的、吸引火力的盾牌,同时确保后院不会起火。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赵宣那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都落在了林薇身上。林薇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她高傲地扬着下巴,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被胁迫的屈辱。她知道,在这场临时联盟里,她看似与李伟、苏晴平起平坐,实则地位最为尴尬和危险。张远的背叛让她失去了部分主动权,她需要拿出“诚意”。
她冷笑一声,带着一种破财消灾式的、居高临下的轻蔑:“钱,不是问题。律师,我会找最好的,不止一个。”她的目光扫过李伟和苏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既然要让他(陈默)把责任扛到底,那就要做得天衣无缝。证据链,证人,甚至……他在事发前的精神状态,经济压力,都可以成为‘合情合理’的佐证。我会让我的律师团队,确保这件事在法律的框架内,‘圆满’解决。” 她刻意强调了“圆满”二字,意味着不惜一切代价,将陈默钉死在责任的十字架上。对她而言,用金钱和法律的武器去碾碎一个底层人,就像拂去衣服上的灰尘一样简单。
赵宣静静地看着他们,如同一个熟练的工匠,看着三块形状各异、充满棱角的材料,在自己的引导下,被强行嵌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暂时稳固的、却布满裂痕的结构。
她微微颔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职业性的满意。
“很好。”她总结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将计划推入执行阶段的冷酷,“那么,分工明确:李总负责净化舆论环境,切断他们的发声渠道;苏女士负责巩固受害者形象,转移公众焦点;林小姐负责在法律层面,构建起针对陈默的、无可辩驳的证据堡垒。”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人,带着最后的警告与提醒:“记住,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任何一方的失误,都可能让我们全盘皆输。在王静和陈默被彻底解决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内部的分歧和消耗。”
没有人提出异议。一场肮脏的交易,在雪茄的余味和威士忌的残香中,被敲定了下来。三个身处不同困境的“猎人”,为了自保,暂时放下了彼此的猜忌与仇恨,将矛头一致对准了他们眼中共同的、来自底层的威胁。
矛盾的焦点,被冷酷而精准地,从他们自己身上,转移向了那两个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棋子”。
李伟开始拨打电话,声音低沉地布置任务;苏晴拿出化妆镜,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确保每一分脆弱和坚强都恰到好处;林薇则用手机飞快地发送着信息,调动着她的金钱和律师资源。
赵宣安静地看着他们,如同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导演,看着演员们按照她设定的剧本,开始新一轮的、更为冷酷的表演。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这间密室里,正在酝酿的、针对底层生命的、无声的围剿。
“云山”会所的雪茄室里,那层由利益暂时粘合起来的平静被彻底撕开,一种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恶意开始弥漫。赵律师的话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们即将执行的计划核心。
“具体的操作,需要更细致的剧本。”赵宣的声音依旧冷静,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调出一份空白的文档,仿佛在起草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商业合同。“我们需要一个‘故事’,一个能让警方、媒体,甚至法官都更容易接受的故事。”
李伟身体前倾,肘部撑在膝盖上,眼神锐利得像发现了猎物的弱点:“陈默,一个因生活困顿、婚姻可能也存在问题,导致心理失衡的网约车司机。”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他对社会,尤其是对所谓的‘成功人士’积累了大量的不满。车祸当晚,他或许并非完全无意……”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他要将一场可能因他超速引发的交通事故,扭曲成一个底层失败者蓄意的、针对社会不公的疯狂报复。
苏晴立刻领会,她轻轻颔首,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后怕与“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他妻子王静之前那些疯狂的爆料和污蔑,也就有了解释……那不仅仅是为了讹诈,更像是一种……配合她丈夫行为的、有组织的舆论攻击?为了扩大事件影响,制造社会对立?”她巧妙地将王静的挣扎反抗,定性为恶毒的共谋。
林薇冷哼一声,红唇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光是心理侧写不够,需要更硬的‘证据’。比如,事发前陈默是否有过激言论?经济上是否陷入绝境?甚至……有没有精神方面的历史记录?”她看向赵宣,“这些,只要有必要,都可以‘找到’或者‘被证实’。”
赵宣对他们的“领悟力”表示满意,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计划中最关键、也最肮脏的一环:“这个‘故事’需要一个有力的讲述者。一个能让它听起来更可信的人。”
三人的目光短暂交汇,一个名字心照不宣地浮现在空气中——张远。
“张远,”赵宣平静地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提及一件工具,“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作为林薇女士的丈夫,他可以在‘无意中’透露陈默曾向他抱怨过生活不公,甚至流露出极端情绪。他的证词,能够有效地佐证陈默的‘作案动机’。”
林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张远背叛的余怒,也有对其最后利用价值的冷酷评估。她撇了撇嘴:“他?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敢不听话?”
“正因为他自身难保,”李伟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才更需要抓住我们抛给他的救命稻草。指证陈默,把自己摘出来,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太了解这种走投无路之人的心态了。
赵宣总结道:“所以,计划分为明暗两条线。明线上,由张远作为‘污点证人’或‘关键目击者’,出面指证陈默危险驾驶并存在报复社会倾向。我们会为他准备好全套说辞,确保逻辑严密。同时,我们的律师团队会全力推动这个方向的车祸责任认定。”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愈发深邃:“暗线上,针对王静。她之前在网络上散布的那些‘不实信息’,对我们,特别是对苏女士和李总,造成了严重的名誉损害。立刻开始搜集、固定她所有发言的证据链,准备以‘诽谤罪’和‘侵害名誉权’对她提起反诉。她要让她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法律代价,彻底堵住她的嘴。”
一个恶毒的计划就此成型。他们不仅要让陈默背负全部罪责,身败名裂,还要将王静的反击定性为诽谤,让她同样陷入法律的泥沼。用法律的武器,和精心编织的谎言,将这对底层夫妻彻底打入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李伟的眼中闪烁着资本碾压一切的冷光,苏晴的嘴角噙着将自己完美摘除的虚假悲悯,林薇的脸上则是对能用钱和律师解决麻烦的习以为常。
赵宣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三把即将按照她意志挥出的、锋利的刀。“细节,我会让团队进一步完善。”她最后说道,为这场密谋画上了句号,“诸位,各司其职吧。让我们的‘故事’,尽快变成唯一的‘真相’。”
雪茄的烟雾依旧在缭绕,但此刻,这间奢华的密室仿佛变成了一个编织罗网的毒蜘蛛巢穴,每一个丝线上都沾满了针对弱者的、冰冷的杀机。
市看守所的会见室,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陈旧的汗味、铁锈味和绝望的气息。墙壁是剥落的浅绿色,上面布满不明污渍。冰冷的铁椅焊死在地上,张远穿着不合身的橙色马甲,蜷缩在上面,双手戴着手铐,搁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
不过短短几天,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眼窝深陷,脸颊凹陷,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曾经那点靠着名牌西装和刻意姿态撑起来的“精英感”荡然无存,只剩下囚犯特有的灰败和麻木。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这里的浑浊,让他胃里一阵阵翻搅。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推开。赵宣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冷静的“哒哒”声,与这里的颓败格格不入。她手里只拿着一个轻薄的文件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来参观一个与她无关的标本。
她在张远对面的铁椅上坐下,将文件夹放在桌上,甚至没有多看张远一眼,只是拿出一张消毒湿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指尖。
张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微弱的、混杂着恐惧和希冀的光。是林薇派人把他暂时保释出来的?还是……
“赵……赵律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破风箱在拉扯。
赵宣擦完手,将湿巾精准地投进门边的垃圾桶,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张远脸上。那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评估物品价值的冷静。
“时间有限,张先生。”她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我长话短说。”
她将那份文件夹推到张远面前,但没有打开。“关于你涉嫌职务侵占,以及可能存在的作伪证等问题,”赵宣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念法律条文,“证据链很完整。如果走正常司法程序,以涉及的金额和你试图掩盖事实的情节,十年,是最保守的估计。”
张远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铐撞在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十年……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不过,”赵宣话锋一转,像猫玩弄爪子下的老鼠,“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相对体面地离开。”
张远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那点微光剧烈地闪烁起来,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赵宣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压低了一些,却带着更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们需要你,作为证人,指证网约车司机陈默。”
张远愣住了,脸上露出茫然和不解。赵宣耐心地,如同教导一个愚钝的学生,清晰地勾勒出那个为他准备好的“剧本”:“你需要向警方说明,在车祸发生前,你曾与陈默有过接触。他向你抱怨过生活困顿,婚姻不幸,流露出对富人、对社会极大的怨恨情绪。甚至……暗示过想要‘做点什么’来发泄。你当时并未在意,直到车祸发生,才联想到他可能是在报复社会,危险驾驶。”
张远瞳孔骤缩,他听懂了。这是要让他去做伪证,把陈默往死里坑!把一场事故,扭曲成蓄意谋杀!
“不……这……”他本能地想抗拒,这太恶毒了!
“你没有选择,张远。”赵宣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将他最后一点犹豫冻结,“选项一:按我们说的做。事成之后,你会因为‘配合调查、有立功表现’而被从轻处理,林薇女士会撤销对你的部分指控。我们会给你一笔足够你在一个小城市隐姓埋名、安稳度日的钱。然后,永远消失。”
她顿了顿,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锥子,钉进张远恐惧的眼底:
“选项二:拒绝。那么,你不仅会面临职务侵占罪的顶格处罚,我们还会追加你作伪证、诽谤等一系列罪名。林薇女士掌握的证据,足以让你把牢底坐穿。而且,我保证,你在里面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她身体后靠,重新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刚刚只是陈述了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业方案。
“选吧。”张远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他看着赵宣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看着桌上那份象征着毁灭的文件夹,再想想看守所里这短短几天非人的折磨和看不到尽头的未来……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然后缓缓收紧。
他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费尽心机攀上林薇,如何战战兢兢维持着虚假的体面,如何以为抓住赵律师就能翻身……结果,却一步步落得如此下场!
他现在还有什么?尊严?早就没有了。选择?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通往地狱的单行道,只是两条岔路一条看似有微光,另一条是彻底的黑暗。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冰冷的手铐,看着橙色马甲粗糙的布料。一股混合着屈辱、绝望和最终认命的悲凉,像酸液一样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还能怎么办?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眼神空洞得像两个窟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漏气般的声音,最终,化作微不可闻的两个字:“……我做。”
赵宣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定了这个结果。她轻轻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详细列明他需要如何作证的“提纲”,以及一份关于“补偿”和“保密”的协议。
“很好。”她将笔递过去,声音依旧平淡,“签了它。然后,记住你的新角色。这是你最后的价值。”
张远颤抖着,用戴着手铐的、笨拙的手,握住那支笔。笔尖落在纸上,像有千钧重。他知道,这一笔下去,他不仅出卖了灵魂,也即将把一个无辜的家庭推向更深的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看守所污浊的空气,然后,用力地,在那份将他最后一点人性也抵押出去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