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卫七

28、第 28 章

　　霜降这日，边关送来忽伦的亲笔信。
　　信中除了禀报互市近况，还附了一封给承安的羊皮信。九岁的世子盘腿坐在炕上，一字一句地念：
　　"承安世子：狼头部送来三匹小马，通体雪白，额间有月牙印记。记得你说过妹妹喜欢白色，特留一匹待长宁周岁时相赠..."
　　长宁听到自己的名字，咿呀着去抓哥哥手中的信纸。承安忙把妹妹抱开，继续念道：
　　"...另，你问的北狄文字，已命人刻成木牍随信送来。若得闲，可来草原一试骑射..."
　　扈啸如站在窗边听着，忽然道："这小子倒是会收买人心。"
　　高舒沅正在给女儿绣小袄，闻言抬头："王爷如今怎地小气起来？"
　　他走过来将她连人带绣绷揽入怀中："本王是怕有人借着孩子的名义，别有用心。"
　　这时承安欢呼一声，从木盒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弓："忽伦叔叔送我的！"

　　自得了北狄小弓，承安习武更加勤勉。
　　这日他在院中练箭，扈啸如立在廊下观看。只见孩子拉弓的姿势已有模有样，十箭竟有七箭中靶。
　　"爹爹！"承安举着弓跑来，"忽伦叔叔说，若我能百步穿杨，就教我骑射！"
　　扈啸如接过小弓细看，忽然道："何须劳烦北狄王，明日爹爹亲自教你。"
　　高舒沅端着茶点过来，正看见父子俩在夕阳下并肩而立。大的握着小的的手，耐心调整拉弓的姿势。长宁在她怀里咿呀学语，小手朝着父兄的方向挥舞。
　　"安儿，"她柔声唤道，"来歇歇。"
　　承安跑过来先亲了亲妹妹，才拿起一块糕点。扈啸如跟过来，很自然地用袖子替妻子拭去额角的细汗。
　　"王爷自己也尝尝。"她拈了块糖糕递到他唇边。
　　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目光却仍凝在她脸上："不如夫人甜。"

　　是夜哄睡孩子们后，二人在院中煮酒赏菊。
　　酒至半酣，扈啸如忽然道："有时会想起大婚初识那夜。"
　　高舒沅轻笑："王爷那时冷若冰霜。"
　　"不是冷，"他执起她的手，"是怕。"
　　他坦言，当年掀开盖头时，见她眉眼如画却暗藏锋芒，便知这女子绝非池中之物。
　　"那时就在想，这般女子，要么杀了以绝后患，要么..."他吻了吻她的指尖，"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身边。"
　　"那王爷如今可后悔选了后者？"
　　"后悔..."他故意顿了顿，在她蹙眉时大笑，"后悔没早些这么做。"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菊香。她靠在他肩头，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只觉得一切都值得。

　　重阳这日，扈啸如竟真的学会了画眉。
　　不仅画眉，连梳髻都亲力亲为。他执着玉梳，小心翼翼地为她绾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王爷今日怎么想起学这个？"
　　"那日月华笑话为夫不解风情，"他仔细簪上一支步摇，"总要证明给她看。"
　　她对着菱花镜细看，发现他竟记得她所有喜好——发髻要松些，步摇要偏左，眉要远山黛。
　　"王爷何时..."
　　"每早你梳妆时，"他自背后拥住她，"为夫都在偷师。"
　　承安牵着妹妹进来，见到母亲的新妆容，睁大眼睛："娘亲今天特别好看！"
　　长宁咿呀着伸手要摸步摇，扈啸如忙将女儿抱起："这个可不行，是爹爹送娘亲的。"

　　入了冬，第一场雪落下时，别院暖阁里其乐融融。
　　承安在临帖，长宁在榻上玩布老虎，高舒沅做着针线，扈啸如则在看边关舆图。
　　"爹爹，"承安忽然抬头，"等妹妹大了，我们也教她读书写字好不好？"
　　"好，"扈啸如放下舆图，"也教她骑射。"
　　"姑娘家学什么骑射。"高舒沅嗔道。
　　"我的女儿，"他接过她手中的针线，"文要能安邦，武要能定国。"
　　长宁似乎听懂了，咿呀着挥舞小手。承安忙把布老虎递到妹妹手里："哥哥先教你认字。"
　　窗外雪落无声，屋内暖意融融。扈啸如将妻儿都揽入怀中，只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此刻的相守。

　　（全文完）