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内》爱吃鸡腿堡

7、疏离

　　陈望舒正站在一张临时充当书桌的旧条案前，上面摊开着几张绘满人体结构图的纸张。晨光从破损的窗棂照进来，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晕。
　　看到沈清辞抱着字典站在门口，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坐。”
　　沈清辞依言坐下，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将自己写满问题的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像呈上什么重要的贡品。
　　陈望舒的目光扫过那些歪歪扭扭却极其认真的字迹，没有评论，而是直接拿起一张腺体结构图，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Alpha的腺体如火山，强大而不稳定；Omega的则如精密的接收器，易受干扰。”她的讲解冷静得像在分析机器，“信息素就是连接两者的无形锁链，支配情绪、欲望，甚至理性。”
　　沈清辞听得入了神。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身体里那个让他痛苦又无奈的器官。
　　“所以……那天晚上……”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信息素浓度过高，理性就会让位于本能。”陈望舒接过了他的话，“那不是你的错，是生理机制。”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他心头那把沉重的锁。
　　“至于发情期，”她转而拿起另一张图表，语气凝重了些，“目前真正有效的方法不多。临时标记见效快，但风险极高，等于将主动权交予他人。标记期间Alpha失控暴走伤害Omega的案例并不少见。物理隔离最安全，但信息素很有可能无法完全排除，最后会像胀气的气球。”
　　她顿了一顿，指向图表下方一行小字：“而药物抑制剂……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多是假药。”
　　沈清辞心头一紧。
　　“政府一直没有批准生产安全的抑制剂。”陈望舒的嘴角牵起一丝冷嘲，“黑市上流通的，都来自地下作坊，没有监管，纯度与效果毫无保障。你可能买到缓解痛苦的良药，更可能买到加速崩溃的毒药。”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沈清辞心上。他意识到，身体的本能不仅是枷锁，连打开枷锁的钥匙也如此危险且不可靠。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几乎雷打不动地前往。他贪婪地吸收着一切知识，了解不同抑制剂可能存在的成分与骇人副作用。
　　他依旧会在清晨去回廊。那里的桌案上，如今总会并排放着两份同样的报纸——这是陈望舒特意吩咐的惯例。他会取走其中一份，将自己关在屋里，借助字典逐字阅读，在空白处用铅笔写下歪歪扭扭的批注和理解。次日，他会将这份写满“功课”的报纸放回原处，再取走另一份崭新的。而那份被换走的旧报上，时常会出现陈望舒用钢笔留下的、更为精准的词义解释或简短的提问，那便是她为他布置的、无声的课后作业。
　　这天下午，他刚出来，怀里揣着两张新的图解，心里还在回味刚才学到的关于“信息素中和剂”的原理，却在花园的月亮门旁，迎面撞上了似乎等候多时的陈闻韶。
　　“小妈！”陈闻韶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抱怨，“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我都找你好几回了！你看，我又得了些新奇的西洋糖，味道可好了，专门给你留的。”
　　他说着就要把一包装潢精美的糖果塞过来。
　　沈清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习惯性地想挤出温顺的笑容，却发现有些困难。他看着陈闻韶手中那花哨的糖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解剖图上清晰的神经束和血管分布，以及那些关于违禁抑制剂和脆弱理性的知识。
　　“多谢三少爷，”他微微侧身，避开了那份“好意”，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陈闻韶举着糖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困惑地看着沈清辞，似乎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会拒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沈清辞却已经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回到自己僻静的院落，沈清辞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轻轻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