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Chapter 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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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距阿姆斯特丹15公里的史基浦机场。
伴随着尖锐的风啸声，巨大的波音飞机从高空的云层中盘旋着降落在了灯火通明的跑道上。
机场第一停车点。
黑色的A8停在阴影与灯光的交界处，默言歆打开车门，退到一旁安静地等待着从航空大厦中快步走来的人。
儒门天下集团的董事长，□□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首”，更是最近秘密就任的苦境调查局局长。
疏楼龙宿。
他低头坐进了车后座，同时对随后坐进正副驾驶座的默言歆和穆仙凤吩咐道：“直接去酒店。凤儿，可联系上‘博士’了？”
“主人，‘博士’回复他现在在基地着手准备最后的一个实验项目，无法亲自前来阿姆斯特丹。依照您的吩咐，我已通知他您今晚抵达。‘博士’回复八点半后可以与您进行视频会面。”穆仙凤立即以最精简也最准确的方式汇报。
疏楼龙宿沉吟三秒：“可以。”
手机突然微微震动了起来，龙宿掏出手机，一瞬间亮起的冰冷荧光照在那鎏金色的眼底。然而在那短信息的内容显示出来之后，面上严肃的神情有了些松动，渐渐透出笑意。
你在哪里？——剑子仙迹 15:40:58
龙宿放松了身子靠在柔软的后座上，思考了几秒然后输入回复：
阿姆斯特丹。早点去睡。——疏楼龙宿 18:57:01
算了算时间，现在的苦境已经是深夜快一点了。
很快，另一边的回复就到达龙宿的手心，嗡嗡震动着：
去哪里做什么？——剑子仙迹 19:00:35
好友不妨猜一猜？——疏楼龙宿 19:03:11
那边的回复断了。
龙宿的脸随着暗下去的屏幕陷入了阴影中。车窗外，阿姆斯特丹夜晚的繁华与堕落仿佛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上又退落，光与影如同默片一帧一帧流转，经过他的侧脸。
其实只是过了几分钟，短信又来了：
下个月五号，今年最后的一场《1699桃花扇》，票我已经订好了。——剑子仙迹 19:08:24
龙宿微笑，唇边旋出了两个浅而醉人的梨涡。漂亮而凛然的眉目间终于隐约浮现出了一些长途飞行与时差未调整的疲倦。
他长久地看着那一行简单得与发信人一样的字，然后回复：
好。——疏楼龙宿 19:15:10
……
荷兰，瓦登海，邻近阿默兰岛的泰尔斯海灵岛。
这里有一座从外表看来与一般在荷兰常见的农场相差不多的花卉农场。冬天之后，大地上的积雪会慢慢融化、渗入土地，苍穹会透出蓝色，鲜艳美丽的花卉生长出来，风车被猛烈而湿润的海风吹动。农场不远处，是富有荷兰田园风格的三层建筑，简单的双折线屋顶在布满了灰云的天空下，显得暗淡不少。在那三层住宅里，应该有农场主叼着烟斗，从白框的窗遥望着这片土地，以及背后的巨大财富。
但真实是，这些即将生长的鲜花的背后，是那三层住宅中一重又一重的检测门，一台又一台的高精仪器。
——这里是Wind Rose的总部和研究基地。
心电图传着规律的嘀嗒声响，输液管不断将营养物质输入静脉中，然后随着心脏的一次又一次跳动流向身体中需要的地方。
博士穿着白大褂，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病床旁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正躺在病床上、陷入了昏睡的人。
那是他一生中最完美的创造之一，“使徒”，此时正戴着氧气罩，依靠输液维持体内的营养。
在检查完吞佛童子的各项身体参数后，谈无欲走到博士身边，然后将目光转向病房外。博士会意，跟在他后面走出了病房。
谈无欲是著名的外科医生，由他主刀的手术成功率都极高。虽然近几年中Wind Rose内的重大外科手术基本都是他亲为，但是他并非是Wind Rose内的成员。而谈无欲会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是博士箫中剑多年的私交好友。
“他恢复的情况比我见过的一般人都要好，速度也更快，但是——”谈无欲转身说道，“比我当初在你那里看到的评估报告和各项检测，显然是差了。”
箫中剑站在谈无欲旁边，目光投向了前方无尽幽深的长廊。平静的神情看似漠然，却有着一丝犹豫和不忍。
谈无欲看了他一眼，直接给出自己的判断：“一开始的瑕疵？”
虽然“使徒”被称为最完美的作品之一，但在二十几年前的科技水平的大环境下，即便博士是个“超越时代的天才”，他与他的团队也不可能创造出真正完美的作品。任何不稳定因素的存在都是可以预见的。
“损伤的积累，”岁月虽已在博士的眼角蚀出细细的纹路，但却使他看起来更似一座沉默在风雪中的高峰，举手投足间所散发的气度不是一般的青年可比，“可能会造成黄金期的提前结束。”
谈无欲瞬间明白了。
他很清楚那位病患的来历背景。那样的人能够再异度中拥有“战神”的称号与地位，绝不仅仅是凭“使徒”生来就具备的优于常人的战斗素质。
对于□□的地下运作，谈无欲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那隐藏在黑暗的巨大的冰山主体，充斥的无非是毒/品、情/色、军/火、暴力、政/治，以及最重要的，金钱。
据说前两年异度在南美试水，想必“战神”也是主角之一。
谈无欲收回了发散的思路，将话题转向了别的地方：“那位‘神赐之子’，伤得不重，那次麻醉的效果过了，回到这里又注射了两次镇静剂，睡到现在了。我估计凌晨的时候应该就醒了。”
箫中剑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身体状况完全恢复需要多久？”
谈无欲挑了挑眉。
箫中剑只是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一双祖母绿的眼眸，沉静幽深。他知道谈无欲没有问出的疑惑，但他并不打算回答。
“算了，”谈无欲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十天，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谈无欲的话音刚落，通道一端连接的一号实验室的门打开了，箫中剑的助手，李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左右张望过后看到博士和谈无欲正站在通道中，连忙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博士，谈医生，‘神赐之子’快醒了。”
“现在几点了？”
“八点二十四分，博士。”李虽然对箫中剑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有点疑惑，但还是马上给出了回答。
“麻烦你了。”得到确切时间，箫中剑看向谈无欲。
明白他的意思的谈无欲只是点点头，便越过了他和李直接走向了一号实验室。
“李，”目送谈无欲离开，箫中剑转而对助手吩咐道，“每隔十五分钟记录‘使徒’的各项身体参数，每隔一个小时进行一次整理汇总给我。另外，这几天没有我亲自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研究所，包括西蒙。”
助手沉声应道：“是。”
……
走进办公室，反手将门锁上，博士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屏幕上显示有人发送来的视频通话申请。
两重的密码身份确认，最后是声纹的识别。
当儒门天下集团的董事长，也是Wind Rose的资助人之一的疏楼龙宿出现在视频会话界面上时，右下角的电脑时钟正显示为20:32。
“久违了，萧无人。”
对这个已经离开多年、并曾造成一些轰动的名字被人再度提起无动于衷，博士，箫中剑只是微微点头算作回礼：“久违。”
“记得上次见面差不多是二十年前了，”疏楼龙宿仿佛只是随意地叙旧，眼神温和，然而深处却藏着微芒，“说回来，龙宿应该感谢萧家当年的帮助。眼下，不知道萧二公子……”
箫中剑接起他的话：“龙首需要怎样的配合？”
聪明人说话从来不必说尽说满，这样的交谈方式，对这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西蒙和褆摩最近的动向与对异度的态度。”
箫中剑皱了皱眉：“他们现在应该都在总部。我所了解的，这段时间西蒙可能会去招揽外籍雇佣兵对抗异度的行动。”
龙宿思考几秒：“有没有可能在这几天使他们产生矛盾，让褆摩离开总部？”
“有。”
“噢？”
“矛盾已经存在了，”箫中剑停了停，进一步解释道，“‘神赐之子’已经回到总部。”
屏幕一端的龙宿轻笑了一声：“看来你们的计划进行得确实出人意料。情况如何了？”
“‘使徒’重伤，‘神赐之子’再过几十分钟就会清醒。”
龙宿点点头，随即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对了，容我多问，听说你已经在着手准备最新的实验项目了？”
“项目名为‘未来’。”
“‘未来’……”龙宿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似笑非笑的，“是‘使徒’还是‘神赐之子’？”
“初步拟定是由‘神赐之子’完成，‘使徒’的恢复需要时间，而且身体状况不一定能够承担实验中期的风险。”箫中剑毫无避忌，将目前的计划道出。
因为疏楼龙宿只是在用他的权利在问，他不会插手与他的利益无关的事。
很快，另一边的疏楼龙宿就在最合适的时候收了所有的话题。
“我会吩咐仙凤向疗养院说一声，这个周末如何？”龙宿是个商人，他精于计算，用一步换取一步，用一个代价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是另外的回报。”
“不用了，请直接帮我联系主治医生，我单独与医生见面即可。”
“可以，静候消息吧。”
屏幕上的会话界面又一次陷入了切断的黑暗。
箫中剑站了起来，闭了闭有些干涩的眼睛，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向“神赐之子”目前所在的一号实验室。
……
所有的意识都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是被浸泡在黏稠温热的血液里，被包围着，被束缚着。
就像在沼泽中不断地挣扎、挣扎，然后在精疲力竭中彻底地沉入其中。
直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水下的空间神秘而孤绝，漂浮的虚幻的感觉，水冰冷刺骨，却又极为清澈。在眼前这一片碧蓝中，他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苍白的面容，血一般的红发在水中飘荡。
那人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缓缓向湖面的光亮游去——
光线随着眼睛的睁开，争相涌来。躺在床上的青年不由得又闭上眼睛。
“醒了？”
缓缓眨了眨眼，意识和记忆还停留在阿默兰岛上的那座灯塔里——刀锋，鲜血，拥抱，后颈传来刺痛的瞬间他便失去了意识。
——那把枪里，没有实弹，那只是麻醉而已。
思考到这里，一切之前对战时模糊的都开始串连了起来。
如果没有死，那么这里，就应该是——
剑雪无名试着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和腰部都被白色的束缚带牢牢地固定在了床上。他转过头，只见一个清瘦的白发医生正靠着墙站着，双手插在兜里，很平静很随意地看着他，下评论：“嗯，看来你恢复和思考得很快，事情的经过还需要我来解释吗？”
“吞佛童子呢？”声音里没有一丝迟疑。
谈无欲虽然没想到是这么一个问题，但是回答也不慢：“所有的手术才结束不到一天，还在睡着。”
正在沉默着，一号实验室的门再度开了，然后在一个人走进来之后，在他身后关闭。
“博士。”看着那人缓缓朝自己走来，剑雪无名只是一如往常地叫了这个在□□上共通的称呼。
箫中剑只是走到他的床边，解开了那些束缚带，声音冷冽低沉：“能走了吗？”
剑雪无名没有犹豫，坐起身，走下床。虽然为了尽可能保护伤口，动作有些缓慢，但看得出来，伤势确实不重。
“跟我过来。”
长廊上回响着一前一后极为规律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回响在整条通道里。
剑雪无名跟在箫中剑的身后，看到他停下来也停了脚步。
研究所内配备了先进的全套手术设施，包括一个可同时承担两台大型手术的手术室。病房则只配备了两间，一间是无菌室，一间普通的双人间。毕竟研究所主要是面向如“使徒”和“神赐之子”这样的生物领域的项目。这样的配置，更多还是依赖儒门天下以及另外的一个资金支持才建立的。
病房前依然设置有一重指纹识别来保障病房内的安全。剑雪站在后面，看着箫中剑核对完毕后慢慢分开的门，看着门后面病房内一片雪白，却没有动。
“进去吧，半个小时后我会再过来。”
门在身后缓缓合起，没有一丝声响。
整个研究所是完全封闭的，那些在外面看来是窗户的，其实都只是个伪装。没有阳光和风可以透入。这里只有冷白色的光线，只有从排气与过滤系统进出的空气。
剑雪走到病床前，慢慢地半跪下来，注视着仍然昏睡着的吞佛的侧脸。
他明白了当初箫中剑来小镇上见到他，说的那个未来了。
他们的未来就是脚下的现在，陷入无数个轮回的现在，回不到过去，走不到未来。
也许唯一的解，是死亡，是毁灭，也是重建，也是创造。
只有真正的吞佛童子，真正的剑雪无名，才拥有未来。
极度疲倦，剑雪走到旁边收拾整齐的另一张病床，面对着吞佛躺下来，然后闭上眼，安然睡去。
……
四十分钟后，门又一次打开了。
博士，“使徒”与“神赐之子”的创造者，望着眼前的一幕，眼神柔和而复杂。最终还是无言离开。
……
与此同时，苦境，银鍠庄园六天之界。
□□女王站在窗前，微微抬头看着布满了阴霾的苍穹，那里正在酝酿着一场雪。远处的城市闪烁着物欲繁华的微光。在城市的地下，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黑暗游走。
管家将刚刚泡好的红茶端在身前，微微弯着腰：“夫人，茶已经好了。”
“他们现在出发了吗？”
“已经出发了，估计凌晨就能到达鹿特丹，还请夫人放心。”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Chapter 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