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内》爱吃鸡腿堡

9、残局

　　老四和沈清辞在庭院里面一起看书，小妈思索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眼中满是担忧：“四小姐，三少爷他……外面找了他一天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老四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用管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
　　沈清辞闻言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在她心里，老三陈闻邵虽行事冲动任性，心眼却不坏，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老四这般全然撇清的冷酷，让她有些意外，心里莫名地沉了一下。
　　一下午的识字课便在一种微妙的压抑中度过。傍晚，老四正要离开，下人急匆匆赶来：“四小姐，大少爷请您立刻去前厅！”
　　前厅里，大哥陈镇岳面沉如水，二哥垂手立在旁边，气氛凝重。
　　“人找到了。”大哥声音冷得刺骨，“那混账东西，带着那个相公私奔不成，在张世尧的会所里与人冲突，大打出手，伤了好几个护院。现在被扭送进了警察局！”他强压怒气，目光转向老四，“警局那边不想掺和，说只要张世尧点头，他们立刻按寻常斗殴放人。你之前救助过张世尧的手下，些许他会给你几分薄面……你去，把那丢人现眼的东西弄回来。”
　　老四静立片刻，抬眼：“可以。但我要拿回我那份家产。”
　　大哥眼神锐利地盯了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老四见到张世尧时，他正悠闲地品着茶。
　　“陈四小姐，”张世尧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令兄的脾气，可真不小。在我地盘上抢人、伤人，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我总得给手下人一个交代啊……”
　　老四并未直接要人，而是递过一份报告，“张老板，这是最新西洋医学期刊的论文。有一片也许您会感兴趣”
　　张世尧瞥了一眼报告，上面写着：《头狼效应：论封闭环境中Alpha群体的领地行为与危机应对》
　　张世尧不禁大笑起来“还以为是什么东西，陈四小姐，我和你们这种读书人不同，我可看不懂什么论文”
　　“是吗？那让我来给张老板解释一下吧”老四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声音清晰而冷静，“用动物来说，张老板你们就是狼群，在自然的狼群里，只能有一对头狼，它们的权威确保了整个族群的秩序和效率。但现在您这里，顶尖的Alpha太多，每一只都散发着试图争夺主导权的信息素。这就像在一个笼子里关进了好几只‘头狼’，它们的信息素互相倾轧、猛烈碰撞，导致整个环境里的所有Alpha都本能地感到威胁、焦躁和易怒。这不是简单的内讧，而是一种由信息素环境失控引发的、持续不断的低烈度战争状态，它会从内部耗尽您手下的精力与战力您手下最近内讧不断，折损人手，根源或许就在于此。”
　　“而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说着老四拿出了他的道具，是一瓶香水“张老板可以拿去鉴定，专业人士会懂他的妙用”
　　张世尧靠回椅背，审视着她，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这番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痛点。他冷哼一声：“单凭这几张纸和几句话，就想换人？”
　　“自然不止。”老四从容接话，“您的会所，服务人员若有隐疾，譬如花柳之症，为保命必然隐瞒，恐怕早已形成传染链。定期免费的专项体检，这样既能保全她们的性命，降低您手下染病的风险，也能提升会所档次，吸引更体面的客人。用这两样，换一个不懂事的三哥，对您而言，是笔划算的买卖。”
　　张世尧沉默片刻，老四提出的条件确实句句砸在实处。“有点意思。”他最终松口，“令兄，你可以带走。”
　　“还有云翩然，如果您的会所有任何人确诊了性病或者传染病，我可以提供免费治疗”老四立刻接上。
　　张世尧眯了眯眼，打量着她，片刻后，扯了扯嘴角：“行，明天，我派人送他过去。”
　　老四将老三从警局接回府。老三身上虽无肉眼可见的明显外伤，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筋骨，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走路都需下人搀扶——他在警局里被刻意饿了一天一夜，已是虚脱乏力。
　　大哥陈镇岳见他这副狼狈模样，虽心疼，但怒火更盛，斥道：“不成器的东西！脸都丢尽了！”见老三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虚弱地喘息，他烦躁地挥挥手，“还不快扶下去！给他弄点吃的，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等老三走了以后，老四平静开口：“我让他们明日将云翩然送过来。”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大哥的怒火：“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老三为了个相公丢的脸还不够大吗？还得罪死了张世尧！你呢？你还要去把那祸水接回来？是嫌我们陈家麻烦不够多吗？！滚！不准你再插手！”
　　老四沉默地看了暴怒的大哥一眼，转身离开。
　　翌日，老四等来的是一具由张世尧手下悄无声息抬入后门的尸身。
　　手下还特意说了句“这是给三公子的礼物……”
　　她揭开草席，做了基本检查——尸体僵硬，颈骨断裂，身上遍布殴打伤痕，下身更有被粗暴凌辱的痕迹。死亡时间远在她前去谈判之前。她沉默地吩咐将尸身暂时安置在偏院废弃的柴房里。
　　刚回屋，外面就传来一片混乱——老三醒了，“四妹你是不是把翩然带回来了！”状若疯魔地嘶吼着要见云翩然。
　　“她死了。”老四被老三抓住手臂，语气冰冷。
　　“你骗我！让我见他！死了我也要见！”老三癫狂哭喊。
　　老四盯着他：“你确定真要见？”
　　“见！我确定！”
　　老四不再多言，拽着他来到柴房。她抬手掀开了白布。
　　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青灰色的、肿胀变形的脸，皮肤紧绷得发亮，口鼻处有暗色的污迹渗出，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那双眼睛像一条死鱼的眼睛。那残破衣衫下隐约露出的肢体，布满了紫黑的淤伤和不堪入目的痕迹。
　　老三的哭嚎戛然而止。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这恐怖的景象扼住了呼吸，眼球几乎要瞪出眶来。他死死盯着那具面目全非、承载着无尽屈辱与死亡的躯体，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在肮脏的地面和残破的白布上，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一声闷响。
　　府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哥闻讯赶来，见状气得浑身发抖，先吼着让人抬老三去救治，随即转向老四，眼中是无法遏制的怒火：“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是非要把他逼死才甘心吗？冷血的东西！滚！”
　　老四在一片混乱与无声的指责中，沉默地转身离开。
　　这骇人一幕被沈清辞远远看见。她看着老三吐血昏厥，看着老四平静的侧影，心口一阵发紧。她是怕的，怕老四这种超越常情的冷静。可记忆中老四教她识字时的温和又如此真切。恩情与恐惧在心头纠缠，最终化作一片冰冷的茫然。她悄悄退回院子，只觉得心乱如麻，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